“狄王此言差矣。”
使者倒是有幾分膽色,雖然有些心驚,卻仍賠笑道:“那顏老族長與我家三王子也算是互惠互利,只怪朱聞太過兇殘,連老人都下得狠手。”
他眼睛骨碌碌一轉,口風委婉道:“我聽說,那顏老族長之所以氣得半身不遂,好象是在面見了狄王之後,據說他的領地被您……”
金禪冷笑一聲,揮手止住了他的含蓄指控,“本王帳下的事,還輪不到你們多嘴——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們三王子有什麼話要你帶到?”
那使者低語了幾句,隨即笑道:“朱聞此人兇殘暴戾,如今又率大軍前來,這可是狄王您的心頭刺啊!”
金禪哈哈大笑,幾乎把王冠甩到地上,“沒有他,本王也照樣要打仗,你們燮國疆域廣闊,實在讓孤垂涎三尺。”
一旁的侍從聽了這近乎粗蠻的說法,各個面色古怪,恨不能掩面不再丟臉,金禪倒是越發得意了,“你家三王子若是登基,也會成爲我心頭刺的——你是否覺得我也該儘早將他除掉?”
“狄王說笑了——”
使者見自己儼然成了奚落取笑的對象,咬咬牙,只好使出殺手鐗了,“我家三王子從朝廷秘使嘴裡探得一個驚天消息……”
他又湊近說了幾句,金禪幾乎懷疑自己聽到了天方夜譚,“你是說,御印現在在朱聞手裡?”
他嘖嘖有聲,幾乎以看癡人的眼神瞄了使者一眼,“說笑話也該看看場合,御印乃是鎮國重寶,如何會落到他的手上?”
使者咳了一聲,冷笑道:“小人言盡於此,狄王若是還不相信,我等也沒什麼辦法,只是時機稍縱即逝,狄王最好善加參詳。”
他隨即拂袖而去,顯然是被金禪氣得不輕。
金禪拿着信箋,來回踱了幾步,眉宇間的輕忽逐漸化爲凝重,“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他擡眼望天,青黛色天宇中有細細金沙隨風吹過,染上人的眉角,他卻也渾然不覺,“神寧長公主的印信,怎會流落在外?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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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策望着宮闕千重,琉璃瓦的絢爛迷離在此刻看來,竟是有些刺眼了,他聽着身後昭寧公主憤怒的嗓音,卻只覺得有些疲倦。
昭寧公主見他眼底波瀾不動,卻是有些急了,她咬了咬脣,聲音又帶上了幾分哽咽,“我們藉口燮國與狄人交戰,將覲見延遲,可這麼下去總也不是辦法……”
她咳了一聲,細聲問道:“要不然,就把真相昭告天下?廢黜流落在外的那一方印章?”
她越想越是在理,“我纔是真正的公主,有本尊在此,印章儘可以我之名重新鑄造,又何必非要追回那一方?”
蕭策嘆了一聲,“殿下,您其實無權動用那一方印章。”
“你說什麼?”
昭寧公主的聲音因詫異和憤怒而尖利。
蕭策驀然回身,聲音卻更加低啞,“殿下請恕我無禮,可是您當初的封號,卻是‘昭寧’二字……”
昭寧公主仍有些懵懂,“是啊,本宮的兩位妹妹也是寧字輩的,淑寧和華寧,只可惜在宮變時——”
“殿下。”
蕭策的聲音低而堅決,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
“所謂鎮國神寧公主,是當今聖上根據功勳偉業,賜給‘那個人’的封號。”
說到那個禁忌的名字,他的眼不禁暗了暗,隨即卻聽昭寧公主急道:“她是冒充我的身份啊……她的一切全是竊取自我!”
“殿下……清遠郡王的意思是,‘鎮國’‘神’這種輝赫字眼,根本不會頒賜給普通皇室成員,即使貴爲金枝玉葉也不行。”
悅耳圓滑的聲音從殿外傳來,蕭策頭也懶得回,公主卻似見着了救命稻草,帶着焦急哭腔奔了過去,“壽山公!”
石秀一把將公主扶住,隨即卻想起了方纔的話題,嘆息道:“我們都知道您纔是真正的金枝玉葉,但正因爲如此,先前的擎天護國的絕大功績,卻根本不是您所立下的——所以,您其實無權動用那枚印章。”
昭寧公主眼帶水霧,“她冒名頂替,如今正好換回來,神不知鬼不覺的,又誰會知道其中內情?”
蕭策目光一冷,正要反駁,卻見石秀露出滿面苦笑,悻悻道:“就這麼換回來,也未嘗不可……只是殿下必須說服聖上才行。”
昭寧公主聽了這輕飄飄的一句,急怒之下,眼前一陣發黑,“吃裡爬外的小混蛋”一句差點罵出,剩好她尚有理智,話到嘴邊仍是壓住了。
“萬歲他……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可如今卻不知中了那妖女的什麼蠱惑,與我半點也不親近!”
她說着,又是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