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孟子仲堅定地說,無論什麼方法,哪怕去跪到林宣雅的面前,哪怕要闖到純絕山莊,哪怕丟了性命,他也要得到解藥,治她的雙眸,還她清孟世界。馬車在雪地裡緩緩走着,皚皚白雪上留下了兩道深深的車轍印,一直通向了孟子仲的府第,來福樓旁邊的巷子裡閃出一個人影,將一個銀色的小圓筒綁在一隻蒼鷹上,然後將蒼鷹往空中一拋,那鷹撲着翅膀便衝向了藍天,往龍騰的方向飛去。孟子仲的府第真的不大,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侍女小橋便帶着她轉了個遍,小橋是個喜歡熱鬧的姑娘,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像小喜鵲一樣,瀟瀟喜歡!若不是現在自己被眼疾害着,一定和她好好說個夠,可現在,瀟瀟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是抿着嘴笑,然後靜靜地聽。
漫天的雪花下個不停,小橋說南風從來沒有下過這樣大的雪,那麼,這雪也是因爲自己下的吧!凌瀟瀟,你這樣想會不會自私?可是不管了,我就要自私一回,這雪就是上神爲我凌瀟瀟下的!她伸了手,接住那冰冰的雪花,任她們在手心裡融化。”小姐,我們回屋去吧!”又轉了一個圈,小橋伸手替她打落肩上的雪花,給她把有些散的披風繫好,笑着說:”待會兒爺回來,發現奴婢又帶你到雪地裡來,又會數落奴婢了,自奴婢進了這裡,王爺沒對哪個女子這麼上心過!””孟大哥是好人!”瀟瀟抿嘴一笑,說:”而且我病好了是要付他藥錢的!走吧,再陪我走一會兒,我天天呆在屋裡都要悶死了。”小橋只好扶她走到了院中的小亭子裡,用墊子墊在凳子上,讓她坐好,又把暖爐放到她的手裡,自己呵着手跺着腳四處看着,突然一隻雪白的鴿子落入她的眼中,她驚喜地叫起來:”小姐,有隻鴿子!””是嗎?”瀟瀟支起耳朵,也瞪大了眼睛往前方看去,可是眼前一片漆黑,她沮喪地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奴婢去捉來給小姐!”小橋懊悔自己失了言,連忙討好着說道,拔腿就往鴿子蹲着的地方跑去。”小橋!”瀟瀟阻止不及,扶着欄杆慢慢站起來:”不要捉它,它讓去吧!””奴婢會捉到的!”小橋蹲下去,慢慢往鴿子身邊挪去。咕咕咕~鴿子開始叫喚起來,瀟瀟偏着頭,聽着那鴿子的叫聲,少擎也有一隻純白的鴿子,少擎,他在幹什麼?凌瀟瀟,你沒骨氣,他都不要你,你爲什麼要想她?一時間又氣起自己來,這雪也引不起她的興趣來了,捧着暖爐就往亭子外面走。
哎呀~臺階上早結了冰,瀟瀟直接從上面滑下來,暖爐從手裡摔出去,不知道滾向了何方,瀟瀟爬起來,揉了揉膝蓋,趴在地上四處摸了起來,小橋說那是個很漂亮的暖爐,上面鑲着漂亮的寶石,是孟子仲特地爲自己買的,可貴重了,千萬別摔壞了!
手摸上一個硬硬的東西,是暖爐嗎?不是啊!是靴子!順着靴子往上摸,棉袍有些溼。”孟大哥?”瀟瀟試探着叫了一聲。
那人沒有回答,瀟瀟卻感覺到了那袍子在抖動,有滾燙的液體落在她的手上。
瀟瀟扶着他的腿慢慢站起來,伸手摸着他的臉:”孟大哥,暖爐掉了,我摸不着!”那人握住她的手,彎下腰撿起暖爐,把上面的雪擦掉,放進她的手裡。
不是,不是孟大哥,是女的!她的手很滑,臉很圓潤,髮絲很柔軟,身上有淡淡的馨香,這是林家獨有的淡香,是南風王妃林宣雅!”王妃!”瀟瀟連忙收了手,後退了兩步,膽怯地叫道。”你怎麼在這裡?”孟子仲的聲音響起來,他大步走過來,把瀟瀟攬進懷裡,對宣雅說:”我不是說過嗎,不許你到我這裡來!小橋,你怎麼又讓小姐到雪裡來,自己出去領罰!””是,王爺!”小橋重重地磕了個頭,快步退了出去。宣雅用帕子擦了淚,若她的情敵仍然是以往那個笑眯眯的、糊里糊塗的凌瀟瀟,她倒是還有幾分鬥志,可是現在要面對的是一個瞎了雙眸,站在風雪裡抖得像小兔子的凌瀟瀟,她怎麼鬥?
雖然她是林家人,可是她卻沒有學到林家的絕情絕義,所以她註定會痛苦一輩子。”聽說瀟瀟來了,我想來看看她,你放心,她是涵兒喜歡的人,我不會傷害她的!””涵哥哥~他好嗎?”瀟瀟偏過頭看着她站的方向,小聲問道。宣雅一陣心痛,絞着帕子,小聲說:”他~很好!”瀟瀟露出了一絲微笑,說:”好,那很好!””現在看完了,你回去吧!”孟子仲彎腰把瀟瀟抱起來,往屋裡走去。”孟大哥,快放我下來,”瀟瀟連忙掙扎起來:”她會誤會的!””她不會!”孟子仲咬着牙說道,把瀟瀟放到給她特製的圓椅上,用錦被包好她,又取來帕子給她擦掉頭上和臉上的雪水。
宣雅的心猛地一抖,情不自禁地走到了門邊,看他溫柔地給瀟瀟做着一切,她真的是有魅力的,這些男子,都是不要命地把溫柔給她,她咬着脣看了一會兒,只覺得心裡如刀絞般地疼,再也無法呆下去,扭頭便走。”林宣雅!”孟子仲突然跟了出來,喚道。宣雅停了腳步,驚喜地轉過身去,多少年了,他都沒有叫過自己的名字了。孟子仲快步走過去,小聲問:”她的眼睛是不是因爲忘情水的緣故?”原來如此,僅有的一次呼喚也是爲了她!宣雅低下頭,難過地說道:”是!””你有沒有辦法?”孟子仲欣喜地扳住了她的肩膀,問道。咬了咬脣,她狠下心說:”沒有!被忘情的人,只有瞎了雙眸!””你撒謊,凌嶽爲什麼可以看到?”孟子仲立刻說道。”他~被仙兒騙了!仙兒給南宮少擎的藥本就是無解的,仙兒~一向最心狠。”宣雅低下頭,聲音漸漸被風雪蓋住。孟子仲的手從她的削瘦的肩上慢慢滑下去,他盯着面前這個林家的女人,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恐懼,林家,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可以爲了自己的私慾而把這麼多人拖進萬劫不復的深淵?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轉過身去,淡淡地說:”你走吧,以後不要來了,你們林家的人真是讓人恨,恨~”兩個恨字讓宣雅幾乎站立不穩,若說以往他只是討厭林家,可是現在,他居然親口說恨了,林宣雅,你沒希望了!
她慘笑一聲,絕望地問道:”你是不是也愛上她了?一個糊里糊塗的小丫頭,真的這麼讓你們瘋狂嗎?””林宣雅!”孟子仲惱怒地打斷她的話:”她是糊里糊塗,可是她從來不用心計面對我們,她善良,大方,簡單,她值得人去喜歡!”宣雅如被雷擊中一樣,呆呆地退了兩步,喃喃地說:”爲什麼你們說的話一模一樣?我懂了,懂了,我不會再來了。”
她木然地轉過身往外走去,雪地裡兩深深的腳印,如同她沉到海底的心。孟子仲轉過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瀟瀟,她的手緊緊地抓着門框,乾瘦的骨節彎曲着,泛着慘白,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站立的方向。糟了,她聽到了!孟子仲連忙走過去,扶她進去,正想安慰她時,她卻轉過臉急促地問道:”巧梅不是給風彥去信了嗎,他爲什麼還沒來?都快十天了!”
孟子仲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想去他那裡?我這裡不好麼?”瀟瀟搖搖頭,說:”我不要再當別人之間的障礙,我在這裡你和王妃就不能合好。””瀟瀟,你聽我說,我和她之間早就結束了,和你沒關係,而且我~絕不會對你有非份之想。”孟子仲握住她的手,輕聲說:”我只是想照顧你,你眼睛好了,我就送你去草原好不好?””我不要,我要走!”瀟瀟甩開他的手,拔腿就走:”我要去找風彥。””瀟瀟,風彥他~暫時來不了!”孟子仲急忙拉住她,脫口而出。
瀟瀟轉過身,臉色比那雪還白:”他怎麼了?””草原現在也在下暴雪,已經接連下了大半個月,這場大雪讓以放牧爲生的草原百姓損失慘重,牛羊死傷無數,風彥現在分身無術。”
孟子仲把另外一半話吞進了肚裡,風彥的日子非常艱難,五色旗部爲了給死去的古哲報仇,把瀟瀟的真實身份散佈了出去,草原的巫師認爲是風彥錯認了塔塔,把不詳的漢族血統的女子帶回了草原,才讓草原蒙受瞭如此大難,逼着風彥把瀟瀟帶回去,要以她的鮮血來祭奠上天,風彥現在正被各部部長圍困,要麼,放棄汗位,要麼讓瀟瀟以命相償,這時候他根本無法,也不可能瀟瀟接到草原上去。
草原受災了!瀟瀟秀氣的眉擰到了一起,泛起了愁,自己不能去給他添麻煩。”我保證不侵犯你,行嗎?”孟子仲扶着她,略帶了強制,把她帶進了屋,她的手冰冷得可怕,在他的掌手裡微微發抖。瀟瀟這才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過度,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孟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不想王妃誤會。”孟子仲微嘆了氣,坐到了一旁,看着她越來越瘦的臉。
瀟瀟縮回椅子上,閉上了眼睛,輕輕地搖晃着椅子,漸漸又睡了過去。桌子上的點心,自早上端進來時就是那樣子,現在依然是那樣子,一塊都沒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