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本身就鬱悶至極,看到他二人這樣親密也不願意多呆,拔腿就往房間跑去。哥舒凌宵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藥剛熬好,就在你桌子上,不怕毒死的就吃下去!”聽着他明明關心卻又故作兇狠的話,瀟瀟忍不住咧開嘴笑了,好吧,有個人鬥鬥嘴也好!
進了屋,果然看到桌上有個小碗,碗上還另外扣了一個盤子,想必是怕這藥再冷掉吧。碗的旁邊有一小碟桂花糖,瀟瀟心裡一暖,捏起一塊糖便放進了嘴裡,糖入口即化,甜絲絲地滑向心窩。”咳、咳、咳!”門口響起了幾聲咳嗽聲。瀟瀟擠出笑容,輕聲說:”進來吧,知道你來啦!”凌宵尷尬地推門走了進來,吱唔地說道:”沒,沒事,就看你藥吃了沒有!”
一句話完他的臉已經大紅了,他可是從未對哪個女子如此貼心過,今天卻一大早就跑去找孟子仲,還破天荒地親手熬了藥、買了糖,他對自己說:這是因爲你昨天當衆羞辱了她,你應該爲自己不理智的行爲道歉,她多可憐啊,她都是要死的人了,你是男子漢大丈夫,你應該胸襟寬廣。
瀟瀟眸子裡含笑,咬着紅潤的下脣看着他,凌宵突然發現瀟瀟和以往大有不同,她的眸子裡突然多了一種光芒,她的身上似乎有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魔力,讓人的眼睛無法從她身上挪開!
難道是因爲自己太喜歡她的緣故?他楞楞地看着瀟瀟,被瑣事纏身的他還沒有得到有關瀟瀟長生的任何消息,所以,他只能將瀟瀟一夜之間的變化理解爲自己的心陷得太深。瀟瀟的心裡也是翻江倒海,波瀾無數。
現在怎麼辦?留?走?本想在這裡發發財,過過安靜日子,哪裡知道林若涵卻告訴了她這樣一個天方夜譚般的故事,她無法接受,又充滿不安!她急切地想知道那兩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想知道自己所謂的情緣到底是真是假!
還有,那頭叫花花的老虎,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貼心夥伴!二人就在油燈下靜靜地對視着,這是二人一輩子裡難得的平靜的時刻,就在凌宵再也忍不住想撲上去把她緊緊地抱住時,瀟瀟開口了:””凌魔——王爺!””嗯!”凌宵將念頭壓回心裡,跺了跺腳,掩飾自己的尷尬。”我們結拜兄妹好不好?””什麼?”凌宵的臉色驟變,她是什麼意思?
我想過了,我不是你喜歡的那種人,跟着你也只會讓你沒面子,讓你生氣,而且,你瞧,你身邊也不少女人,想要什麼樣的都有,雖然現在你的情況不太好,可我想皇帝想明白之後依然會把你當兄弟的,畢竟你們是一家人,我不同,我連家也沒了,我不想連累你!”
瀟瀟的本意是,既然不想讓風彥和凌宵之間起衝突,那唯一的法子就是瞞着他們,可是風彥和凌宵之間也不對眼,讓他們成爲兄弟的法子就是自己和凌宵結拜,自己的結拜兄弟風彥總不會時刻喊打喊殺吧!可凌宵聽在耳中卻完全是另一種意思,這醜女現在發達了,就想擺脫自己,原來也是個忘恩負義的的主!也對,她本身是就是個見錢眼開的人!”你知道就好,算你有自知之明!你憑什麼和本王來結拜?你不過是本王的一個暖牀工具罷了,本王連讓你暖牀也不願意!你聽清楚了,本王不會放了你,讓你一輩子就這樣沒名沒份地過着!”
咬着牙,鐵青着臉,凌宵狠狠地丟下一大段難聽至極的話,然後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屋子。
瀟瀟難過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地坐到牀沿上,難道就不能對自己稍微溫柔一點嗎?就像對那紫鈴兒一般!算了,他也算是陌路人,也去做陌路人吧!
凌宵出了屋子,立馬又後起悔來,孟子仲再三叮囑過自己,自己和她不能那般的肌膚之親,否則自己這顆藥引會立刻引發她體內的毒素,讓她丟掉性命!自己還在這裡糾纏些什麼?還在這裡奢望些什麼?你瘋了,哥舒凌宵,你又講那樣難聽的話去欺負她!
回過頭去看,屋裡的油燈已經滅了,一片漆黑。風驟起,捲起院裡的落葉,在空中盤旋着,又狠狠地將它們甩到地上。月光漸漸黯淡下去,星兒也悄悄躲進了雲層之後,夜,和凌宵的心一起沉得讓人無法呼吸。突然,瀟瀟的屋裡響起了歌聲,先是細聲哼唱,漸漸變得聲嘶力竭:”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角聲滿天秋色裡,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王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爲君死!”
凌宵徹底呆住了,這是一首什麼樣的詩?含了千軍萬馬,又像壯士獨行,這詩如此貼合自己的心境,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意氣風發的皇太子,到現在整個龍騰的公敵,自己摔得莫名其妙,傷得莫名其妙,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若不是自己手下門人拼死相救,留給自己的,怕不只是身上這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而是那永不見天日的地獄!”半卷王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爲君死!”瀟瀟在屋裡反覆地大聲吼唱着這兩句,周邊鄰里的屋子裡燃起了燈,有人吼道:”半夜了,鬼吼鬼叫什麼?”可是回答他們的,是瀟瀟更加嘹亮的聲音:”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爲君死!”
凌宵的眼睛漸漸溼潤,她竟然看出來了,自己有多麼落暮多麼不甘多麼不捨!可是,我爲什麼要任人宰割步步退讓?我爲什麼不去反擊,去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豪情突然涌上心頭,他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爲劍,在院中揮舞起來,枯枝在手中虎虎生風,捲起落葉紛紛。天,亮了,拔開了雲霧,露出了碧空,空氣裡都是清新的泥土味。
瀟瀟揹着小包裹走了出來,凌宵靠在樹下的石凳上睡得正香,瀟瀟將小玉龍拿出來輕輕地掛在他的手上,是他的,就應該還給他!而自己,一定要找回屬於自己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