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浩瀚的草原,與天相接。
碧藍的天空,那樣清澈,空氣裡瀰漫着青草和泥土的香味,讓人不由得心神一振。
陽光下,一羣人正策馬而來,其中一輛紅色的小馬車上,鈴鐺聲正響得清脆。”公主,到了!”凌榮推了推沉睡的瀟瀟,一路行來,她竟然都只是睡,橫着、豎着、躺着、歪着,用了各種姿勢,只是讓自己睡得更沉一些,只有沉睡才能忘掉凡憂,只有沉睡,才能讓自己遠離塵囂。”你八百年沒睡過覺嗎?”凌榮加大了手裡的力道,有些憎恨地看着她。
當日風彥帶着瀟瀟一出城,她就奉命帶着花花和小白馬趕了過去,她的任務就是守護在瀟瀟的身邊照顧她,還有——不讓任何男子靠近她!
嗯,瀟瀟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坐了起來,凌榮掀開簾子對着外面嬌豔一笑,然後說道:”大王,公主醒了!””哦,是嗎?”風彥騎着馬靠近了馬車,俯下身,透過小窗看着一臉睡顏的瀟瀟,笑着說:”你可真能睡!馬上要到了,讓凌榮給你梳下頭,我要讓我的子民好好看看,我的靈兒,是多麼漂亮的靈兒!”
天啦!是看動物麼?還要讓你的子民都來參觀一下?瀟瀟皺起了眉接過凌榮遞來的梳子,有一下沒一下地颳着頭皮。”公主,你會梳頭嗎?”凌榮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奪過了梳子,把她往後一扳,開始給她梳起頭來:”別人家的公主都是一個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你呢,一路行來,你只洗了幾回臉!更別說什麼梳頭了!若你再不梳,你的這些頭髮怕是要成雞窩了!”
可是說歸說,當她的手指觸到那絲一般滑的發時,心裡又不由得羨慕起來,見過美人,卻沒見過不打扮也可以這樣嬌俏的美人,當初是自己看走了眼,沒了嬰兒肥的瀟瀟,簡直像朵初綻的太陽花,每一寸肌膚都閃着青春的光芒,這哪裡是自己能比的?
自嘲地笑了下,她靜下心來,給瀟瀟梳了個簡單的髮式,然後從自己頭上取下了一根玉釵戴在她的發間,走得匆忙,什麼首飾也沒帶,就將就着用吧!”謝謝,蓉姐姐好靈巧的手!”瀟瀟從鏡子裡看着她,由衷地說道。凌榮冷下臉,轉過頭去。瀟瀟知道她心裡有個結,凌嶽就是橫在她們之間那個結,讓凌榮心痛,讓自己煩惱的結。
沉默了一會兒,瀟瀟輕聲問道:”二哥,他現在情況怎麼樣?”凌榮轉過頭看着外面湛藍的天空,冷冰冰地說:”還沒死!”接下去,依然是沉默,瀟瀟看到她的神色,知道她不願與自己多說話,只好也閉了嘴。
突然,馬車停下,前方響起了悠長威嚴的號角聲。”到了!”風彥欣喜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接着,響徹雲霄的歡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大王回來了,恭迎大王,恭迎大王!”
嗬,他還是很受歡迎的嘛!
瀟瀟來了精神,掀開了簾子看着外面,外面烏壓壓的站滿了人,男女老少都穿着色澤豔麗的衣服,尤其是女子們,帶着各式銀製的頭飾,隨着頭的輕擺,在陽光下閃着奪目的光彩!
不過,相比於頭飾,這些女子看着風彥的眼睛更有光彩!風彥一下馬,這些女子就捧着酒杯,綵帶走了過去。”恭迎大王!””大王金安!”
風彥笑呵呵地接過了一位紅衣女子的牛角杯,一仰頭,飲盡了美酒,然後扔掉了杯子,大步走向馬車,他掀開馬車簾,向瀟瀟伸出了手:”來,靈兒,我帶你見見我們的子民!”
我們的子民?聽上去就威風!瀟瀟笑眯眯地遞過自己的小手,任他把自己抱下了馬車。
人羣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被風彥抱下來的女子身上,瘦,小,嫩,這會是我們南夷的後代?
不相信!不少人的眼睛裡流露出懷疑的神色來。”這就是我們南夷的靈兒,漠瀟瀟,大家來見過靈兒。”
風彥把瀟瀟放到地上,舉起她的右手,衝着大家朗聲說道。
不知誰嘀咕了一聲:南夷的女子怎麼可能這麼瘦弱?風彥的臉色沉了沉,聲音放大了些:”都來見過靈兒!”
先前那紅衣女子眼波一轉,率先單手放在右胸之前,單膝跪拜了下去,揚聲說道:”見過靈兒,靈兒金安!”
後面的人接二連三的跪了下去,但是瀟瀟看得出,這些人是不服氣的,南夷女子個個身材健壯高挑,自己落在她們中間,確實有種小碗豆的感覺,也難怪他們不信。
風彥的臉色稍緩了些,這時,花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直接躍到了瀟瀟的身邊,一雙虎眼瞪得如銅鈴般大,威嚴地掃視着跪在瀟瀟面前的人羣。
有女子立刻小聲尖叫起來,往後連連退去,怎麼會有隻老虎躲在那馬車裡?披着獸皮坎肩的勇士拔開人羣,拿着弓箭衝了出來。
瀟瀟立刻蹲下去抱住了花花,衝着人羣揮手道:”不要怕,它不會傷人的!”
如此瘦小的女子,抱着一個幾乎比她還要大的老虎,告訴大家不要害怕,面面相覷了一會兒之後,風彥爽朗地大聲笑起來:”這是瀟瀟靈兒養的虎寵,你們今後小心伺侯着,任何人不得傷了靈兒的老虎,聽清楚了沒?”
有養狗的養鷹的養狼的,沒料到竟然還有人養虎的,還能這樣抱着它的腦袋說話,人羣裡頓時竊竊私語了起來,有這樣的膽量,血管裡說不定真的是流着我南夷人的血!
那紅衣女子又乖巧地帶頭磕頭道:”恭喜大王,終於找到了靈兒!”歡呼聲再次雷動起來,如火般的熱情頓時將瀟瀟包圍在了中間,長這麼大,瀟瀟還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禮遇,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草原上的夜有種讓人驚豔的美。
一輪皓月高懸,月下五彩的帳篷像一朵朵在夜間盛開的格桑花,而那一堆堆燃燒的篝火就是這格桑花上燦爛的花蕊。
歡快的歌聲,穿透了無窮的天際,往四面八方無限地散播開來。衣着豔麗的女子在熊熊的火焰前面跳着狂野而誘人的舞蹈,她們手足上的鈴鐺丁當脆響着,就像姑娘們毫不掩飾的笑聲,直棱棱地撲入人的耳膜。
男人們聚在一起,大口地喝着烈酒,看着姑娘們舞蹈。
風彥笑哈哈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仰頭,又是一杯烈酒入了喉,他低下頭看着身邊換上了一身南夷服裝的瀟瀟,略有些寬鬆的彩色長裙套在她的身上,讓她顯得外的嬌俏動人,倒有種讓人一望生憐的感覺。”怎麼樣?喜歡嗎?”風彥俯下身,酒味兒就衝向了瀟瀟的鼻子。”咦,你醉了!”瀟瀟捂着鼻子躲遠了一些。風彥哈哈大笑着,將一杯烈酒遞到瀟瀟面前:”來你也喝一碗!”
一隻纖手從二人身手穿了過來,接過了那杯酒,是凌榮!
見風彥臉上露出不悅的表情,她立刻換上一張嬌人的笑臉,嬌滴滴地說道:”大王,公主身子不適,不宜飲酒,要不,奴婢替公主喝了這杯?””哦?哪裡不舒服?”風彥急切地問道。凌榮湊過去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什麼,風彥笑了起來,說:”原來如此,我南夷女子本無此規矩,不過既然你在中原長大,從小就這樣,那就依着你自己吧!”說什麼啊?瀟瀟一頭霧水地看了看他們二人,聳聳肩,重新把目光投向了那些舞娘。只覺得身上突然熱和了起來,一看,原來是風彥把他的披風披了自己的身上。”
凌榮說你來月事的時候會怕冷,來,包緊一點!”風彥寵溺地說道,把披風的帶子給她繫好。啊?月事?瀟瀟的臉頓時漲紅了開來,這凌榮搞什麼鬼,這也告訴他!
原來他剛纔說的莫名其妙的話是這個意思!這風彥也真是的,竟然當着衆人的面,大大咧咧地講這麼大的聲音!還讓不讓人見人了?”呵呵,我的靈兒害羞了,不要害羞,來人,拿過來!”風彥笑着握住她的手,對旁邊的奴才說道。不一會兒,一杯熱氣騰騰的羊奶便送到了瀟瀟的手中,略帶了羶味兒的羊奶在金漆碗裡蕩着一圈圈的漣漪,瀟瀟突然就感動了起來。”謝謝你,風彥哥哥!”改了口,不叫他狼眼,瀟瀟擡起頭,衝他甜甜一笑。”大王,靈兒迴歸是我南夷的大喜事,大王既然興致如此高,何不來一曲?”
白日間的紅衣女子捧着一杯酒走過來,敬到風彥手裡。周圍頓時呼聲四起:”大王,也唱一曲吧!””好!我也唱一曲!”風彥爽快地站起來,右手放在胸前向瀟瀟略略低了低身子,笑着說:”送給我最心愛的靈兒!”
周圍響起了一片歡呼聲,瀟瀟也拍起手來,好久沒這麼放鬆了,真好!讓煩惱都死一邊去吧!我只想做快活的瀟瀟!風彥大步走到篝火前面,火光映得他更加意氣風發,剛收服了各部,又迎回了靈兒,他的心情真的像這火焰一樣,燃得快活!
他粗獷的歌聲在草原的夜空裡肆意地奔跑着,就像那無的月色,籠罩着整個草原。瀟瀟歪着頭,看着風彥,突然羨慕起他真正的兄弟來,少擎,我的隱瞞對你來說,到底是好還是壞呢?
少擎,你在幹什麼?你和林仙兒——我想到便心痛呢!剛燃起來的情緒又低了下去,外面再熱鬧彷彿都融不進自己的心裡,自己真的能忘了一切,快活起來嗎?”恭賀大王,賀喜大王!這麼大的喜事怎麼也不通知安奈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