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激動的要死,簡直恨不能一頭跳進水裡去全力遊向那艘船!
原來我誤解了小王爺,他從始至終都捧着手機並不是在撒手不顧我們死活,他一直在努力的聯繫着援兵!
但是危險並沒有就此結束,水鬼還在潛伏在附近的水域裡,船上沒有了燈光的保護,它終於可以恣意橫行了吧……
“本王的手機會保證他們能定位到這裡,現在只要在他們到達以前,咱們還留一口氣就行!”小王爺的嗓音都有些抖,他是賭了一把,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救兵身上了,還好他們足夠給力!
冬爺從包裡翻出了我們的手電,然後狠狠的幾腳踹壞了一張座椅,在甲板上騰出了一片空間讓我們集合:“所有人都給我靠過來蹲下,在那艘船沒來之前,千萬千萬,給我撐住!”
我們相互抵着被汗水、海水和血液浸透的脊背,環成一個圓縮在一起,每個人都期望着救援船能在下一刻就插上翅膀飛到身邊,每一個人都壓抑着激烈的心跳,大氣也不敢喘的監聽着船上的動靜——
救援船一直在卯足了全力的衝刺,除此之外,它還打開了船上所有的燈火,一聲鳴笛接着一聲鳴笛響起,試圖給水鬼造成點威脅,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我聽到那種尖銳的劃過船底板的聲響緩慢的、磨人的又從船尾響起,逐漸逼近了我們!
我的頭皮隨着這個讓人十分難過的聲音,一寸寸的發麻,我緊張的蹲着都有些頭暈,水鬼就在我們腳下,隔着一層鐵皮了。
這個聲音逐漸滑向了船身的左側,然後,停止了。
根據我們的經驗,這種尖銳的聲音滑向了哪裡,水鬼就會在哪裡登陸的。
“我操……要上來了,小心這個方向!”
耗子哥小聲的警告了一句,我趕快的握緊手電和玻璃殘片,等待着時機成熟再來一仗。
可是半天沒有反應,也不知道它在伺着一個什麼樣的時機,我倒寧願它就老老實實的呆在水裡不上來,能拖一分鐘是一分鐘啊!
我隱約覺得船體在晃動,是救援船靠近,引起了波浪嗎?
“水鬼偃旗息鼓了?”
“小六一別說話!汽笛就夠吵的了!”
耗子支起耳朵來努力的聽着動靜,但是隨着救援船拉着汽笛加電鈴,乘風破浪的趕來,我覺的聽力在這個時候是派不上用場的,而左側船體被我們那麼多雙眼睛監視着,卻什麼都沒有。
可是我的後頸突然覺得很不舒服,上面的汗毛逐漸豎立了起來。不對勁,有人在後面盯着我!
“它在聲東擊西!它不在那邊,它在——”
我剛一張嘴,鼻腔裡就涌入了一股淡淡的海苔氣息——
“它在我後面!”
話音未落我整個人就突然被攔腰抱了起來!這個水鬼已經爬到船上來了!
耗子順勢就往我這邊倒,撲過來一把拉住了水鬼的腿!
“我操這麼滑!快拉住老子!”
我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不知道怎麼的天空上的銀河跟水裡的銀河就倒轉了過來,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看到自己的胳膊肘都已經能夠觸碰到水面了?
“我日啊!你居然穿鬆緊帶的褲子!”
我愣頭愣腦的被晃了一下,腦袋都浸入了冰涼的水中,趕緊的弓起身子浮出水面,我看到冬爺呲牙咧嘴的抱着一條長黑毛的腿,耗子哥倒掛金鐘只穿了一條小褲衩子,拉着一條銀灰色的腿,而我的腿被夾在了水鬼的胳肢窩下邊!
它差點兒就拉我跳海了!
我的姿勢很難發力,腰間一鬆身體就一沉,眼前的景物突然就虛化開來,那水鬼掙脫不了耗子哥的束縛,乾脆就鬆開了手,先把我丟進海里再說!我嚇得手忙腳亂立刻反抓回去,它的軀體原本就滑溜溜的,浸溼以後更是握不住……我垂死掙扎着,看着倒映在水裡的快艇影子,心裡一動,藉着最後一點浮力抓向了靠後一些的位置——
一把搔在手上很不舒服的東西纏繞上了指縫間,我學着林醫生的方法,牢牢的抓住它的頭髮了!
這些頭髮是水鬼跟龍伯人的顯著區別,也是它們打鬥起來的致命缺點,我發狂一樣向着它頭皮上抓撓,現在除了砍下腦袋以外,它完全沒法掙脫我手上的控制了!我把它的腦袋用力向下拉扯着,藉着這個力量支撐着上半身浮出水面換了一口氣:小王爺抄起被冬爺踢下來的半截座位,卡在了水鬼的身上,怪不得它沒有反手把我按在水裡淹死,他的手現在夾在了座椅的兩條腿之間根本拔不出來!不過耗子那邊馬上就要支撐不住了,水鬼的腿也在奮力的掙扎着,我的位置一點點還在往水裡滑落,眼看又要完全沉沒進水裡去!
水鬼的嗓子裡爆發出了極其難聽的“喀拉喀拉”的嘶吼,但是當我的腦袋浮浮沉沉浸沒到水面之下時,我所聽到的聲音又有了一些變化,至少不再那麼刺耳了。
我記得當時在被一個小龍伯人拉下晨霧之海的時候,我在水中聽到過它對我發出的笑聲,而在此之前,我們只聽到過千篇一律的“喀拉喀拉”,原來這種水生生物的喉音在水中聽起來和在陸上聽起來是截然不同的!
“撲通”一聲,林醫生舉着手電從船沿上跳了下來,我感覺我即將沉入海底的身子被有力的託了一把,林醫生嗆了一口水,邊咳嗽邊急切地說道:“現在就殺了它,不要等救援船,不知道它會不會叫來更多的夥伴!”
有個冷靜的殺鬼幫兇在身邊,我心裡一下子就不覺得慌張了,我的指頭緊緊的貼在水鬼的頭皮上拔不出來,乾脆就和剛纔的那次屠殺換了個角色,由我把它的腦袋按進水裡支撐着身體浮起,林醫生舉起刀子來,毫不留情、而且非常專業的在它的勃頸上劃開了兩條口子——
藍色的血花立馬在眼前綻放開來,林醫生一定是瞄準了它的動脈!
“晚庭,你準備好先走,不用管它了……也不用管我。”林醫生顧不得包圍了我們的泉涌似的血污,深吸一口氣帶着手電筒潛下水,從水鬼的頭皮處開始切割,儘可能快的讓我被頭髮層層包裹起來的手指脫離它的軀體。
我心裡卻陡然涼了:“晚庭”?他剛纔叫我“晚庭”?
隨着林醫生大腦的恢復,漸漸的他已經知道【劉一】這個名字的意思了,可他在這種時刻還是叫了我那個女人的名字!
但現在大家都快死了,我哪還管那麼多稱呼,我強迫着自己不去生他的氣,調整着平衡不被掀翻。林醫生嘴裡咬着手電,光線模模糊糊的照亮着海面以下,一片氤氳的藍色像是困在玻璃中的發亮的雲朵一樣極其的絢麗,我覺得手上緊纏的力道越來越鬆,直至猛的向後一抽便撕下了粘連着水鬼的最後一塊頭皮,脫離了它的腦袋!
救援船的船桅可以看得很清晰,它就近在咫尺了!我精疲力竭的在波浪中晃悠着晃悠着,帶着手上的頭皮想游回快艇,上面的冬爺和耗子哥也早已到了極限,近乎變形的手指一鬆,這具被剃了頭皮放幹了血液的水鬼便悄無聲息的沉沒了。
我幾乎沒有力氣去抓住小王爺拋過來的繩子,大船逼近產生的海浪的波動幅度越來越大,我掙扎着撲騰了半天,反而距離快艇越來越遠了!
林醫生浮出水面,一看這波浪讓人沒法控制方向,便先去捉住了飄來飄去的繩子,想回頭再拋給我,可他也是渾身使不上勁,隨着水流的不斷翻涌,我距離快艇已經很遠很遠了,船上的手電筒都照亮不到我究竟飄到了哪裡!
“救我……咳咳,救我……”
我看着船隻上的燈光,感到呼吸越來越沉,眼前越來越黑,我一直在嗆水,根本就發不出有效的呼救,咳嗽的聲音也完全被救援船的轟鳴馬達聲堙沒了,我突然意識到,幾分鐘後,我可能就成了海上的人常說的那種,命葬在南海、死無對證、還撈不上來的可悲的沉屍!
喂——
喂啊——
我覺得身體愈發沉重,一邊的耳朵沒入海水中的時候,還出現了幻聽:
喂啊——啊——
這是什麼?我聽見在水中除了馬達聲之外,還有一個比較尖銳的,能夠一下子和水流暗涌區別開來的聲音。
“喂啊——”
我渾身一個激靈,沒錯啊,的確是有一個聲音在……它的方向就在附近,並不是我的幻聽,它在呼喊着什麼……是在叫我嗎?
深夜的海水實在是冰冷刺骨,我在水中浸泡了這麼久,基本上從腳尖到指尖都僵掉了,我甚至連轉身看一看四周都做不到!我心裡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游回快艇上去,只得盡最大的可能張開身體,希望能跟隨着浪潮多漂浮一會兒——這得多虧了出海之前,開船大媽在我的後腰上綁了一個浮袋!要不是有這個東西,我在頭一回脫離快艇的時候,就該沉到海底淹死了!
可是浮袋很小,海底下似乎有個漩渦,我被那股力道硬拖着到底還是沉進了海里,而且還被帶進了一片光芒之中。冰涼的海水刺得我眼睛一陣生疼,我在水中看到了救援船巨大的船身,那束光芒是從船艙底部射出探洋燈。
我不由自主的打起了轉轉兒,肺裡那點兒可憐的空氣幾乎被全數擠了出來!就在我即將被它一側的螺旋槳帶起的漩渦捲入,絞成肉末的時候,轟鳴的馬達突然安靜了下來,螺旋槳終於是停下了!
“喂啊——”
雞皮疙瘩顆顆凸立,這個聲音無比清晰的傳進了我的耳朵裡,它根本就是從海洋之中發出來的,難道是……又是水鬼嗎?我記得它們“喀拉喀拉”的難聽嗓音到了水裡是會變得不同的,可是這樣的話,不就意味着……我的附近又來了一隻要命的鬼東西,而我已經無力反抗了,最後我還是難逃成爲它們夜宴的這個下場?!
我的口鼻控制不住的往外冒着氣泡,視線中一片模糊不清,我感覺船底的光芒被一個黑影遮擋住了一秒鐘,它從我的面前遊了過去,我裸露在外的肩膀上還感覺到一絲瘙癢又柔軟的東西剛剛掠過,那會是……水鬼的頭髮嗎?
也不知道是我被拉了一把,還是浮袋帶着我又回到了海面上,總之我暈頭轉向的劇烈咳嗽着,還是呼吸到了可愛的空氣,然後吵雜的聲音傳入耳朵中,頭痛排山倒海的來襲,一束強烈的探照光芒從頭頂灑下來,我的身邊就是等待了許久的老闆娘的“路子”,快艇上的夥伴們聲嘶力竭的指揮着呼喊着,他們終於發現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