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煌曾告訴我,樑阿婆一直以來都不得人心,雖然她應該真的很厲害,可她那股趾高氣揚的盡頭的確太讓人不爽了。
按照年齡資歷來看,她叫冬煌熊小子,那麼她的輩分應該是挺高的。
我想,首先是她的地位使得一般人不敢頂撞她,其次,相處久了,大家都不願意搭理她了,更是懶得幫她改正那些壞毛病,這才導致了她的性格越來越孤僻,越來越清高吧。
她捂着臉,到現在還沒回過神來,這應該是她頭一回挨巴掌。
一幫船員都被蟲友的氣場鎮住了,連吳錦城都大氣不敢喘一下,壓根兒就沒人會爲她這一巴掌出頭。
“你跟我過來!”
蟲友轉過身,一把拎着我脖子,給我推到了船艙後面的空地上。
我心裡倒是無所謂,反正樑阿婆這口惡氣他都替我出了,如果他開口趕我走,我絕對不會回頭的。
“你真的引來過水裡那玩意?”
我點點頭。
他沉思了一會兒,來來回回的開始踱步。
等了半天他也沒吱聲,我看的眼前發暈,趕緊就地坐下,等着他下達逐客令。
“或許這是個轉機。”
“啥?”我沒聽清他自言自語說了一句什麼。
“如果水裡的東西要抓你,而有些人非得保護你,那他們一定會惡戰一番。”
“我都說了,我不拖累你們,我馬上就自己走。”
他完全沒在聽我講話,還是邊踱步邊自語道:“裡應外合,又來了一羣棘手的東西,這下真的有點意思了!”
我不再插嘴,終於等到他停下了腳步。
“聽着,現在這個營地因爲你變得不安全了,你必須得走,這兒還有其他的活人。”他過來拍拍我的肩膀,直視着我的眼睛說道,“目前,能保住你小命的地方就是靜謐之城,你準備一下,去找徐福吧!”
我詫異的張大了嘴巴,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意思:“要我去找徐福?送死啊!”
“當時我說外來人只要讓徐福抓住,就會被割聲帶、成爲他們的奴隸,這個事情不假。”蟲友披着軍服,雙手抱在胸前,“但是,跟你說實話,我帶你回來是有私心的。我們去了那兒纔會成爲奴隸,你到了宮殿裡,也有可能成爲寶貝。”
我想了想自己和他們的區別,問道:“是因爲性別的問題?”
“我不管你到底有多大的年紀,但是在咱們這些人類的眼睛裡,你還算是童女,進了宮殿,徐福說不定會保護你。”
“怎麼個意思,你是說女人在這裡存在的意義就是生孩子?如果不給海神生,就要給秦朝的老神仙生?”我轉過這個彎來,一陣噁心,“我躲在宮殿裡,可以避開海神,但等到長大以後,就得給他們繁衍後代了吧?”
“你的樣子看起來還小,最近一兩年應該沒事,如果你要想辦法逃出來的話,首先得保證自己安全吧!”
“我纔不去送貨上門呢,我不要當童養媳!”
蟲友四下張望了一圈,突然湊到我耳邊,低聲說道:“你以爲我在這裡真的是苟且偷生,只爲了留住一口氣而活的嗎?”
我愣了一下,以他剛纔那樣的性格脾氣,再加上團座的閃耀光輝,的確不像是能一輩子認命、憋屈在這個小地方的普通人。
“那你還能怎麼樣?有三方勢力在,你能幹什麼?”
“我們都在臥薪嚐膽。”
“你們?你和李副官?”我奇怪道。
“不止……現在時機應該到了,你得作爲我的間諜先去一步。”他表情很嚴肅,語氣像是在下達某個命令。
“我怎麼又成間諜了,你……你的目的是什麼?”
“推翻徐福的傀儡王朝。”
我看着他的嘴脣一張一合的說出這句話,心裡突然響起了一聲炸雷!
推翻徐福的王朝!
我的媽呀……這種念頭,再給我一百個勇氣我也不敢去想啊!
“你聽好,我船裡的部下,還有我們這批人的前輩,除去死掉的那些,其他都已經混進靜謐之城裡去了。徐福這個人沒有稱王的實力,這兒的社會結構一點兒也不穩當,他們的人數越來越少,靜謐之城已經到了氣數已盡的地步了。你們這些人的到來就是個很好的契機,是時候讓這裡覆滅了!”
我顫顫巍巍的問道:“你想怎麼覆滅?殺了徐福嗎?然後你稱王?”
“不管怎樣,我們是不可能在這個破廢墟里呆上一輩子的,那個黃金宮殿又大又安全,不該讓一羣半死不活的老頭子霸佔!”
原來他們要取代三方力量其中的一支啊!我真的一點兒也不懂這種男人的野心,我是打算自己出去找找冬煌他們的下落,然後偷偷摸摸的避開海神離開這裡就夠了,管他的王朝有沒有衰退呢!
可眼前的蟲友一副下定了決心的樣子,還把他腰間的那個軍刀都送給了我!
我是對那座宮殿挺好奇的,但絕對沒想過把那個地盤推翻,變成自己的啊!
“我還是不參與你們的政變了,我真沒什麼本事,能活到啥時候都認命,我走了啊,祝你們成功……”我連連擺手,不敢收下他的刀子。
“別走,你的身份應該可以進入靜謐之城最安全的地方,去幫我看看還有什麼我們摸不清的消息沒!”他硬是把軍刀插進了我腰間的那條麻布腰帶裡,旁邊的褶皺一檔,還真看不見了,“你正好可以挑撥一下他們和海神的關係,讓海神去抓你,多殺幾個人!”
我一聽這話就老大的不情願了,敢情算來算去,這個蟲友也是想利用我啊!
“你放心,城裡有我們的人,給他們看這把刀,就有人接應你了,你都來不及出什麼事,我們外面的人就趕到了。”他看我表情不對,又補充了一句。
“你們有多少人?”
“除去掉下來的那一船日本鬼子,成功進城的有十多個自己人,可能還死了幾個。”
“這麼少!那我不敢去……”我嚇的連連後退。
我覺得幹掉徐福這件事情還是相當不現實的,我們這邊人數已經固定了,城裡接應我的人再多,也絕對不會超過30人的。可對面是三千童子啊!就算他們再老再傀儡,又死掉了一半,也至少剩下1000吧?這個人數上的差異足以證明,蟲友想推翻靜謐之城是天方夜譚了!
他把我逼到船艙邊堵着,突然問道:“你認識一個瘦子叫王浩嗎?”
“耗子哥?”我精神一震,“你見過他?他怎麼樣?還安全嗎?”
“他也在靜謐之城裡,我這邊的線人報給我的信。”
我心裡焦躁的要死,他們仨是同一條繩子下來的,如果耗子在城裡,那冬煌、林醫生八成也跑不了了!
我隱約聽到了身後船艙裡,樑阿婆的哭聲。
想想未來,打死我我都不願意再和這個死老太婆在一起了!
我狠狠心,答應道:“好,我去!”
“等一下,你在島上留下過什麼排泄物沒有?”他突然又問了一個很讓人不好意思的問題。
“呃……還沒,我總共就吃了一頓飯……”
“怪不得你能走到這裡……”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沉思了半天,然後拉着我走到了一個存滿紫水的大缸前說道,“這裡的水都是過濾乾淨的,沒有蟲子,你放心大膽的喝吧,能喝多少喝多少,然後到靜謐之城的門口尿泡尿去!”
“爲什麼?”
“留氣味兒唄!不然怎麼能讓水裡的玩意儘快知道你在城裡?”
……我又不是小母狗啊,還至於用尿液留下什麼訊息嗎?
我扭捏着,挺不好意思的,誰知蟲友壓根兒不顧及我的感受,用旁邊的小碗舀了一勺紫水就灌進我的嘴裡!
我對他的印象也不太好了,這又是一個用別人當工具的自私傢伙!
李副官走了過來,和蟲友交換了一下眼神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奪下蟲友手裡的小碗,把我救了出來,安慰的說道:“你別怕,徐福真的走到盡頭了,我們只是推波助瀾而已,不然的話,三方勢力可能會被打破的,到時候島上就不太平了。”
“嘁,是你們自己想當皇帝吧!”我沒好氣的頂撞道。
李副官又從口袋裡摸出那個小本子,給我畫了張示意圖,解釋道:“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生產關係決定經濟基礎,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我一聽頭就大了,這不高中政治嘛!這一段內容和繞口令似的,我上課從來就沒認真聽過!
“當生產關係滿足不了生產力要求時,就到了推翻上層建築執政者的時刻了!”
“別說那麼深奧,她不懂!”蟲友不耐煩的揮了一下手,“李副官的意思就是:徐福的王朝根基不牢固,結構不合理,現在徐福被推翻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了!”
李副官點點頭,特別專業的說道:“沒錯,當上下級矛盾無法調節的時候,事情就只剩下兩種解決方法了:一、溫和改革,二、暴力革命!”
我默默消化了一陣子軍官們的政治指導,似懂非懂的說道:“靜謐之城沒有語言,不準交流,對那些傀儡無法‘溫和改革’,所以必須‘暴力革命’?”
“答對了,現在你就去引發這場戰爭吧。”蟲友重重的拍了拍我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