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白公山賓館,雖然打着“休閒旅遊度假村”的旗號,可實際上,啥也沒有。
我醒過來的時候,陽光穿過窗戶直射到我的眼皮上,我估計都已經快要到十點鐘了,可還是沒有任何賓館的工作人員過來打掃衛生,四周靜悄悄的,甚至連我們踹壞的那扇門也沒人發現。
全自助式住宿嗎?也好也好,省的拘謹,也省得我們額外補償門板損失費了!
“早啊……你流了好多口水……”
我哆嗦了一下,才突然想起,朝聞道一直在我的房間裡沒走!
我一骨碌爬起來抹了抹嘴巴,晚上我枕着他的手睡得特別香,口水該是噁心巴拉的蹭了他一手吧……
“啊……我的胳膊廢了,我是楊過。”
他斜着肩膀直起身,手臂像斷掉了似的耷拉着,已經被我壓到完全麻木了。
“真是辛苦了……”
“辛苦倒是沒有,就是你睡的太死,該吃早飯時間都過去了……”
“啊?那……那我們去市裡再吃一頓吧,叫上耗子哥他們,咱們正好去宋大拿餐飲費報銷單上的店問問!我估摸着這個賓館冷清成這樣,該是不提供早餐吧?”
“可是他們都已經走了啊!”
“什麼?!”
我撓了撓炸起來的頭髮,慌忙的穿上鞋奔過去洗漱——真是的,雖然身處在度假村裡,可我還有很重要的任務在身呢,大掌櫃的生死未卜,宋大拿他們毫無蹤跡,我怎麼可以睡懶覺!
“你不用這麼急,他們走的時候跟我打了招呼,很快就回來。”怪人也跟過來,撕開另一套洗漱工具,一塊兒擠了牙膏,“我們看起來得在這裡呆上一段時間,他們要採購些用品囤起來,畢竟這個賓館也太……太寒酸了。”
“採購去了啊?怎麼,他們沒去白公山?”我發現衛生間的鏡子裡,我只能映照出胸口以上,而朝聞道連腰帶都能照得出來,我到底是爲啥不長個子啊?!
“白公山現在不能去,等小王爺他們回來,下午再試試看能不能過去一趟吧。”
“爲什麼?那山就好好的長在那兒,又沒有營業時間的吧!”
“託素湖,生氣了。”
“噗——咳咳咳……”
我舉着牙刷還沒剛比劃幾下,就被怪人這話嗆的一口泡沫噴了出來:“它連生氣也跟你說了?”
怪人沒多解釋,等我把牙齒搗騰乾淨,打開窗戶朝外指了指——
昨天明明毫無波瀾的、安靜如鏡面的託素湖,此時此刻反射着耀眼的太陽光輝,卻如同我們在南海的所見到的海洋似的,激起了駭人的波浪!
託素……明明是個沒有生命的湖,爲什麼一夜之間,它就在一片荒涼什麼都沒有的戈壁之中,突然“生氣”了?
“不對啊!”我把手伸出窗外試探了一下,“道哥,外面這風不算大啊,這波浪是怎麼掀起來的?”
“大清早的都吵翻天了,也就是你,才睡的這麼毫無察覺吧……”他耷拉着的那條手臂終於是恢復了知覺,他輕輕的把壞掉的門板挪了個位置,“到底是爲什麼會這樣,我也沒找到機會去一探究竟,走,外面透透風!”
我滿腹的狐疑搞不清狀況,下了樓,大廳裡李副官正捧着他的本子,和極其稀有的賓館工作人員交談着什麼,湊近一聽,李副官又在以詳細的紀要方式,記載着當地人對託素湖的看法。
“湖裡沒有生命,但是有鬼魂的。”那個老頭普通話說的很一般,“這裡的山和湖都太老了,太老太老,說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我們的賓館全靠政府補助才能開下去,哪有人會願意在這裡常住度假呢?託素和白公的景色,看一天就膩了。”
“‘有鬼魂’是什麼意思?”李副官的筆頭唰唰的迅速飛舞着,“那種鬼魂?有人看見沒?”
“有,看得不清,夜裡纔有!”
“這個湖邊寸草不生的,能住人的地方應該就只有你們這個賓館了,你說有人看見了鬼魂,那你也一定看見過了?是什麼樣子?”
我覺得李副官以前當兵的時候,雖然是文職,但也應該參與過審問犯人這樣的工作,他抓人家隻字片語裡的細節抓的蠻準的嘛!
“我……是,我是看過,那東西出現的夜裡,我們這裡死了一個人。”老頭子似乎被觸及了什麼很可怕的回憶,眉頭都皺的緊緊的,“速度快極了,從湖裡出來,從湖裡出來的……不可能是人,這裡除了我們沒有活人,連活的鳥活的獸也都沒有……全是水!”
老頭兒有點發抖,我覺得他非得扶着吧檯才能站穩,看他這麼大年紀好像經不住什麼大刺激,趕緊就轉移了話題:
“老大爺你別緊張,咱們放鬆一下聊點別的,你一定對宋先生印象很深吧?那個有點敗頂還梳偏頭的,他們可是大客戶,之前在這兒住了一個禮拜,還要了發票呢!”
老頭兒看看我,恐懼的神色一下變得很奇怪:
“宋先生?你們是認識的?”
“怎麼了?他們當時不就住你們這兒嗎?我們是宋先生的朋友,聽他們介紹過來玩的!”
老頭兒突然就停了話匣子,然後不住的搖頭,收拾了一下吧檯上的東西,轉身就要走!
“經理,有什麼不方便說的事情嗎?咱們可以借一步再說話,李副官,你就先別記個沒完了。”小王爺剛好從門口進來,他瞅了我們一眼,攔住老頭,然後拉他到一邊,從皮夾子裡掏出了幾張紅票子。
“不能說……宋先生他們……他們在這裡弄死了一個人,老闆不讓對任何人說的,本來就沒有什麼生意,一有死人,就更沒人住了!”
老頭手裡拿着票子憋了半天才這麼說了一句,然後他蠕動着嘴巴,咬了咬牙推開小王爺遞過來的另一筆買話錢,徑直往外跑:
“託素湖被驚醒,原來不是意外,是因爲你們來了,你們是那些人的朋友!”
“你別跑,說完話再……”
那個老頭兒根本不聽,像是想要擺脫什麼不好的東西似的,拔腿就從賓館跑遠了。這下,這度假村可就被我們承包了啊,這是什麼鬼經營方式!
我們面面相覷,心裡七上八下的,他說宋大拿在這裡弄死了一個人,這是什麼意思?!死的是誰?而託素湖在宋大拿他們來的時候,也“生氣”了?
耗子哥隨後拎着大包小包進來,朝聞道雙眼放光的就衝了上去,他們帶來了需要開車到市裡才能買到的食材,我們一行六個人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看來是要自給自足了啊!
我到門口站了站,雖然託素湖的波浪在不斷翻涌着,但其實外面的天氣還是很不錯的,擡起頭來,上方是我從未見過的高原才獨有的湛藍,這與常年佈滿霧霾的北京相比,根本就是兩個世界。
託素湖的儲水量似乎一夜之間增多了,隨着浪濤溢出來的水花順着湖岸方向飛濺的很遠很遠,把我們昨晚踩踏過的那些路面全都浸溼了。白公山三座金字塔的顏色也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從夜晚照明燈下的幽綠,變成了會閃閃發光的瑩白!
這與千篇一律的的黃褐色戈壁一下子就區分開來,託素的湖水裡包含着豐富的鹽分,經過了高原豔陽的曝曬以後,便在沿岸的表皮上留下了一層瑩白的鹽分結晶。
“我說,你們心虛不?”耗子扒拉着餐盒裡的羊眼,吸了吸鼻子,“老子怎麼覺得,這個鬼湖今天變成這樣,是咱們昨晚作的禍造成的?”
“可咱們也沒幹啥啊!”我面對着滿桌子被當成早飯的各種羊肉,覺得有點油膩咽不下去,“咱就是摸黑爬了個山,然後發現了一片管子而已吧……”
怪人滿手是油吃的不亦樂乎:“可是剛纔那老頭用了一個‘醒來’的字眼,我覺得這是個重點,是不是因爲耗子哥你搗鼓了人家的管子,把聲音傳過去,所以才真的把什麼東西吵醒了?”
我的腦海裡回憶起滿是星光的昨夜,從託素湖的深處傳遞上來的,那種被放大了好幾倍的迴音轟鳴。
“可人家都說了託素湖裡面沒有生命啊……”我瞥了一眼他們帶回來的大包小包,“耗子哥,咱們再去一趟市裡,也讓那個商店給咱們進一批水肺來吧?”
“已經聯繫過啦,早上給冬爺他們打了個電話,他說既然是這種情況,咱們就要照着周全的準備,正好下午他就啓程,老子估摸着,也就是明天下午,他就能帶着全套的潛水設備過來跟咱們匯合了!”
“本王記得,中國的西部,是時常有報道說內陸湖裡現身過‘水怪’的吧!”
小王爺喝着熱騰騰的羊肉湯,頭頂似乎都在冒煙:
“青海湖,喀納斯湖,天池,每年似乎都會涌出來一些遊客目睹水怪活動的新聞,你們看看外面這副景象,像不像是水底下藏了個什麼東西?”
我朝外又瞥了幾眼,這會兒的浪濤相比起我剛起牀那會兒,顯然是消停了一些,可還是能看的出來,託素湖中,絕對有一個非常強勁的力量掀起了浪花,就算是外頭的戈壁上掛起大風來也不會造成這等景象,更何況,今天的風,壓根兒就是拂面微風!
“敢不敢跟我去做個實驗?”
幾個大快朵頤的男人目光全看向了我。
“看這個趨勢,中午左右浪就停了,那咱們就有機會再去一趟白公山。”我走了幾步,把朝聞道腰間的匕首拔了出來,接着說道,“咱們再去作一次禍,試試看這個託素湖會不會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