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因爲他的話一頭霧水。
“道哥你再稍微說清楚一點,到底什麼樣兒的?”
“發紅色的光,一會兒清楚一會兒很微弱的曲線,就在那上面。”
我們那麼多雙眼睛,依次站在怪人的角度往那邊看過去——根本毛也沒有啊!
“老子是瞎了還是怎麼着?”
“你要是瞎了,咱們全都瞎了吧……”
想起李副官說過,朝聞道這個曾經的愣頭青現在已經學會了說謊,我們幾個相視一眼忽然之間不敢再輕信他的話了。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危機四處都是,一旦隊員之間沒有了信任,全隊的死亡率可能就會因爲猜忌而大幅度上升了。
“道哥,路應該在這邊吧?”耗子眯着小眼睛,朝相反的方向擡了擡下巴,“咱們說說正事兒……喏,你不是說你被帶去過一條造好了臺階的路,看起來應該能從山崖底下逃出去的?臺階在這邊纔有。”
“可是我看到那邊有東西。”
怪人還是不依不饒的,眼睛一直往半空中瞅。
“他說有,說不定就真的有。”熊皮巫女仔細的盯着怪人的樣子,卻給他幫了腔。
“你也能看見嗎?”
李副官一問,巫女卻又搖了搖頭。
這下大家犯了難,原本對他就已經心有芥蒂了,這想着趕緊藉助他的記憶離開再說,可現在,他非但沒幫我們指認道路,還執意的跟我們說自己的眼睛就看着空氣裡有東西!
“要不……咱們先往道哥說的‘東西’那裡瞅一眼?”大明星看大家僵持在此,趕緊打了個圓場,“說不定往前面走走,還有咱們沒看到的臺階會出現呢!”
“得得得,跟老子去探個虛實不就甘心了嘛!王爺,煩勞您揹着他在前面帶着點路?”
耗子抿着嘴巴一副老不樂意的表情,推着揹着怪人的小王爺往小路那邊走過去。我跟了幾步,仔細看看,小路這邊的植物生長雖然同樣茂盛,可靠近路面的兩旁,葉子明顯的小了一大圈!
一行人繼續排着一條長長的隊伍順着小路走到高處,光線一充足起來,葉子的差異更加明顯,等到可以看清植物上綠色與綠色之間差別的時候,我們終於發覺了不對勁的地方——
葉子會突然變小,因爲靠近路兩旁的部分全是新長出來的,從大小和色澤上都有所區別,這兒的道路原先肯定是沒有,至少不會和那些修了臺階的地方處於同一個時代,是後來有什麼人劍走偏鋒摒棄了正道、爬向了這邊,硬生生砍斷一些莖葉,才把這小路開闢了出來!
怪人還在往半空中看,這說明這條路真的有些蹊蹺存在了,耗子急脾氣一上來,正要超過小王爺走到前面去,冬爺忽然一擡手讓我們停住了:
“信號恢復了。”
“哪來的信號?”
我們紛紛扭過頭去看他,而他自己也是一臉的驚訝,指了指他的手錶。
冬爺的手錶如果戴在我的手上,除了看個時間、方位,還有點夜光效果以外,就等同於浪費了。那手錶價格不菲,上面亂七八糟的還佈置了好多看不懂的儀象盤,我們當中,也就只有冬爺自己能玩得轉那高級貨了。
“我是想說……怎麼斷了的信號,忽然出現了……雖然很弱。”
冬爺瞧我一臉茫然的看着錶盤,開口解釋了一句,想了想,又向其他人問道:“誰還帶了什麼電子產品,路上沒弄丟的嗎?拿出來試試!”
需要用到信號的電子產品?我們想了想,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小王爺,他有時候會帶着手機過來的,不過他面露難色,想想這麼長時間過去,就算那手機沒有丟在路上、也沒有摔壞,這會兒也已經沒電了。
“嘀哩——”
大家全都愣了一下,耗子從包裡翻出防水袋,給一隻很難看的黑色手機按下了開機鍵!
“這不是……那個白公山賓館經理的機子?!”
大明星很快就回想了起來,我們那時候剛從託素湖邊動身,因爲那個老頭兒經理總會給黃雀的人報信兒,乾脆我們就實施暴力把那機子沒收了。得虧了他是個老頭子,也只有這種沒什麼功能、但可以超長待機還摔不碎的老年機才能一路跟着我們,撐到現在了!
“我操,還真的有一格信號啊,這崑崙山不是與世隔絕啥也沒的嗎?”
耗子把屏幕朝向我們這邊一展示,果然右上角的“無服務”時不時的就會跳成一格珍貴的信號來,難不成,在我們這附近,有個基站?!
“嘀哩——”
“嘀哩——嘀哩——”
這一開機不要緊,接二連三的通知鈴聲就響了起來,這種來自現代社會的電子音樂聲在此刻聽起來,真是有點恍如隔世的錯覺。白公山的老頭子平日裡沒什麼業務的,我把頭湊過去看了看,這老年機陸陸續續的接收到了好幾條短信!
一條條翻過去,除了推送廣告之外,基本上都是未接來電的短信呼,想想應該是黃雀那邊沒等到老頭子彙報過去的動態,所以按捺不住主動打了過來,卻沒想到這個成爲了他們遠程眼線的傢伙居然失去了聯繫!
瞧這狂轟濫炸的短信呼,黃雀他們應該急壞了吧!
“怎麼會忽然之間就有了信號,誰會把基站選址在這裡?”冬爺始終非常謹慎,“如果這條路是後來的什麼人開出來的,難道他們就是搭建基站的人……難道?”
“黃雀嗎?”
小王爺接過去的這三個字着實讓我心頭吃了一驚。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他們的人一定藏在雪山某處,可沒想到會是這裡、會這麼近!
但是想想看,的確除了黃雀他們,沒有別的可能了,白公山賓館樓頂的裝置,也在發射着訊號,如果黃雀煞費苦心的想要得到管道內營養液流動的數據,顯然即使在雪山裡也會留一個接收裝置,而且,林哲宇搶走的那把黑曜石祭刀也掉落在冰崖底下的河裡了,他們果然就藏在這個張小爺所說的蘊藏生機的山崖寶地裡吧!
一時間,大家都不自覺的壓低了身子。雖然說是知道了黃雀的巢穴就在附近了,可具體的地點究竟是哪兒?他們已經可以看到我們暴露出來的目標了麼?
“我想,就在那個方向吧……”
我們都恨不得蹲在大葉子的底下遮擋住身形,怪人被放到地上歇了歇,腦袋依然往高處看着:“可能,那些曲線的源頭,就是高平的研究所。”
我忽然覺得害怕的很。
怪人的眼睛看到的,難道是我們平常人都看不見摸不着的某種光波電波訊號嗎?
我知道這種東西,包括什麼高深的電磁波微波,都是有一定的可見頻率的,我們看不着,是因爲我們眼睛的視力範圍不在這些個可見頻段內。而大多數比我們低等的動物,卻視覺比人要豐富得多,有些毫不起眼的昆蟲,甚至連紫外線都見得到!
這樣說來,能在半空中見得到那些紅曲線也不算奇怪,但奇怪的是,怪人同樣是人,他是怎麼就忽然見得到那種東西的?
每個人的表情都很糾結,我說不上來這究竟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這種技能我覺得八成和他的重瞳有關。如果不是他在,那黃雀究竟藏在哪兒,我們可能永遠也找不到。
但比起這件事情,我同樣也擔心着他的身體。隨着那株還魂草在他體內的生長,怪人的眼睛是越來越糟糕,再發展下去,他都快要從隊伍裡離開了!他害怕看到人造光的症狀也愈益加深。想着那些人造光無一例外的肯定也會散發出什麼輻射的東西出來,我擔心怪人眼睛的突變,其實是他眼疾更深層次的一種惡化。
我們還說不準那個畫師究竟是有沒有把怪人身體裡的還魂草挖出來,他的手背上滿是結痂,我們什麼都看不出來,也不敢翻弄他的傷口造次。我是由衷的希望那位自稱是偃師的畫師可以大發慈悲,用他活了幾千年的聰明智慧拯救一下怪人,畢竟他都留了那麼多血,如果從此那該死的還魂草便從怪人的身體裡脫離,這也算是受罪治了個病啊!
可是現在的狀況讓我不得不擔心,畫師是不是根本意不在此,他非但沒有取出那株草,反而做了什麼手腳,讓怪人的眼疾更迅速的往壞處發展下去了?
我搞不清楚這種奇怪的病症,到了所謂的“晚期”,到底會有怎樣的後果。大家之前總說怪人這趟可能要跟着冬爺和李副官一起退休,是因爲害怕他的眼睛再往後就見不得一丁點兒人造光了,而從剛剛的情況來看,似乎還要更加複雜一點。會刺痛他眼睛的,也許不在光線的強弱,而在我們正常人根本看不到的某個些光波吧?
我張了張嘴巴,又咬咬牙閉上。
那句“道哥你不舒服嗎”,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就算我是那麼的在意着他的身體狀況,直到現在,他仍舊不願意搭理我。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我覺得就算之前哪裡做錯了什麼,這一夜又一個清晨過去,生氣也該消了。
現在的他,是真的討厭我、排斥我。而且,沒有任何我們可以回到以前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