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皇走到窗前,窗外繁花開的正好,密密麻麻地綴滿枝頭,花間中有彩蝶雙雙飛舞着,他出了會神,回過頭來,斟字酌句地道:“你十七歲那年在金陵遺址上遇見他,或許他英俊不凡,或許他勇猛無匹,反正你被他吸引,自此對他念念不忘,對嗎?”
媚兒心頭一痛,手觸及懷中的玉佩,那個身影越來越模糊的人,爲何只是把一份思念留給了我,然後就杳無痕跡了?
這麼多年了.......他早就忘了我吧?可爲何我還是念念不忘他呢?
“一直以來,你認爲心裡愛慕着他,可你有沒有想過,那或許是小姑娘對英雄的一種仰慕崇拜的心理,如果,那年你遇上的人是我,也會生出這種情愫,對不對?慢慢地,你對他的思念變成了一種習慣,你習慣沉溺在對他的幻想中,可那真是愛嗎?是可以生死相依,至死不渝的愛嗎?”
媚兒捂住耳朵,叫道:“不要說了,我不要聽你胡說八道。他確實在我心中,誰也不可替代!“
冥皇淡淡地笑了一下,繼續說道:“那好,他終於把你娶回去了。”
媚兒霍地擡起頭,悽然笑道:“不是,把我娶回去的是天帝,不是他。”
冥皇以手撫額,嘆氣道:“什麼都是亂七八糟的,那好,天帝把你娶回去了,爲何他不來愛你?”
媚兒靠着青玉平臺,囁嚅道:“這與你何干?”
“你第一次自秘道進入我幽冥地域時,說過天宮於你而言不過是一個華麗的樊籠,爲何你會這樣想?你心中不是愛着他嗎?好了,我將你送回去了,告訴你,以後不要來了,但隔了幾個月,你又跑來了,這又是爲何?若他真的愛你憐你,你會生出這些荒唐的念頭嗎?”
冥皇撫摸着她的頭頂,沉聲道:“若他真心相待於你,爲何在你頭上留下一個致命的詛咒?”
媚兒矮身避開冥皇的手,低聲道:“那是一頂自上古就流傳下來的賜婚鳳冠。”
冥皇垂眸望着平滑如鏡的地面,依舊是不徐不疾的聲調:“鳳冠,吉祥之物緣何變成奪命利器?你心中沒有疑惑麼。”
媚兒低聲道:“我不知道,智者言道這是上古定下的規矩。”
冥皇低低哂笑,道:“你心中充滿疑惑,爲何不對他坦承?偏偏要獨自琢磨?因爲你心中對他存有恐懼,是嗎?你要到金陵遺址去,大可在你們天域裡自行覓路而去,何必偏要借這條萬年不開的秘道,經過我幽冥地域而去?”
媚兒呆呆地望着冥皇,他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道:“你在天宮不得自由,對不對?你也一直迷惘着自己的身世......”
他頓住了,沒有往下說。
既然他已打算爲她揹負一切,那個傷感的,殘酷的秘密,還是湮滅了的好。
媚兒忽然醒起了此行的目的,那片廣藵無垠的神秘廢墟,那鬱結心頭多年的身世之謎,那個終日在夢中呼喚她歸去的空靈聲音......她猛地越過冥皇,推開門,一陣風似地跑進雲霧中。
冥皇愣了一愣,追上去捉住她的手:“你要去哪兒?”
媚兒用力掙脫他的手,怒道:“我要到金陵遺址去,你別攔着我。”
冥皇皺眉道:“你何必執着如斯?”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好啦,你說完了,求求你讓我走吧!”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那是一片怨念之土,我不允許去那兒!”
媚兒面如死灰,呵呵笑道:“你已毀了我,還要怎樣呢?既然我的命是你給的,那不如現在就取回去吧!我不欠你的。”
冥皇痛楚地叫了一聲:“媚兒,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心中是有我的。”
媚兒厭煩地別過頭,生硬地回了他一句:“沒有,沒有,我說過沒有。”
冥皇雙手搭在媚兒的肩上,那個婀娜多姿的姑娘此刻臉上全是倔強,他輕輕地嘆了口氣,道:“你一定要去嗎?”
媚兒低下頭,陰寒的冷風已把她混亂的意識慢慢吹攏,她紊亂的心驀然平靜了下來,望着四周茫茫的霧靄,她淡然笑道:“如果你是我,願意一輩子活的不明不白嗎?你可知道,我經常夢到那個地方在不停地呼喚我,呼喚着我回去。”
冥皇臉上神色頗爲奇特,那個看似已沒落的家族始終是不願就此認命嗎?非要玉石俱焚纔可以將這段宿仇徹底了結嗎?
幽冥地域這些年來一直是平和地向前發展着,幽冥歷代帝皇對天域這場曠日持久的爭鬥都作壁上而觀,看多了也覺遺憾嘆息,他自幼耳聞目睹,心中對近鄰的這場殺戮遊戲,其實甚爲不屑。
昔年金陵皇不惜以身犯險,穿越毒龍洞,所求的無非是希冀結識自己的父親吧?父親一定是識破了他的用心,是以冷顏相對,他終於失望而去,但那個多情的,無知的姑姑,卻義無返顧地隨他而去,若不是這樣,眼前的這個姑娘,不會活的如此迷茫無助,爲此他心中對她有着一份深切的歉疚。
但若非有他姑姑這麼一場錯愛糾纏,他或許不會與她遇上,他會在自己的世界內依循着祖輩的軌跡,擔當着屬於自己的皇者使命,當他覺得是時候了,自會在幽冥中挑選一個合適可意的姑娘做妻子,平和舒適地度過這一生。
但現在遇上便遇上了,愛了便愛了。冥冥中他已執起了她的手,那無形的紅繩已將她牽引到自己身邊,他與她,都沒有了回頭的路。
或許,在很早很早以前,就註定了到他們這一代,必須相遇,必須糾纏。
如今眼前這個人兒,已是自己此生無法割捨下的。那麼,日後的風風雨雨,她的就是他的。
昔年金陵皇殫精竭慮也達不到的目的,現今無意間已被他的女兒達成了,一絲微笑浮現在冥皇的脣邊,就算她不是金陵家族的後裔,就算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天域姑娘,將來,他也是要爲了她,直面那個天域君主的。
有意無意中,他竟已置身局中,這場遊戲,原來一早已爲他留了一席之地,但他只希望,他能帶着她在這場殘酷的泣血遊戲中全身而退,幽冥地域在他先輩世代艱苦的開拓經營下,已是繁榮昌盛,掩映在濃濃煙霧下的各個區域,正自由繁衍生息着,他務必保證這份安寧平和的持續發展,而不是擾亂這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