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兒淡淡一笑,望着對面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子,道:“你就是我呵,你有着我十六歲前的記憶,你可知道十六歲前的我,雖然有點小憂鬱,可尚算活潑,哪像今日的我,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好啦,你在天域裡代替我好好活下去吧!今日一別, 你我或許再見無緣,保重。
她不待璵玥反應過來,轉身便往洞穴方向走去。
璵玥愣愣望着媚兒的背影隱入漆黑中,她心內猛一激靈,忙拔腳往前追去:“媚兒,媚兒姑娘,請留步,璵玥有事相求。”
她腳步趔趄地跑過兩處彎位,看見媚兒停靠在不遠處的隧道邊上等候着,心中一喜,大聲喚道:“媚兒姑娘,請留步,璵玥有事相求。”
媚兒回過頭,淡淡道:“何事?”
璵玥走到她身前,撲通一聲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道:“我這一身的形貌,取之於你,雖然有一段時間我很痛恨這副容貌,可這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實,這是我的宿命,我承受,可我的稟賦太弱,氣海空虛,與真正的你相比,實在有着雲泥之別,帝君一直囑咐我要勤修苦練,將能耐提升,我也是按照帝君的教誨而行......可是一年前,我無意懷中觸動了帝君心中的忌諱,我們之間出了點變故,我心灰意冷之下將全身的修爲散掉了,如今我是一點修爲都沒有了......”
媚兒容色冷冷清清,打斷了璵玥的話,道:“修爲散掉了,只有再次重頭修煉,這沒有別的法子,是不是?”
璵玥神態謙恭萬分,輕言慢語道:“我知道,我也一直在修煉着,可由於天賦實在太差,我再努力,也只可以恢復到你能耐的一半,無法再進一步了。”
媚兒莞爾,道:“帝君已是天域最強的男子,就算你半分能耐也沒有,放眼整個天域,怕且也沒有誰能欺負的你去,你有我一半的修爲,還嫌不夠麼?莫非你想着日後和帝君比個高下?”
璵玥臉上一紅,囁嚅道:“璵玥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帝君的氣勢太強,我......這身淺薄的修爲無法承受他的......日後我總是要和帝君和好的,我想......”
媚兒詫異地望着璵玥,道:“你醒來已有兩年,難道你們尚未......?咳咳,你和我道這些,卻是爲何?”
璵玥遲疑了好久,方低聲道:“璵玥請求姑娘賜予我一滴鮮血,我承繼了你在天域內的靈魂,可沒能承繼你的精髓,皆因我體內沒有活血的緣故,如果姑娘能成全璵玥,璵玥便可以姑娘這滴精血爲引子,潛心精修,這樣才能承受帝君的恩寵,從而爲他誕下麟兒。”
媚兒先是愣了愣,但很快便明白過來,她凝神細細端詳了璵玥一眼,沉吟道:“這想法未嘗不可,可是否能奏效,還得看天時地利人和的配合。”
璵玥又往地下磕着頭,哽咽道:“請姑娘成全。”
媚兒衣袖輕拂,將璵玥扶起,道:“好,我給你。”
璵玥大喜,還來不及道謝,已覺眉心一熱,媚兒的拇指已是按在了上面,一股熱流汩汩流入她印堂之內。
頃刻,媚兒的手離開了璵玥的眉心,她退後一步,道:“好了,以後你每日精修六個時辰,三年後,當有我七成的修爲。”
璵玥只覺丹田內涌動着一股融融的暖意,她心內感激,忙又向媚兒叩拜下去,媚兒皺着眉避開,道:“你起來,既然你承接了我在天域的靈魂,你就等同於我本人,何必卑微至此。”
璵玥聽而不聞,還是恭恭敬敬叩足了九個響頭方仰首望向媚兒:“璵玥謝過姑娘賞賜,璵玥還有一不情之請,請姑娘成全。”
媚兒嘆道:“你又有何事?我並非萬能,你所求之事如果棘手,我也無法可施,其實帝君是天域第一人,你若有困惑,可以向他坦誠相告,他定會圓你心願。”
璵玥臉色奇特,低聲道:“璵玥所求之事,帝君是萬萬辦不到的,若他能辦到,早就做了,又怎會延誤至今?”
媚兒饒有興致問道:“說來聽聽,難道在天域裡還有事情能難倒帝君麼?”
璵玥頜首道:“正是,此事唯有姑娘出手,方可辦到。”
媚兒神情一凜,道:“何事?”
璵玥一指身前的黑暗,朗聲道:“璵玥請求姑娘出手毀去這條聯通兩界的秘道,這不但是帝君的心願,也是異域那位君皇的心願。”
媚兒嚇了一跳,失聲道:“毀去這通道?我哪來的能耐毀去這條遠古流傳下來的通道?”
璵玥眸內閃閃發亮,道:“你有,天地間唯有你有這份能耐可以毀去這條通道,你應也會知道,這通道是由我們金陵世家的聖祖金鈴兒所掘,那麼能毀掉它的,唯有流淌着金鈴兒血統的後人......你是金陵世家的末代長公主,唯有你纔有資格執掌金陵權劍,也就是說,唯有你纔有能力將金鈴兒當年挖掘的通道摧毀掉。”
媚兒撫額,真的嗎?
當年她聽到冥皇言道將連通幽冥和金陵世家的通道永久固封,曾怨懟了好久,冥皇這麼做,無非是想斷了自己迴歸天域的道路,好安心留在幽冥裡。
可那通道通向的是金陵世家那片故土,冥皇這一固封,日後我想回去一趟也不能了。
那時冥皇一臉蠱惑的微笑,口裡還振振有詞言道:“自遠古時代,火莽聖祖和天域那位始祖赤莽,一戰定江山後,締結了兩界互不往來的盟約,那麼這條通道早該固封了,如果不是因爲那羣黑蛇難以安置,我之前的帝皇,早已出手將它毀掉,如今那羣蛇遷移到了端倪山谷,我將它固封正是時候啊!”
媚兒瞪着冥皇:“你這麼做,難道沒有夾雜着私心在裡面?”
冥皇只是瞅着她嘿嘿而笑,順手將她攬入懷中。
她伏在他懷裡,悶悶不樂地問他:“你既然可以固封掉蛇洞這條通道,爲何不把斷崖上的那一條通道也固封掉呢?既然天地有盟約,永不相通, 那何必要留一條通道來惹是生非呢?”
冥皇笑着道:“若非有這一條通道,你我也不會結緣,這通道存在了數十萬年,說不定就是專門爲了等候你穿越到幽冥來的......這是你我的紅繩,我爲何要將它固封,況且......”
“況且什麼?”
“能把他毀去人,並不是我,這密道來自天域,唯有天域的主子方有權限將它永久固封,我是不能僭越的。”
“帝君?”
“哦.......”
媚兒低低嘆了口氣,將回憶從腦海中拂去。
她狐疑地望着璵玥,沉聲道:“當年明琛和我論及這一遠古遺蹟時,說過當世能永久固封這一通道的唯有帝君一人而已,並不是我。”
璵玥急道:“媚兒姑娘,如果帝君可以摧毀這條秘道,百年前便毀去了,他試過好幾次,可都無功而返!三天前,帝君和冥皇都曾言過,天地盟約重新修訂後,將永久固封掉這條通道,以後兩界中人,再無可以僭越的渠道,這便爲後世省去不少的糾纏,可是他回來後遲遲不見行動,原因就是這通道雖然存在於天域的樞紐之地內,可它並不是由天宮的聖祖赤莽君親手挖掘而成,而是由我們的聖祖金鈴兒一手一腳挖出來的,故而唯有我們家族的後人,方有能力將它摧毀掉。”
媚兒撫摸着透着涼氣的崖壁,嘆道:“這是先人留下來的傑作,毀了不可惜嗎?”
璵玥一臉肅穆道:“這秘道存在了數十萬年,也夠長了,留着始終是一個隱患,你的經歷不正是前車之鑑嗎?”
媚兒神情古怪地望着璵玥,也是,如果我不是無意中以血開啓了琴瑟宮中的緞畫,我就不會走入這個遠古的神秘空間內,更不會莽撞地踏入幽冥,招惹出這一番愛恨糾纏。
可世事有這麼多的如果嗎?或許這本來就是遠古時代,那三位聖者留下的一個未了之局,輾轉百世後,由他們的後人來作一次徹底的了斷,如今流年轉換,塵埃已定,天宮和金陵世家的恩怨化解了,我和帝君,冥皇之間也糾纏了一段愛恨情仇......
所有的一切,都在這個局中,冥冥中,這是誰爲誰設的局,誰將是這場悽婉險惡博弈中的最後贏家,誰又將折戟而去?
那年,在她決定離開天域前,曾在清心澗內對青娥說過----
“青娥,你有否真心愛過一個人?如果日後,你遇上了,就會明白,有時候,明知前面是洪水猛獸,還是會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求,不顧一切地去追求那份情愛的。”
“只不過,沒有誰可以預見到最後的結果,我們都是活在局中。當局破了,也許結果就出來了。”
媚兒仿似聽到一聲沉重的嘆息在耳邊響起,她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