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子謝過她的救命之恩,深深凝望了她一眼,轉頭就要走入蛇洞,他進來的時候被裡面的蛇咬過一次,但現在不怕了,因爲他吃過青果,洞裡的蛇都怕這果的味兒。
她哭了,拼命拉住他的手:“你的命是我救的,要不你留在這兒,要不你帶我走!”
他爲難地望着她,她固執得看着他,兩人就這樣僵持着,這時,哥哥趕來了。
哥哥非常憤怒,按照這裡的規矩,擅入者死,她很害怕,因爲她知道哥哥的能耐,如果哥哥執意要殺了他,她是沒有本事攔阻的。
但他似乎並不害怕,他神情自若,語氣平和:“誤入這裡,並非我故意爲之,現在我可以離開,但你不能攔阻我。”
哥哥的臉色陰沉不定,鷹隼般的眼眸牢牢地鎖在他的身上,她決定豁出去了,橫在兩個男人的中間,對一直溺愛着自己的哥哥說:“是我救了他,哥哥,我愛上他了,我決定要跟他一塊走!”
哥哥的臉色瞬間扭曲起來,他痛心疾首地看着他這個嬌貴又驕傲的妹妹,冷冷問了一句:“你知道他是誰嗎?”
他是誰?
這時她才猛地醒起,對他所有的一切,她是完全的陌生。
他望着她溫和地笑笑:“姑娘,我早就說過,你是不可能跟我走的,現在,回你的世界去吧。”
他越過她,直面着哥哥,語氣不亢不卑:“你家的姑娘救了我的命,按情按理,我該留一樣東西作爲答謝,可現時我在客中,這樣吧,遲些時候我會差人送來,就放在這洞穴的入口處,你看可好?你我無仇無怨,何須爲此打一場無謂的架?”
哥哥只是冷淡地回道:“不必。”
他和哥哥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兩個男人的眼光都是深沉莫測的,他們相互對望了很久,既不說話,也不動手,但哥哥的態度是堅決的,硬的讓她感到有點詫異。
她默默看着他的身影沒入洞內,感覺自己的靈魂也隨他一併走了,哥哥心痛地望着這個唯一的妹子:“回去吧,我們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你不應自尋煩惱。”
她惘然搖頭,他是我這些年來看上的,唯一令我心動的男人,哥哥爲何不成全我?
“哥,我要去找他!對不起,請你原諒我,這一次,我是真的管不住自己。你就讓我任性這一回吧!”
她豁出去了,爲了他,她決定拋棄所有的一切,榮譽,地位,親情......哥哥聲色俱厲地警告她道:“你若任性妄爲,一意孤行,將來你的生死榮辱,就與家中毫無相干!我告訴你,你若跟了此人,只會令你終身痛苦!”。
她哭了,任性的脾氣發作了:“這是我自己挑的路,有什麼後果我獨個承擔,你莫要攔着我!”
哥哥氣得滿臉通紅,拔出劍,把她皇族的身份印記毀了,轉身大踏步而去。
她朝哥哥離去的方向跪下,磕了九個響頭,然後就飛一般地跑進蛇洞。
自此二十多年,她沒有回去過。
直到今天,她還是想不明白,爲何一向嬌寵自己的哥哥會這樣決裂無情?
當她跌跌撞撞地走出黑暗的蛇洞,發現外面的世界原是這麼的明豔絢麗,這裡的天空比起家裡的亮堂多了,而更令她驚喜的是,他竟然正坐在洞外的小山坡上。
他刻意留在這裡等候着我麼?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去,否則你會後悔終生的。”
她搖頭,一步步走近他
“這是我心甘情願的選擇,我不後悔。”
他淡淡望着她,聲音平靜:“我已有髮妻,她是我此生摯愛,永遠都是,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你走吧!”
她擡起頭,仰望着他,聲音清晰-----“我回不去了,永遠回不去了,你若真要趕我走,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
後來,她終於當上了他的妻子。
其中的過程她拒絕想起,在內心的深處,也曾有過幾分的內疚和負罪感,但她不管了,她是一心一意愛着他的,就算爲此傷害了別人,那也沒有法子。
“這不能全怪我,誰叫她沒有孩子呢?”
這麼多年來,這是她爲自己開脫的理由,也只有這條理由,纔可以讓自已心安理得一點。
夜色瀰漫在冷冷的荒野中,沉寂的空間中漂浮着她低沉婉轉的敘說,有歡笑,有悲傷,有恐懼,青娥靜靜聽着,時而流淚,時而憤怒,時而茫然。
她從不知道,原來自己有着如此顯赫的身世。
她生來就要揹負一個無法擺脫的使命,她快樂無瑕的日子終結在這個沉沉的黑夜,將來她要面對的,是一條無比艱辛,無比兇險的道路。
但是,她沒有選擇,只能迎頭趕上。
她身上流淌着的血告訴她,她沒有退縮的路,有着這份不屈不饒血統的人,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都要頑強地與那強大的仇家對抗着,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尤其是女孩兒。
素寧倚靠在岩石旁,似睡非睡,今晚,她把壓抑了二十年的話告訴了女兒,她知道,以後母女倆要面對很多的荊棘險阻,但她從沒後悔過。
在她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沒有後悔過,就算爲他受了很多很多的苦,就算有意無意間,她傷害了另一個美麗優雅的女子,她也不在乎。
這件事她沒有告訴女兒,只因這麼多年來她也不願去憶及----也許那人早已煙消雲散,她家族中的人偶然出現在這裡,或許只是一個意外。
五天過去了,素寧還是堅守在山頂上,監視着那片峽谷,青娥提議直接去峽谷看一看,她總是搖頭不許。
次日醒來,青娥往碎石灘的方向一望,赫然看見那個黃衣少女正躑躅在峽谷外圍,她轉頭看着母親,還來不及說話,卻發現母親抖動了幾下,神情失落,低聲嘆道:“看來我低估了他,青兒,我們回家吧!”
青娥卻饒有興趣地望着那個黃衣少女,道:“娘,那個女的在那兒呢,我們把她擄來不就得了?”
素寧不語,匆匆轉身往木屋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