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記憶截止在天域的遠古小庭院內,百年後卻在遠海雪山的雪芯內醒來,那定是明琛把我安葬在哪兒的,他不是說過,要把遠海送給我嗎?
他許我每一個的諾言,全都兌現了,我無怨無尤。
“媚兒,我把這片桃源 仙境送給你,自此刻起,這裡就是你的領地,嗯,將來這片區域繁衍出來的所有生命,全是你的後裔,金陵世家已經湮滅,那你就在幽冥內再創立一個金陵世家,這樣你心中就不會再有遺憾了。”
那天在遠海波濤洶涌的浪尖上,冥皇把她圈入懷中,在她耳邊低聲言道。
“這樣我心中就不會再有遺憾了?真的麼?”媚兒喃喃自語。
璵玥見媚兒只顧獨自沉默,唯有繼續往下言道:“那天,冥皇帶着他新生的太子在寒風凜冽的斷崖上款待我們,那孩子飢餓哭鬧起來了,我真想不到,冥皇作爲一方天地的皇者,竟會如此細心地照顧孩子,親自以精血餵養餵養孩子,當時我們心裡都好奇得很,青娥問他......”
璵玥停了下來,沒有再往下說,只是望着媚兒的反應。
媚兒只是靜靜聽着。
“青娥問冥皇,這麼小的孩子爲何不和母親待在一起,要知道斷崖上冷風如刀,就連大人也覺難以抵受,何況一個初生的嬰兒呢?”
媚兒心頭一跳,神思猛然迴歸,那個可愛的孩子!今天我無意中推開青鸞暖閣的宮門時,他已經哭的氣若游絲,奄奄一息,他父皇忙着成親去了,他母親不知所蹤,餓了只能哇哇大哭着,也沒有那個下人來抱抱,她心內不禁微微一酸。
她眸光閃閃,問璵玥道:“明琛如何作答?孩子這麼小,確實不應該隨着父親到處亂走,明琛此舉實在欠妥。”
璵玥的眸光在媚兒的腹部轉了幾轉後,望向她俏麗清雅的臉容:“你臉色很蒼白......好像大病了一場,是嗎?”
媚兒輕撫微涼的臉頰,自我醒來至今,滴水未進,又疲於趕路,只能吸風飲露,臉色怎能不蒼白?
“嗯,我沒有病,只是睡了一個長長的覺,可能睡得時間長了,血氣不通所致。”
璵玥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方纔言道感覺睡了幾天......嗯......這些年你是在冥皇的宮闕內吧?”
媚兒神情頗爲不自然,她皺起眉道:“此事與你無關,璵玥,你還是說正題吧!”
璵玥呵呵乾笑兩聲,道:“冥皇見青娥問起,便隨口應了一句孩子的母親生病了,需要時間調養身子,他父代母職,有何不妥呢?”
媚兒只覺氣息一堵,她背過身,扶着崖壁,深深吸了一口氣。
璵玥在她背後咳咳兩聲,低聲道:“這個......我們只是一時好奇,隨口問起,如果令你難過,是我的錯,抱歉!”
媚兒心神恍惚,璵玥的話斷斷續續在耳邊飄蕩着,可她全然沒有聽入心去。
其實我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大度,我......我明明在心裡一邊怨懟着明琛,可另一邊卻又在爲他祝福,呵呵,我在吃醋,吃明琛孩子的孃的醋,吃那個今天和他成親的玉兒姑娘的醋......
可這也不能怪他,他已經爲我付出了太多太多......我本來已經不復存在,難道要他爲我守望一生?
我實在是一個小氣自私的女子,我......我......哎!
只是我覺得明琛既然要和那個玉兒姑娘成親,爲何不把孩子也捎上去觀禮,只是把他放置在冷清的青鸞暖閣內,留下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老媽媽來看管着,那孩子的孃親定是不知何故殤去,否則怎會撇下孩子不管呢?
好可憐的孩子!你父皇今日納娶新歡,你日後的日子會不會很苦?我真想。。。待會偷偷將你抱走,由我來好好疼愛你。
璵玥乖巧地住了口,媚兒呆了一會,醒起方纔的話題,轉過身啞聲道:“冥皇和帝君有沒有打起來?”
“他們一開始是是一團和氣地喝着酒,可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什麼天地盟約,什麼烈火斷箭之類,後來冥皇翻臉向帝君邀戰,他們是打起來了!“
媚兒急聲道:“戰況如何?他們兩人可有......可有負傷?”
璵玥攤攤手,道:“他們兩人是打起來了,不過他們跑到了斷崖外那片火海邊上打,我們誰都沒有沒有看到打鬥的場面,一個時辰後兩人便若無其事地回來了,那天回宮后帝君言道所有的糾結和恩怨在那天之後不復存在,天地還是遵循着遠古定下的規矩前行着,此事已了。”
“此事已了?”
“是。”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滴答滴啊的水滴聲在兩人心頭微妙地迴盪着,媚兒忽而扶着巖壁站起:“此事已了,我也該走了。”
璵玥吃驚地瞪着她,道:“你......你是回......”
媚兒望着璵玥臉上隱晦的憂色,心內一動:“璵玥,你一定很愛帝君吧?”
璵玥毫不猶豫地點頭:“是,我心中只有帝君一人,自我醒來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便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他,當他對我言道,我是你夫君和羲啊時,我心裡真的好歡喜,好歡喜。”
媚兒是淡淡而笑,她攏了攏頭上凌亂的髮髻,柔聲道:“那便好,只要你們兩人心意相通,日後定會成爲佳偶一雙,既然如今你是媚兒。。。。”
她臉上的淺笑斂去,向璵玥斂衽一禮,道:“金陵世家那片故土和青娥一家子,還有賴你照拂着,帝君是一個仁厚的君主,也是一位用情至深的男子,過往的事,無論孰是孰非,已如昨日黃花,還請他自此放鬆心懷。”
她喟然一嘆,道:“今日之事,你不必向他言起,你就當今晚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便是了。”
她轉身,往來路走去,璵玥追上兩步,叫道:“你......你去哪兒?”
媚兒腳步微微一滯,望着縱深的隧道深處,低聲道:“我也不知道,走到哪裡便是那裡罷!”
璵玥走到媚兒背後,輕聲道:“你和那位冥皇是怎麼回事?這百年來你不在天域,那定是在幽冥了,你和他......咳咳,那天我們不但看到他身邊有個剛出生的孩子,還看到一個紅衣美貌姑娘,嗯,你現在要回去他身邊,對吧?”
媚兒默了默,長長嘆了口氣,道:“璵玥,你方纔言道,你就是媚兒,是不是?”
璵玥臉色頓時黯了,退後一步,支吾道:“我的意識確實是,可我知道,你纔是真的媚兒,我不過是一個......你的替代品罷了。”
媚兒啞聲一笑,幽幽道:“你不是我的替代品,你就是我,你活在天域裡,就是我,其實如今你看到的媚兒,是一個不該出現,不該存在的幻影,只不過我心內有些羈絆,要回來一趟,好把這些妄想一一化去,如今好了,你們人人安好,我的心願已了,也該離去了。”
璵玥望着她蕭索的神情,秀眉一掀,道:“那日冥皇抱着幼兒親口承認他已成親多年,既然他已移情別戀,你爲何還要回去幽冥?那裡霧氣沉沉,隱晦沉悶,實在不是一個好地方!你可以迴歸天域,這裡纔是你的故土啊!”
媚兒迷惘地望着身前的黑暗,天域?故土?
當年我既然決意離去,今日何必回去?那片土地帶給我的印記,多是惆悵,傷感,滄桑,凋零......我很累,只想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睡一覺而已。
“故土?我......我不想回去了。”
“你心裡還眷念着冥皇,想要回去他身邊,是不是?”
媚兒木了木,沒有回話。
“你醒來後,莫非沒有見過他?”
“......沒有。”
璵玥奇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媚兒,你說睡了很久很久才醒來,莫非冥皇和帝君一樣癡情,做了一樣的事?你爲何不去見見冥皇呢?”
媚兒淡淡道:“今日是明琛迎娶玉兒姑娘的好日子,我去見他,不是煞風景麼?”
璵玥叫了一聲,靜了下來,良久,她輕輕道:“真沒想到......抱歉,我不知道,只是隨口問起。”
媚兒只覺頭痛欲裂,她胸膛微微起伏着,靠在巖壁上閉眸養神。
璵玥不敢驚擾,唯有靜靜坐在一旁。
很快,媚兒睜開眼眸,她看了一臉沉思的璵玥一眼,道:“璵玥姑娘,收起你的好奇探究之心吧!這些事與你無關,與我也無干,我可以給你一個忠告,過往的我,就是因爲喜歡探究,喜歡追尋,纔有了今日這個局面,你如今能和帝君執手相望,那些無聊無謂的念頭,還是莫要去琢磨了。”
璵玥臉色尷尬,自嘲一笑,站起向媚兒斂衽一禮,低聲道:“璵玥記住了,姑娘見識遠勝璵玥,璵玥實在不應在姑娘面前聒噪,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