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回過頭,卻見媚兒神情異樣,正一言不發地望着蒼穹發呆。
天帝伸手在媚兒眼眸前輕輕拂動,調侃笑道:“媚兒,你看什麼,莫非天上開了一朵漂亮的花雲?”
媚兒猛地捉住天帝的手,她眸內滿是懼意,顫聲道:“和羲,我剛纔無意中望了望天,竟然發現上面飛舞着一條巨大無比的黑蛇......好大,我從未見過這種怪物,可一轉眼,那蛇便消失了,你說,這是幻覺還是真的?”
天帝臉色一變,他將媚兒扯至身後,眸光驟厲,望向灰濛濛的蒼穹。
灰白的雲霧在朔風的推動下在天上快速移動着,媚兒口中的巨蛇蹤影全無。
天帝暗地鬆了口氣,他轉身抱着媚兒,柔聲道:“那是幻覺,可能你聽九兒他們頻頻提起,腦中生出臆想,不當真的。”
媚兒一臉茫然,她眯着眼望着天上幻變的雲霧,啞聲道:“幻覺?可我真的看到了,那蛇的頭好尖利,看起來好醜陋,和羲,那確是劇毒之蛇,我甚至聞到了它身上發出的腥臭味道,真的......”
她的聲音含糊不清,忽而雙手抱頭蹲下,她只感覺頭顱正在嗡嗡作響,眼前飛舞着一片迷離的冷霧。
天帝眉心緊緊擰起,百年前從幽冥中飛竄出來的那條幽冥神蛇,早被冥皇收了回去,那時媚兒也處身在這片廢墟中,當然是看到了那條該死的畜牲。
那一年,自己被冥皇別有用心的語言糊弄,竟然讓他在自己眼皮底下把媚兒從容帶入幽冥,心裡還在傻乎乎地羨慕着冥皇可以自由尋覓真愛的福氣......
這一直是隱匿在他心中多年,卻無法宣泄的屈辱。
天帝只覺一股怒氣從胸腔涌起,明明是一片飛揚而過的雲團,但他似乎也看到了那條在天域中肆意撒野的妖蛇,還有那個該千刀萬剮的冥皇。
他眸內溜過一圈紫光,俯身將媚兒抱起,袍袖猛地往天上一揮,尖利的紫光猶如脫鞘的利箭,擊向凝聚在天上的雲層,雲層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猛烈碰撞間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將整個西方天際燒成一片通紅。
媚兒驟然見帝君發怒,頓時嚇得手腳都發起抖來,她用力拉住天帝的手臂,顫聲道:“和羲,你這是爲何?快停下來,這火會把這方土地燒燬的。”
天帝低頭望着一臉失措的媚兒,柔聲道:“不要怕,你既然說在空中看到了這妖孽,我就再放一把聖火,把這一方區域的邪氣燒熔殆盡,我既然應了你,善待這片土地,就一定會讓她復現生機,你放心。”
媚兒從天帝的懷抱中鑽出頭,看着天上滾滾而過的火焰,疑惑道:“真的麼?和羲,爲何我剛纔感覺到你很生氣,我提到那蛇,你臉上的神情似乎-----很痛苦,爲什麼呢?那蛇到底是從什麼地方跑出來的?”
天帝嘿了一聲,乾脆將媚兒打橫抱起,向曠野的邊緣疾步走去,媚兒,我不會讓你知道這種妖物是從什麼地方跑出來的,你看到的不過是混沌神思中浮現的一個影子,我纔不會引導你順着這個影子往上想,我已錯失了你的上一世,絕不會錯失你的今生。
“既然是妖孽之物,當然是從妖邪之地跑出來,對不?你我身份何等尊榮,何必爲這些畜牲費神。”
媚兒似乎懂非懂地望着天帝,他臉色異常凝重,步履匆匆,似乎想把自己馬上帶離這片曠野。
“和羲,我還想和青娥多聚幾天呢,我們還有很多話沒說完,你要帶我去哪?”
天帝呵呵而笑,他把手掌在媚兒眼前展開,輕輕吹了一口氣,掌內方寸之地幻化成一面明鏡,青娥一家子正在莽林中忙碌着,他微笑道:“你看,青娥正忙着伐木造房子,遷移八角之事越早越好,這片土地已開始復甦,早一天開拓就早一天覆興,媚兒,你何必去打擾這個過程呢?”
帝君竟有這個掌上乾坤的神通,媚兒還是第一次見他賣弄,忍不住輕輕觸摸他的手掌:“我不是去打擾她的勞作,而是我心中還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想和她好好聊聊。”
天帝嘴角往上一勾,道:“青娥知道的,應該已經告訴你了,金陵世家和天宮打鬥的歷史,你可以到神廟內的琳琅書洞中慢慢查找,裡面有很詳細的記載。”
媚兒悶悶不樂地剜了他一眼,道:“其實你最清楚了,可就是藏着掖着,不肯痛痛快快地告訴我罷了!就連青娥的話,也是不盡不實的,肯定是你暗中警告過她,不許多嘴亂說,是不?”
天帝臉色鎮定如泰山,眸光依舊溫柔似水:“我不是藏着掖着,只是這段歷史太過沉重,當年已令你我心力交瘁,你忘了,其實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可你執意要追尋,我也不會阻攔你,關於我們兩家的過往,天宮的史冊上有非常詳盡的記載,這是抹殺不了的事實,你日後大可前去翻閱。”
媚兒一按天帝的心口,他的心跳穩健有力,她微微嘆息道:“和羲,你不是在誑我麼?天宮的史冊是你們撰寫的,記載的內容不消說都是一邊倒的,哪有公正的評介呢?”
天帝劍眉一掀,微笑道:“那你大可放心,裡面的記載是比較中肯的,雖說在稱謂上......有些貶義,在敘事方面,還是尊重了歷史,媚兒,你要相信我,我絕不會騙你的。”
媚兒攀着天帝寬闊的肩膀望天上看去,那把帝君莫名其妙放出來的聖火已經熄滅了,天空又飄起了朵朵灰白色的雲朵,她心感惘然,剛纔那一場烈焰騰空的火和那條憑空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黑蛇,真的是一場幻覺?
她心神楞忡,手不禁撫上撫上了胸前的玉佩,帝君說,這玉佩是當年兩人相遇時,他送給我的定情信物,這麼重要的物事,爲何他要藏掖到今天,纔拿出來,交給自己呢?
天帝俯下,在她耳邊低聲道:“媚兒,當年我在峽谷內應允了你,我們離開峽谷後,我帶你到琴嫇山脈一帶遊玩,可那時我輕重倒置,食言與你了,這事我一直記着,既然我們這次出來了,我就補上上次的承諾,偕你同遊琴嫇山,可好?”
媚兒垂頭把玩着手中溫潤的玉佩,玉佩散發的脈脈暖意自指尖擁入體內,她的眸光染上迷離,這玉佩,仿似很多年前,確實燙貼在自己心扉上,她出神片刻,方醒起帝君在耳邊的喃語,不由地問道:“你當年爲何輕重倒置,食言於我了?”
天帝神情一窘,那年的我,自信憑藉這塊玉佩,就算你處身在海角天涯,也可以隨時把你找回來,所以把你放在峽谷外,便一頭鑽了回去,忙着去研究清理那些上古奇巧機括。
可沒想到,你是金陵世家的後人,內在的稟賦衝擊着玉佩,屏蔽了所有的信息,致使我一直沒能尋獲你的蹤跡......甚至你成爲我的妻子後,我還是渾噩不知,導致以後的陰陽差錯,終成大恨。
媚兒好奇地望着天帝,從混沌中醒來,她見過他笑,見過他惆悵,見過他發怒,可從未見過他發窘。
媚兒忍不住用手捏了捏天帝厚實的耳垂,揶揄笑道:“和羲,你爲何不說話哪?”
耳垂在媚兒纖細的指尖撩撥下,竟有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涌起,天帝的心好無來由地跳動着,他緩緩移動着眸光,絞視着眼前神情俏皮的姑娘,喉結不由地動了動。
天帝低聲喚了句:“媚兒。”
媚兒隨意嗯了一聲,帝君的耳垂渾圓厚實,揉捏在手中的感覺頗爲有趣,她不捨得放手,指尖在上面來回揉捏着。
天帝又低聲喚了一句:“媚兒。”
這次媚兒聽出一些異樣了,她放開手,訝然望着帝君:“怎麼啦?你不好意思說起當年的事嗎?”
天帝好看的眉眼掠過意味不明的笑意,他頭微微一轉,竟然含住了媚兒的指尖,用舌尖來回輕舔着,手更是纏繞上她的纖腰,將她用力拉入懷中。
這人也忒那個了點,光天化日之下,毫不理會四野中潛伏着眼光,媚兒臉上滾燙,可他是自己的夫君哪,沒理由生硬地拒絕他的親暱,而且,在浩瀚如海的帝君面前,她的這點微薄能耐又能把手抽出來麼?
“帝君,和羲,別鬧了,你還沒應我的話呢!”
天帝以額觸摸着媚兒柔嫩的臉龐,聲音含糊道:“是你先鬧的,可別賴,天域帝君的耳朵,是你隨便可以擰的麼?”
媚兒忍着笑躲避着他熾熱的脣,分辯道:“我不是有意的,只是順勢勢一摸,便摸到了,柔柔的,厚厚的,手感不錯,可沒有想到那是你的耳朵。”
天帝難得見媚兒笑得歡暢,不由心內歡喜,這天真爛漫的笑容,他可是從來沒有見過,不由的癡癡望着媚兒,隨着傻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