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靜川面無表情,眼中寒意凜冽。
“臣只是想要一個公道!”
他的嗓音低沉富有力量,沉着嚴肅比太子更具威嚴,足以震懾全場。
公道?!長生不解擡眸,正好與褚靜川那雙凜冽的目光撞個正着。
褚靜川的眼神帶着刻骨的怒意,讓他的心間頓時涌起一陣深深的不安。
褚靜川……北燕的第一武將,第一功臣,如今卻在朝堂之上,示威般地對着自己要什麼公道。
他到底想要什麼?
長生眉心緊擰,冷下語氣道:“大將軍,您想要什麼公道?難道說,朝廷對您和褚家有什麼怠慢輕視之處嗎?”
褚靜川聞言當下邁步上前,雙眸熠熠生輝,卻是散發狠戾的光芒。
他一步一步地邁步上前,那架勢似乎要做點什麼。
衆臣見狀,面面相覷,心生不安。
孟正祿生怕有事發生,一步上前,攔住了褚靜川,厲聲道:“大將軍,朝堂之上,怎可這般無理!”
他湊近他的耳朵,壓低聲音道:“靜川,天大的事都可以好好商量,你這是要做什麼?”
他緊緊地盯着他,彷彿想要從他的眼中看出蛛絲馬跡的線索來。
他是要謀反?還是要威脅誰?
皇上如今不在宮中,他大可以爲所欲爲。何況,他的手下還有三萬強兵,對他言聽計從,只要他一句話,便可揭竿起義,奪下京城!
想到這裡,孟正祿的心忍不住微微發顫。若是褚靜川真的做到這般無情……那麼,北燕可能真的要易主!太子就完了,孟家也完了……
褚靜川殺人無數,也閱人無數,他知道孟正祿怕了,他掃視衆人,便知他們也怕了。
褚靜川臉色微微一變,繼而勾脣一笑,只道:“皇后娘娘,微臣該去給皇后娘娘請安纔是。”
孟正祿聞言神情駭然至極,他僵着一張臉,瞪着他道:“你不能見她!”
前朝武將怎能隨意進出後宮,這是絕對不可以的。
褚靜川聞言只是冷冷一笑:“皇后娘娘一定會見我的。”
他和她之間,總有些事要了結。
朝堂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褚靜川立於衆人面前,高大挺拔的身軀,沉着冷靜的神情,還有那一生不容小覷的殺氣,讓人不敢靠近。
長生深吸一口氣,強忍着讓自己冷靜下來。
“大將軍,母后已經在宮中爲你設下酒宴。到時候你的家人也會過來,與你同聚。”
褚靜川的兒子今年已經七歲了,他們父子已經整整兩天未見了。
褚靜川聞言面色一冷,他心裡很清楚,他的家人都在朝廷的手中,這是他們最後可以制約他的籌碼了。
“大將軍若是想向母后請安,請等到晚宴吧。”
長生直視他的眼睛,拿出自己身爲太子的氣勢來。
縱使他功高蓋主,他也只是北燕的臣子。
“好,殿下既然這麼說了,那麼微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褚靜川冷冷地說,臉上帶着陰厲的笑容。
“臣這就回去準備,和家人好生團聚。”
褚靜川只留下這句話,便轉身而去,沒有再對太子殿下行禮。
如此無禮,也如此傲慢。衆人看在眼裡,憂在心頭。
不知是誰小聲地嘀咕了一句:“這褚靜川不會是要反吧?”
長生聽得真切,不由重重拍響御書案,厲聲道:“休要胡說!”
褚靜川雖然看起來危險,但他到底是朝廷的功臣。他纔剛剛回京,難道他們就要給他安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給他定罪嗎?而且,他忽想起母后說過的話,不管怎樣,他都不能爲難褚家的人。
被太子這麼一聲呵斥之後,朝中衆臣皆是沒了話說。
長生和外祖父孟正祿對視一眼,兩人皆是神情沉重。
長生望着早已消失不見的褚靜川,心中暗歎。
褚靜川啊褚靜川,你到底要怎樣?
…
得知褚靜川在朝堂之上的諸多不敬。
孟夕嵐聽罷,只覺從心底溢出一股深深地惡寒。這股惡寒,很快就席捲了她的全身。
高福利揚着手中的浮塵,一步一緩地來到皇后娘娘的身後:“娘娘,看褚靜川的架勢,他不是回來護主的,而是回來造反的。”
孟夕嵐聞言眉心微動,沉吟片刻,便對竹露道:“替我好好打扮一下。”
不管此時此刻,她是何種心情有多麼地不安。晚上的酒宴她都要出現,而且,還要漂漂亮亮的出現,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褚靜川。
京城到底是危是安,全看今晚了。
孟夕嵐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心,鎮定心神,拿起玫瑰花汁調和的胭脂,在指尖輕輕摸開,然後塗在自己的臉上。
鏡中的女子,已過三旬,已經過了人生之中最好的年華。她老了,他也老了,她還有這個本事求他回心轉意嗎?
宮中的晚宴由太子親自主持,朝中三品以上的文官武將才有資格參加,卻不可帶家眷。
只有褚家,只有褚靜川一個人攜着家眷而來。準確的說,是孟夕嵐早早地就把褚靜川妻子和兒子,請到了宮中。
說是請,其實就是控制。褚靜川回府之後,才知道他的妻兒已被送入宮中。
褚靜川輕輕一笑,只覺這的確是孟夕嵐的辦事風格,先發制人!
孟夕嵐不願傷害褚家的人,所以,她沒有難爲他們。
褚靜川的妻子榮氏是個內向沉默的人,很不愛說話。而褚靜川的長子,褚安盛,今年不過七歲,他的樣貌像極了褚靜川,一言一行,看着已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榮氏嫁到褚家十多年了,可和褚靜川相處的日子,卻是少得可憐。
他是她的丈夫,可她知道她的心裡還裝着另外一個人。
那人就是她面前的人,當今的皇后娘娘。
孟夕嵐把榮氏和安盛請到跟前,故作親熱地和她們母子倆說着話。
榮氏只是垂眸聽着,淺淺迴應幾句,有些猥瑣的樣子。而安盛則是眨着一雙眼睛,看着孟夕嵐,只覺她有點眼熟,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可是真奇怪,這明明是他第一次進宮覲見皇后娘娘。
須臾,高福利過來傳話,說外面一切就緒。
孟
夕嵐心間一沉,正準備起身,卻聽高福利又道:“娘娘,大將軍在外求見。”
從他回到京城到現在,已有半天的光景了。可他們還未相見……
孟夕嵐的心裡咯噔一響,再看榮氏和安盛。
榮氏眼眶泛紅,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抖,她一把把安盛攬到身前,淚光閃閃道:“你父親回來了。”
安盛原本沉着的小臉,也變得有些激動,他有些不確定地看向母親,再三詢問道:“是真的麼?”
孟夕嵐見狀,只道:“今兒是你們一家團聚的好日子,你們就在這裡一處說說話吧。”
她有意迴避,去到偏殿。誰知,還未等高福利出去回話,褚靜川已經走了進來。
他一身風塵僕僕,膚色黝黑,棱角分明的臉上,帶着濃重的戾氣。
“父親……”雖然兩年未見,安盛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了父親。
他悶頭撲到他的懷裡,再也沒有方纔的少年老成,重新變成了一個孩子。
褚靜川低頭看着自己的兒子,眼神稍有緩和,他摸摸兒子的頭,沉聲道:“男子漢是不能輕易流淚的。”
安盛吸吸鼻子,用力點頭。
看着他們一家團聚,孟夕嵐不由微微背過身去。
若是隻看眼前的場面,似乎一切安好,什麼危機都沒有。
褚靜川安撫兒子幾句,便對榮氏道:“你先帶着兒子出去,我有話與皇后娘娘說。”
他的語氣有些冷漠,這是他對她多年不變的態度,冷漠而疏遠。
榮氏聞言眼中凝着淚,微微點頭,轉身對孟夕嵐行了一禮。
她對褚靜川本就沒有奢望,只要他能平安回來,她便無慾無求了。
孟夕嵐眸光微沉,對着他們母子叮囑道:“以後你們要常來宮中行走纔是。”
她說完這話,對上褚靜川的雙眸,笑容不減。
她居然在笑……
褚靜川毫無顧忌,直接走到她的面前,高福利見狀不得不提醒他道:“大將軍,這裡是慈寧宮,請您注意分寸……”
褚靜川恍若未聞,靠近孟夕嵐,神情似笑非笑。
高福利正欲開口,卻見竹露對他搖頭。
主子早有交代,若是褚將軍來此,便要和他單獨說話。
高福利皺着眉頭,和竹露一起退到了外間。
竹露隔着薄薄的簾帳,看着相對不語的主子和褚靜川,心裡一陣泛酸。
他們之間不該是這樣的……
片刻的僵持過後,孟夕嵐仰臉看向褚靜川,輕聲問道:“無憂呢?”
她在哪裡?爲何沒有和他一起進宮?
褚靜川見她提起無憂,輕輕一笑,跟着突然擡起手來,給了她重重一巴掌。
這一巴掌甚是用力,打得孟夕嵐一怔,也惹得帳外的竹露驚呼一聲。她正欲衝過來,卻被高福利伸手一把攔住,他的臉色更是難看。
孟夕嵐怔怔地受了這一巴掌,險些沒有站穩,伸手扶住了身後的桌子,腦子裡嗡嗡作響。
從小到大,她從未被人打過巴掌,這是第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