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二位公子錦衣華服,隱隱透出一股尊貴,夥計不敢怠慢,恭敬地回道:“公子來的不巧,今日我們家公子不在閣裡。不過公子可留下貴姓,小的會傳話給我們家公子。”
北影玄淡淡道:“既然無緣,那就不必強求。”
夥計退下,北影瀟不滿道:“二哥,你明明知道文淵公子就是輕衣,爲何不追問?”
“何須追問?輕衣不是在東海國皇宮當御凰公主嗎?”北影玄雲淡風輕地飲茶。
“可是,今日我就想見到輕衣!”北影瀟耍起小孩子脾氣,一張俊秀的玉臉臭臭的,“我們是外國來使,不能隨便進人家皇宮,只能在文淵閣見。我們追問一下,這裡的人自會傳話到宮裡。說不定輕衣聽說我們來了,就立即出宮來見我們呀。真是被你氣死了。”
北影玄沒有搭腔,兀自優雅地飲茶。
他們來到東海國,北影玄仍然是無紋無飾的雪色錦袍,北影瀟依舊是一心繡着華麗紋飾的緗色錦袍,各有各的俊。
這時,一個夥計進來,雙手端着的木案上是叫花雞和牛排,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
“先吃吧,我快餓暈了,能吃下一頭牛。”北影瀟捋起廣袂,利落地撕了一隻雞腿,“唔,好香啊,比咱們北影國的叫花雞還香呢。”
“你慢點吃。”北影玄搖頭失笑,正要去撕雞腿,不經意地擡眸看去——
這個夥計好生俊俏!可是爲什麼眉目之間這麼熟悉?
夥計禁不住他的打量,垂着頭退下。
好險!北影玄果然目光如炬。
沒錯,他就是女扮男裝的月輕衣,戴着人皮面具。
“站住!”北影玄冷聲喝道。
“公子還有什麼吩咐?”月輕衣慢慢轉過身,低着頭。
“擡起頭。”他的俊眸似有期待。
“二哥,怎麼了?”北影瀟一邊啃着一邊問。
“公子,小的還有很多事要做,先退下了。您慢慢吃。”
月輕衣刻意改變聲線,快步開溜。
還有麻辣龍蝦沒上呢,等這道菜上了,她再與他們相認。
北影玄箭步上前,在她快要出去的時候,拽住她的衣袂,盯着她,眸光犀利如刀,好像要穿透對方的內心。
她將衣袂抽出來,故意板着臉,冷冷道:“公子,請自重!”
北影瀟不解二哥爲什麼爲難一個夥計,“二哥,有什麼不妥嗎?”
北影玄眼疾手快地出手,襲向月輕衣的臉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撕下來一張人皮面具。
北影瀟瞪大眼,這夥計居然是月輕衣假扮的!
其實,月輕衣並沒有阻止的心思,倘若她阻止,北影玄不會這麼容易得手。
“好呀輕衣,你居然戲弄我們。”北影瀟驚喜地笑,拉着她的手臂,“輕衣,終於見到你了。太好了!”
“王爺,你怎麼瞧出破綻的?”月輕衣笑道。
“你的眉眼。”北影玄高深莫測地笑。
在他心裡,她的眼眸明澈純淨獨一無二,即便她面目全非,即便時隔多年,他也認得她的眼眸。
她豎起大拇指,“王爺的眼力真是非同凡響。”
北影瀟把她拉過去坐下,親暱地坐在她身旁,“輕衣,我有好多話跟你說。你忽然不見了,我真擔心你出了什麼事,跑了好幾趟太傅府呢……輕衣,你太沒良心了,你到東海國也不跟我說一聲,害得我日夜擔心、寢食難安……你就這麼狠心離開我們嗎?”
他喋喋不休地說着,時而控訴,時而傾訴,滔滔不絕,連北影玄都插不上話。
後來,他去問北影玄,北影玄見他急得快瘋了、抓狂了,不忍心再隱瞞他,這才告訴他,輕衣應該在東海國。
得知她的去向,北影瀟想立即前往東海國去找她。
不過,北影玄阻止了。
沒過幾日,北影玄打探到消息,東海國皇帝找到失散十幾年的女兒,封爲御凰公主。他覺得事有蹊蹺,命人打探御凰公主的閨名,果不其然,那公主閨名墨輕衣。
輕衣這樣的名字,世間絕不會有第二人,他斷定,墨輕衣就是月輕衣。
再後來,他聽聞東海國皇帝爲御凰公主舉辦駙馬招選比試,北影瀟也得知消息,吵着鬧着要來東海國參與比試,這樣就能見到月輕衣了。於是,他們一道前來。
北影玄溫潤地凝視她,眼梢的笑意幾近於無。
她沒什麼變化,只是三千墨絲梳成簡單的男子束髮,比以往多了幾分幹練爽利。
北影瀟則嘀嘀咕咕地說個不停,好像永遠有說不完的話。
“輕衣,你真的是東海國皇帝的女兒?是新封的御凰公主?”他忽然想到這個重要的問題,非常的驚喜。
“嗯,我的確是御凰公主。”月輕衣笑道。
“那你娘呢?是哪個?”他好奇地問。
“我娘不在人世了吧,我也不知。”
“這樣說來,你不是月家女兒?”
“應該不是。”
“輕衣,月老夫人待你不薄,你應該回去看看她,跟她說清楚。”北影玄提醒道。
月輕衣頷首,也有此打算。雖然南貴妃對自己充滿了敵意,要置自己於死地,不過月老夫人親自撫養她長大,無論如何,月老夫人都是她至親的親人。
等這邊的事了結,她就回北影國。
她想起比試一事,笑問:“你們倆怎麼都報名參與比試了?”
北影瀟喜滋滋地笑,“你招選駙馬,我怎麼能不來比試一番?萬一我贏了,不就是你的駙馬了?”
而北影玄沒說什麼,只是,她豈會不明白他的心思?他無非是想給他自己一個機會罷了。
倘若,北影寒趕回來,屆時和北影玄對陣,不知誰更勝一籌?
只是,不知北影寒能不能趕回來。
“北影國可有發生什麼大事?”月輕衣問。
“沒什麼事,好像你一走,風平浪靜了。”說完,北影瀟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這言外之意不就是,以前那些驚心動魄的事都與她有關,都是她搞出來的。他連忙解釋,“輕衣,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
“我明白。”她淡淡地莞爾,既然沒什麼事,那麼北影寒回去做什麼?
北影玄知道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什麼,語聲溫潤如水,“前些日子,太子府有異動,母皇招北影寒回京,應該與太子府有關。”
月輕衣眉心微蹙,太子府有異動?莫非太子有異心?
她忽然想起陸令萱,“對了,太子妃還好嗎?你們見過她嗎?”
北影瀟想彌補之前的過錯,搶着道:“皇嫂很好,你無需擔心。”
北影玄清冷的眉宇蘊着一絲暖色,“我在宮中見過她一次,她沒什麼事。”
她點點頭,“王爺,只怕短時間內我回不了北影國。我最牽掛的就是太子妃,能否勞煩你暗中照應她?”
他頷首,“既是你所託,我會竭盡所能。”
月輕衣沒有致謝,她的心思,他會明白。
熟悉的故人,再次相遇,好似有說不完的話,聊着吃着,時光流逝如流水,太匆匆。
“輕衣,沒想到你的廚藝這麼好,更沒想到你在東海國開了一家酒樓,叫花雞、牛排和麻辣龍蝦三道招牌菜,足以橫掃金城。”北影瀟站起身,大手一揮,豪爽之氣揮灑而出,“特別是麻辣龍蝦,那又辣又香的味道,簡直是絕了!”
“若你捨不得麻辣龍蝦,那一輩子住在金城。”北影玄打趣道。
“咦,這個主意好。我就一輩子待在金城,買一座宅院,和輕衣作伴。”北影瀟笑眯眯道。
“我可不要你作伴,天天跟你一起,那不是天天被人煩着?”月輕衣笑道。
“輕衣,你這樣說,我會傷心的。”他捂着心口,一副萬箭穿心的悲痛模樣。
她和北影瀟相視一笑,不過,她心裡裝着心事,眼梢總有一縷輕愁。
北影玄瞧得出來,趁北影瀟上茅房的時候低聲問道:“輕衣,你是否擔心北影寒?”
月輕衣沒有否認,“他說幾日就回來的,已經快半個月了,而且沒有半點消息,我有點擔心。”
他勸慰道:“北影寒有多大本事,你應該清楚。即使有事,他也能全身而退。你無需擔心。”
她追問:“太子府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北影玄沒有騙她,他的確不知道,那件事很隱秘。
“嗯。”月輕衣心想,他從來不涉朝政,想來也不會去打聽。
只希望,北影寒能全身而退,安然無恙。
北影玄深深地凝視她,一雙深邃的俊眸藏着濃濃的情緒,“輕衣,你在東海國皇宮還好嗎?你父皇待你可好?你應該知道,後宮深似海,明爭暗鬥不斷,你可以應付嗎?”
她輕輕地眨眸,“我很好,你別擔心。關於我的身世,改日我再跟你詳細說。如今我是御凰公主,與錦鸞公主成爲姐妹,不過,她不會放過我,我也不會放過她。總有一日,我會讓她爲凌雪慘死付出代價!”
“若有什麼難處,告訴我。雖然我在東海國沒有人脈,但我總有自己的辦法。”北影玄的眸光溫柔似風,輕輕地撫摸她。
“好。我不會跟你客氣的。”月輕衣笑道,“你真要參與比試,最後與我一戰嗎?”
“你說呢?”他眉宇含笑。
“若我打不過你,你會不會手下留情?”她俏皮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