淦暮塵其實比所有人更吃驚,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能舉起這麼重的杆鈴。
只見他時而埋着頭,時而伸出右手撓了撓至今只長了兩寸長的頭髮,時而來回的徘徊。
最後,他一咬牙,向右邊一百公斤重的杆鈴走去。
淦暮塵這個舉動讓所有人再次訝然,難不成他要嘗試一百公斤的杆鈴嗎?
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見狀伸手將淦暮塵拉住道“師弟,不可,你的神力我們都已經見識而且大家都很確定並認可,你還小,骨骼硬度尚未完全穩定,容易傷及筋骨,需要循序漸進”
回頭,一張方臉,留着獅子胡的師兄正儼然勸告道,身邊原本都很多陌生的面孔都帶着關切的目光,點了點頭。
淦暮塵心裡一暖,轉而目光有些暗淡,臉色有些黯然。
曾經,很多也是這般關心愛護自己的微笑臉龐已然成了過往,至今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貌似最終是自己將那些人的心瞬間給粉碎。
到如今,一幕幕如昨。
眨着略帶憂傷的漆黑眼眸,擠着堪比哭時一樣的微笑道 “謝謝師兄,我有分寸的,就想試試,不會蠻來的”
淦暮塵眼前有些朦朧,往事如煙。
無法回頭也不必回頭。
曾經,那些關心自己的微笑還沒努力也來不及去回報就已粉碎。
如今,這些似曾相識的微笑忽然間卻是這般的扣人心絃。
白皙細嫩得讓女人汗顏的雙手在模糊的視線下輕輕觸摸着那重達一百公斤的杆鈴,雙腿向外做四個小碎步,腰身一直,重兩百斤的杆鈴如同泡沫般被其頂到了頭頂。
模糊的視線下,他彷彿看到那道滿頭銀髮,滿臉蒼白憔悴,言語失落的身影:爺爺,你看到了嗎?我絕對不是普通的凡人,煉體三重境的煉骨境都無法達到的力度,我輕而易舉的達到了,你等我。
目視東邊天盡頭那一道蔚藍,那就是天梯之上結界大門的方向吧。
曾經的種種委屈猶如瞬間得到了釋放,那個四周都站滿修魂強者的最高修魂學府廣場上,那些每一句都像針刺的咒罵聲如今還在耳邊迴盪,夕陽下,街道上,那道被落日餘暉拉得長長的孤獨身影。
也許,如今已被漸漸的淡忘了吧。
淦暮塵慢慢撤去了右手,任憑左手獨自將百公斤的杆鈴頂在頭上,身體緩緩下蹲,右手向下抓起另外一個百公斤重的杆鈴,肱二頭肌一鼓,杆鈴便已被右手提到了右肩膀上,身體不停左右晃動了幾下,找到了杆鈴的重心,右手五指緊扣杆杆,向上一頂,杆鈴便跟左手的杆鈴一樣,高過頭頂。
雙杆鈴立於兩肩膀上方。
淦暮塵試了試,他知道,這還不是自己的極限。
四處無聲,整個外面的空間猶如瞬間靜止般,落針可聞。
直到淦暮塵將雙杆鈴輕輕的放到地上後,震耳欲聾的鼓掌聲才轟然響起。
淦暮塵回顧四周,數千原教武館的師兄師姐除了不斷的用力拍掌外雙目都投來看怪物般的目光。
“師兄師姐,你們,你們爲什麼用這樣的目光看,看着我”淦暮塵對這些驚訝,目瞪口呆,吃驚等各式各樣的表情嚇了一跳,弱弱的問道。
沒有人回答淦暮塵的話,只見之前勸淦暮塵的那個獅鬍子青年上前,走到淦暮塵剛剛放下的雙杆鈴之間,俯身,伸出滿是肌肉的雙臂,一手一個杆鈴,身體下蹲,成馬步,雙腳向外邁碎步,哈的一聲,那兩個雙杆鈴被其瞬間扛到其肩膀上。
接着,身體微動,腰身向上一伸,雙手瞬間將雙杆鈴舉過頭頂,整個過程,看的出來,從開始到完全將雙杆鈴舉過頭頂,精壯青年雖然一氣呵成但卻不像淦暮塵那般輕描淡寫。
“淦兌師弟?”旁邊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問道。
“淦邴師兄,確確實實,淦暮塵師弟確確實實舉起了四百斤杆鈴,假不了”淦兌放下肩膀上的雙杆鈴,搓了搓手道。
“拍……了不得,了不得啊,千古第一神力”淦邴率先拍起手掌,驚歎道,四周的掌聲繼續響起。
淦曉澀枯黃的臉龐上,笑的雙眼都眯進了眼眶的內部,有些稀鬆而紮起來的辮子顯得漆黑油亮,瞬間將淦暮塵攬入懷中,有些癲的大笑道“哈……太好了暮塵師弟,馬上就要年關四族大比了,以前,我壓力真的好大啊,天天苦練,就是怕到時候會輸,即使我們館十歲以下的人只有我一個,真沒底哩,這回可好啦,我們贏定啦啦嘻……呵呵……哈……”
淦曉澀雖然比淦暮塵大了差不多四歲,但淦暮塵的個子卻差不多與其一般高,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淦暮塵措手不及就被緊抱入懷,稍微掙扎了兩下,聽到淦曉澀的話後,便安靜了下來,任其緊摟。
淦暮塵傻呆呆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聽淦曉澀的話,她這麼賣命的修煉就是爲了不讓武館輸,淦暮塵還真被她的話給感動了個三五秒,不過,這個女孩子除了一身汗味還是汗味,一時之間,淦暮塵在心裡十萬個跟眼:這可是我的初抱啊,就這麼沒了,呸……
透過淦曉澀的香肩,淦暮塵眼前盡是一片由老弱病殘婦孺組成的花海,還算得上年輕強悍的師姐們看到淦曉澀緊緊的將細皮嫩肉的淦暮塵攬在懷裡不放,都投來帶刺的目光,竊竊私語起來。
“沒想到啊沒想到,沒想到曉澀師妹這麼小,毛都還沒長就已經懂得先下手爲強的道理了啊”
“就是,小小年紀,不好好修煉,就會抱男人了”
“嘖嘖你看這小師弟那張不似人間能有的臉蛋,要是能讓我抱一下,我死都願意我”
“我說師姐,你好像都快五十了吧”
“五十?五十怎麼啦,師姐我到現在還守身如玉哩,說不定就是爲了等這小師弟的,嘻嘻”
淦暮塵擡頭望去,不遠處,一個看上去五大三粗,已經掉了一顆門牙的師姐正在那裡害羞扭捏着,差點一頓嘔吐。
淦暮塵本想將緊抱自己的淦曉澀推開,雙手剛剛一接觸淦曉澀的胸口,兩團猶如雞蛋般大小又軟得像是棉花的東西至使淦暮塵縮回了手,弱弱道 “師,師姐,師姐能不能先放開我啊”
“噢,對,對,對不起,師弟,我太激動了,對不起,對不起”淦曉澀被淦暮塵這麼一說,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太沖動了點,瞬間將懷中的淦暮塵放開,枯黃的臉可能是血氣翻涌的緣故,咻的一下,天邊的紅霞與之相比,瞬間黯然失色。
“沒,沒什麼的”淦暮塵聲音有些顫抖。
看着眼前這個面色枯黃卻一心要成爲強者,心靈還純潔得無私的女孩子,不由一陣心酸,到底要吃了多少苦,他纔會瘦成了這樣。
整個遺忘村都富得高樓大廈滿地起,大街小巷燈火輝煌,好像除了淦氏宗族原教武館的人,很多人都富得流油,這是爲什麼。
淦曉澀原本就是很內向的人,此刻被這麼多人圍觀,身邊還有不少人議論紛紛甚至蜚語連連,緊張得雙手五指緊扣,站在原地不斷的搓着手掌,旁邊的淦邴見狀,上前解圍道“好啦,好啦,今天的事情務必保密,都去吃午飯吧”
等大夥散去,淦曉澀才怯怯的對淦邴道“謝謝淦邴大師兄”
“大,大師兄?你是大師兄?”淦暮塵聞言才注意的看了看眼前這個中年人,凸起的臉包和尖尖下巴,輪廓猶如被刀削過般,線條明朗,兩眼角外三條精緻的魚尾紋,下巴上長着梳稀的鬍子,壯碩而比常人精壯的身板顯得威武異常。
“嗯,小不點,好樣的,師兄白比你多吃了四十年的飯,都浪費了,以後我那份分一半給你,好好加油”淦邴看着一臉驚訝的淦暮塵大笑起來,並揚言將自己一半的伙食分給淦暮塵。
淦暮塵對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不由再次一驚,就眼前這位的這身板,每頓飯怕是也跟自己有一拼吧“師兄,我,我沒包吃,也沒保住”
淦邴聞言不由得皺起眉毛道“什麼?師弟你來原教不包吃不包住嗎?不會吧?”
淦暮塵道“真的,我……”
話未完,只見教學樓頂巨大落地鍾側面的銀色喇叭響起,那是淦莫白的聲音“淦暮塵你們幾個,不想吃飯了是不是,還不快點,栓着太陽等你們嗎?”
淦邴和淦兌對視了一眼笑了笑道“師弟,你看,走吧,我們原教雖然人多食物少,但絕對沒有一個門人餓飯的”
淦暮塵跺了跺腳,跟隨在淦曉澀三人身後,向武館食堂走去,嘴裡卻嘀咕道:老不死的,騙我?
巨大的食堂看上去古老但卻被打掃的乾乾淨淨,寬敞明亮,與破敗的外觀截然不同,遺憾的是,像擺宴席的無數餐桌上都坐滿了人,淦暮塵只能跟隨淦曉澀三人轉過擠滿餐桌和人的食堂,尋找空的餐桌。
“邴兒,這裡”順着聲源望去,最邊邊,一個灰色的身子正在揮了揮手,那不是老館主淦莫白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