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黑霧繚繞，濃雲遮眼。
一聲震天動地的咆哮聲至雲霧之間傳來，淦暮塵心神不由一怔。
龍吟？
這種絕跡於上古年代的生靈，或許別人不知，但淦暮塵卻十分熟悉。
因爲，他本身就養着成百上千頭幼龍。
被困在籠中的龍與鳳，隨着天地異變，一絲靈魂得以掙脫牢籠。
淦暮塵也曾難以置信過，龍族乃是萬古之前的物種，他的誕生或許比人族更早。
堅硬的龍鱗，天生強大的肉身，呼風喚雨的能力，爲戰而生的生靈。
淦暮塵倒是顯得的十分鎮定，世間滄海桑田的變遷，早就無法撼動他那看破世事的靈魂。
然而，從未經歷過大起大落的阿醜就不一樣了。
在下落的那一瞬，阿醜便緊抱着他不放，時而還大聲驚叫。
淦暮塵倒也習以爲常，就這樣任憑阿醜緊緊摟着，兩人連成一體，在空中快速滑落。
這種速度，如果放大淦暮塵所至的空間領域內的話，早就該起火了。
所以，從一開始，淦暮塵就看出了此種奧秘。
淦暮塵的魂海雖然被戰魂所封印，他那能看破虛妄的眼也沒有以前那麼好使。
但面對這種幻境，他還是第一眼便看透了本質。
兩人下落一段時間之後，阿醜這才慢慢適應，終於冷靜了下來。
阿醜緊抱着淦暮塵道“牧塵，我們這是要落到哪裡去啊？”
淦暮塵道“貌似我們進入了困龍鐗的內部空間”
阿醜驚訝道“什麼？內部空間？難道這困龍鐗還分內外部空間？”
淦暮塵道“這種東西，除非有人開啓纔會將人吸進來的。不過，我們是自願闖進來的嘿嘿……”
阿醜掐着淦暮塵的腰身道“我就說嘛，好奇害死貓，這下你滿意了吧！”
淦暮塵的確是聽到龍吟聲，可這種生靈不可能被困在這樣的法器之內。
龍族那麼強大的生靈，只怕就算淦氏宗族的通天塔也無法困住，更何況是困龍鐗這樣的法器。
淦暮塵皺了皺眉道“你剛纔聽到什麼聲音了沒有？”
阿醜迷惑緊摟淦暮塵道“別嚇我啊，我可什麼聲音都沒有聽到，就感覺自己正在快速的向下掉去，而且現在還沒掉到底啊”
淦暮塵心中瞭然，果然如他所料，這不是真龍咆哮。
淦暮塵皺了皺眉道“哦，你確定你什麼都沒有聽到嗎？”
阿醜點了點頭道“真的是什麼都沒有啊？我騙你幹什麼，有病啊？”
淦暮塵道“哦，那我知道怎麼回事了，真是小兒科，還差點嚇了我一跳。我就說，這樣低品質的垃圾，怎麼可能困得住真龍”
阿醜迷惑着雙眼道“爲什麼困不住，這可是叫困龍鐗啊，光聽這名字就很霸道。顧名思義，就算是龍也能困住。好吧，就算品質差，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吧！”
淦暮塵道“說是垃圾都是看得起它了，當然，對姑蘇炎那樣的人來說，它還是寶貝的，有什麼的主人就有什麼樣子的法器。”
阿醜道“如何區別法器的品階呢？我倒是覺得這是我見過最好的了”
淦暮塵道“好的法器都有不低於五歲孩童的靈智，更高級的法器智慧更是與人類無異哦”
阿醜瞪着眼道“你發燒了嗎？胡言亂語什麼？世間哪裡有那樣的法器？如果那樣，法器要是造了反，那人類還怎麼活”
淦暮塵曾經也想過類似的問題，於是道“法器乃是由人鍛造出來的，就像阿修打的武器一樣，其中的靈智有的經過無數歲月自我誕生，有的是由鍛造師將人獸或者其他生靈的靈魂融入其中”
阿醜驚訝道“什麼？將靈魂融入其中，好恐怖哦”
淦暮塵道“是的。不過，無論是哪一種等階的法器，都必須遵循一個規則。那就是不能爲自己戰鬥，否則便會神魂俱滅。這是鍛造師在鍛造的時候，早就設置好了的”
阿醜道“那凡事總有例外吧，那些自我產生了靈智的法器，難道也在這個規則之內？難道他們就沒有邪惡的嗎？”
淦暮塵道“自然，就算是邪惡的法器，他們也只能借住邪惡主人的手纔可以殺戮。那種兵器，越是邪惡之人使用，其威力自然也就越強”
阿醜道“說白了，就是看落在誰的手裡咯？善者行其善，惡者行其惡”
淦暮塵道“實際上，修煉界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善惡，越是強大無敵之人，殺戮也就越重。浮屍百萬，血流成河，那都算不得殺戮”
阿醜疑惑道“那在你心中，什麼纔是殺戮呢？”
淦暮塵尋思片刻，他想起破敗後的魂域，時許才道“舉手投足星辰毀滅，宇宙破敗，那才叫殺戮”
阿醜不解道“有那樣的人嗎？”
淦暮塵嘴角露出諷刺的意味，他不知道自己爲何要對一個善良的女孩子傳播這樣邪惡的理念，難道只是爲了讓她將來成爲強者嗎？
誤人子弟啊！
淦暮塵道“有，比如邪莽神尊被封印之前就能做到，要不然也不會被封印了！”
阿醜道“你說過的，要成爲強者就不能擁有善良，那麼，正邪和善惡又如何區分呢？”
淦暮塵對這些問題很反感，但他真的好想教給阿醜一些東西，他很希望有天自己離開以之後，阿醜能夠自保。他日有機會再回到這裡的時候，能夠看到熟悉的人。
淦暮塵這十多年來，感觸最深的就是人類短暫的壽命。
當年，當他知道自己不能修煉，壽命不過百年的時候，他曾經是那麼的絕望與難過，甚至頹廢。
淦暮塵道“不濫殺無辜爲善，與之相反爲惡。殺戮將起之前，儘量分清那些該殺，那些不該殺爲正，毫無人性者爲邪”
阿醜道“那你也說了，浮屍百萬血流成河都算不得殺戮。且不是說修煉者皆無正邪善惡，人殺多了，誰的手裡沒有一兩個無辜者呢？”
淦暮塵皺了皺眉道“是啊，所以才說，正邪善惡難分嘛，主要的還是自己心中的那桿秤。血海屍山不怕，只要不改初心就行”
阿醜好奇的打量着淦暮塵的眸子，好像希望能夠從中看到些什麼。
阿醜道“那麼，你至今爲止，殺過好人嗎？”
淦暮塵皺了皺眉道“我不知道我殺的是不是好人，但在我心裡，我殺的人只有兩種。欲要殺我和殺老弱病殘的人”
阿醜摸了摸淦暮塵的心窩子繼續問道“那你的初心呢？是什麼？”
淦暮塵道“做個好人”
阿醜噗嗤笑道“那麼，你覺得你是好人咯？”
淦暮塵嘴角勉強笑了笑道“不知道，我想。可是，我總是被逼迫着做壞人”
淦暮塵並沒有說謊，除了小的時候刺傷了同族淦曉肖，至今有些歉意之外。
十年來，淦暮塵自認爲從未殺過一個好人。
當然，除了萬惡不赦的皇族蕭家和天之城，淦暮塵心中從未想過要與誰爲敵。
一路成長都在被迫逃避，開始的時候，淦暮塵甚至不知道爲什麼要逃。
時間久了，也就慢慢明白了。
活着！
爲了活着，只能不斷地逃，不斷地反抗，不斷與死亡擦肩而過。
淦暮塵並非善男信女，他只能不斷地積蓄力量，不爲復仇，只爲自保和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所以，淦暮塵對阿醜的質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
阿醜看着淦暮塵有些傷感的表情道“就像我們現在一樣嗎？被人當着邪惡的邪莽神尊爪牙，然後憋屈的關在了這裡，無處可逃，亦無處申冤”
淦暮塵點了點頭道“算是吧，天定的命數，自找的劫數。不過，無論命數還是劫數，我都不會再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