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畫面像是被風雪冰凍了一般,定格在那裡。萬花的筆尖就在那酒樓夥計的喉嚨處,不到幾毫米的距離,戛然而止。
接下來,便是一陣的安靜,就像是寧靜的一潭湖水,不容的半點的漣漪。似乎在這個酒樓裡剩下的只有血腥和蒼涼的氣息。這一刻,萬花愣住了,小漓也愣住了,就連那兩個沒有死的衙差也呆呆的看着跪在地上一臉若是死人般驚恐的酒樓夥計。誰也沒有想到,誰也不會猜到,然而,在萬花的那支筆上竟硬生生的多了一隻帶着血絲的手……
三少赫然的站在酒樓夥計的身邊,一隻手緊緊的攥着萬花的筆。兩個人僵持着不再動彈……
許久許久……
兩雙男人的眼睛裡不斷閃過了種種語言的會意,像是懇求,像是怒火,但更多的也許就是憐憫和淡淡的悲傷。
“你……”萬花看着眼前這個男人,那竟有些溼潤的眼睛忽然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放過他吧……也許……也許不是他……”三少並不知道在說什麼,只是在他的內心裡是這樣說的。而且,每一字都是那樣的真切。也許,這時不會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可是,當三少聽到那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人,滿臉淚痕的說出自己的母親時,三少不由的有股酸楚繫上心頭,像是風乾的畫面一樣,倏然重組,把他帶進了往事的泅海……
爾後,三少再度的打破沉默,淡淡的道:“放了他吧,他什麼也不知道……也許,也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說着,便鬆開了攥着筆的那隻手,隨即,看了一眼地上已經呆若木雞的小夥計。接着,便默默的轉身準備離開這裡。
待等,三少轉身離開的那一刻,萬花似乎才意識到了什麼,收回手中的筆,問道:“你爲什麼救他?他只不過是一個酒樓的夥計而已……而且,他還殺了人……”
剛剛走出沒幾步的三少,突然停住了腳步,慢慢的回頭道:“人不是他殺的,酒中沒有毒……”說罷,便看了一眼站在吧檯前的兩個衙差,淡淡的道:“你最好問問他們……”
萬花,忽聽三少這麼一說,突然有些疑惑。沉默片刻後,竟似乎想到了什麼,猛地瞪着眼睛盯着兩個沒有死的衙差,彷彿在他的眼眸裡,無緣無故的升起了一團怒火,喝道:“你們兩個怎麼沒有死?”
兩個衙差突然被這麼一喝,竟似乎嚇到了一樣,呆呆了愣了片刻,爾後,其中一個囁嚅道:“我,我們並沒有喝酒啊……”
“放屁……”說着,萬花猛地跑到了兩人的面前,怒道:“我也喝了,怎麼就沒死?……”
“這,這,這……我們也不知道啊……”另外一個衙差吞吐的答道,顯然是被萬花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壞了。
“你們不知道???”萬花似乎很氣急敗壞的樣子,突然間伸出細長的手掌,一把揪住了其中一人的衣領怒道:“你不知道?那爲什麼其他人喝了酒卻死了呢?”說着,便一把把被揪着衣領的那人扔到了吧檯的沿上,頓時,那人像是被什麼重物擊飛一般,頭顱一下子撞到了吧檯的一角,突然那人的頭顱像是被子彈炸開的西瓜一般,**四處飛濺,紅色的血像是流水一樣汩汩涌出,灑滿了一地。
衆人一片愕然,靜靜的所有人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此時,三少看着萬花的惡性,不由得心生一絲的苦澀,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便回到了衆人身邊,默默的道:“我們回房間吧……這裡,就讓他處理吧……”說罷,三少便一聲不吭的徑直走上了樓梯……
一時間,衆人無奈的看着大廳內死去的衆人,在那猙獰面孔與血色腥氣當中,忽然間,似乎每個人臉上都帶着一種未知的恐懼,彷彿這裡就像是阿修羅地獄一般,變化莫測……不由的叫衆人心裡涼涼的。
萬花看着倒在血泊當中的衙差,嘴角微微的有些抽搐,但,接着便對另一個衙差冷冷的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此刻,那個衙差竟似乎表現出從來沒有過的冷靜。他回頭看了一眼已經化爲血人的兄弟,眼角掠過了一絲的黯然,接着便淡淡的道:“你殺了我吧……”說罷,他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彷彿像是等待着死亡的判決。
下一刻,萬花愣愣的看着眼前這個衙差,突然間有種莫名的痛楚,彷彿像是一個孩子一般,被無名的力量譴責着。但他並沒有說話,只是伸出細長的手指,輕輕的扼住了那衙差的喉嚨,接着,便聽見一聲脆響,那衙差緩緩的從萬花的手中脫落,像是經過寒風蹂躪過的秋葉一般,帶着悲傷,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癱倒在了地上……
良久過後,大廳之內,靜靜的如詭異的墓室一般,剩下的只有萬花一人怔怔的坐着。此刻,已經是午夜時分,是鬼城最熱鬧的時段。然而,酒樓外面噪雜的聲音彷彿與這裡的寂靜格格不入。不知道爲什麼,萬花突然間感到全身無力,像是被什麼抽空了身體一般,空空的只剩下一具會走路,會殺人的軀殼。
萬花知道,這些事情是他不能左右的,即使,即使他知道那兩個衙差和酒樓老闆不該死,但他必須這樣做,因爲,因爲,之前死的那三個人並不是一般的人。此時,他的腦海裡再度的想起那一身紫裝充滿邪惡氣息的人。“我只給你三天的時間,要不然蘭若就會死的比我女兒還慘……”
“蘭若,蘭若……”萬花無力的低喃着。彷彿蘭若這個人就是他的生命一般,帶着悲傷和恐懼。是的,沒有人知道此刻萬花的心其實已經碎像是玻璃一般,冰涼的閃爍着淚光。他默默的把頭放到了桌子上,無聲的埋着已經有些溼潤的雙眸,下一刻,大廳之內悄然的迴盪着細細的啜泣之聲……
三少的房間內,昏暗的光線下,小漓和三少圍桌而坐。桌子上依舊放着已經冷卻的茶水……
此時,小漓看着默不作聲的三少,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想問就問吧。”三少打破沉寂,淡淡的道。
“沒有……我只是……只是突然覺得好害怕……”小漓低聲的回答道。
三少看了一眼小漓,忽地在她那白皙的臉頰上悄悄的掠過了點點的窘迫。“是那個萬花嗎?”
小漓默默的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害怕……”
“你怕他會突然殺了你?”三少突兀的問道。
小漓愣了一下,淡淡的道:“也許吧,不過他真的挺可怕了……”
此時,竟不知道爲什麼,三少突然搖頭笑道:“不會的,至少現在不會……”
“可是……”小漓欲說又止的看着三少,彷彿此刻突然在三少的臉上看到了無比的恐慌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