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邊的烏雲漸漸撤去,散佈在空中的點點水滴,在晨光的照耀下放射着璀璨的光輝,像是五彩的花朵一般,輕盈的漂浮在鬼城的上空。這裡經過一天一夜的雨水洗禮,突然像是變成了鬱蔥的森林一樣,盎然着大自然的氣息……
三少昨天一夜睡的很好,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像是釋放了所有的煩惱和壓力一般,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也許,他想着今天就會是他的盡頭,所以他索性不在爲之前的煩惱而煩惱。可是,今日的暮光也許就會葬送不該留在這裡的人……
推開木窗後,一陣帶着泥土芬芳的氣息瞬息鋪了進來。趴在木窗前俯瞰着牆外潺潺流水的三少,眼眸裡卻多了從來沒有過的寧靜。這一刻他似乎在欣賞着,欣賞着這條推開窗子就可以看見,卻從來沒有用心去看的河流。此時,朝陽的金黃打在了流水的表面,像是一面帶着皺紋的鏡子一般,波動起粼粼的光輝。這是清晨,一個寧靜的清晨。沒有喧鬧,沒有煩惱,沒有悲傷,剩下的只是清新的芳香和靜靜的帶着光輝的流水。
也許,三少已經開始熟悉了這裡的一切,無意中卻彷彿帶着一種流連忘返的淡淡憂傷,不過,這樣的憂傷卻不是煩惱,而是心中最深處,那狹隘角落裡的最富有色彩的幽美……
還能留下什麼,此時三少也不會再去刻意的執拗,只是自然的笑着,在那仿若鋼鐵般的臉龐上,淡淡綻放。
也許,總會有逃脫不了心中的遺憾,爲此曾逃避過,曾悔恨過,但這又如何。就像是世間的任何一樣東西一樣,不可能永遠都是嶄新的一塵不染,時間久了,慢慢的也就淡了,即使不會壞掉,那必然也會失卻往日的色彩。沒有人能夠阻止。想一想,昨日,想一想過去,彷彿就是放映在眼前的影片一般,帶着暗黃的陳舊,卻充滿了塵土的氣息,一張一張的回放着。是這樣的,往事就是這樣的,在那昏黃的場景下,一張張曾經多麼熟悉的面孔,此刻已經淡淡的變成了碎片,就像是被無形的雙手撕毀一般成了紙屑飛散在記憶的角落。那是誰?一位曾經常常對自己微笑,百般寵愛的慈祥面容,那是誰?一位曾經在紅燈綠酒下爲自己肝腸寸斷的女人,那又是誰?一位,單純可愛,充滿着理想報復,卻天真的相信一個失落壞男人謊言的女人,還有,那張,那張,那張……像是數不盡飄落的秋葉,一張覆蓋一張的飄過……
又爲何爲此流淚,又爲何爲此傷心……
“過去了,都過去了……”像是最無力的聲音,幽幽的迴盪着……
許久,許久……
“噹噹噹……”幾聲有些遲緩的敲門聲過後,小漓帶着略微嘶啞的聲音問道:“三少,你?在嗎?”
此時,依舊沉浸在牆外河流裡的三少,突然像是被什麼憂傷喚醒一般,驀然的回頭看了看被敲響的房門,爾後卻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頓了頓。接着慌忙的抹掉眼角的淚痕,步履有些蹣跚的走到門前,輕聲的開了門。
待等小漓與三少兩個完全吻合的眼神相對時,剎那間在彼此的心中懵然的生起了淡淡的溫柔。此時,小漓有些紅暈的臉頰帶着一絲的黯然悲傷,弱聲的道:“你,你的眼睛紅了!”
三少怔怔的看着小漓,似乎像是曾經爲此而感動過的看着。稍後輕聲的道:“你還好吧!”
像是不搭邊的問候,一絲的溫暖如甘泉一樣悄然的流進了小漓的心中,道:“嗯……我很好。你也好吧……”
此時,三少突然覺得有些尷尬,便忙的正了正神,問道:“大家都在樓下?”
小漓點了點頭,道:“在,等你呢!”
“嗯……萬花來了嗎?”三少突兀的問道。
小漓一愣,有些疑惑的道:“沒在。你在等他嗎?”
三少的眼神突然有些慌張的看了一下小漓的身後,接着僵硬的笑道:“沒什麼,那……咱們下去吧……”
小漓默默的點了點頭,可是待等三少關上門後,兩個人默不作聲的走在樓梯上時,小漓突然感到三少今天的意外溫柔似乎隱藏着什麼。可,令她不解的是,爲何三少突然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片刻後,三少和小漓一前一後的來到了大廳。大廳之上,冷清的很,也少了許多桌椅,也許是沒有客人的緣故吧。一張圓桌上圍坐着賴達,羽兒等人,不過似乎像是缺少了什麼,一個個彷彿還是沉浸在昨日的悲傷當中,陰沉着臉,僵硬的沒有一絲溫暖。
衆人見三少和小漓到了,便讓出了位置後,幾個人開始默默的吃着早餐。用餐當中也是靜的很,沒有了往日的討論和笑聲,多的卻是一份凝重的悲傷。在桌子的一角,放着一副空的碗筷,卻沒有人坐在那裡,像是專門爲某人準備一樣。三少知道,這是爲老熊準備的。他看着那副空蕩的碗筷許久,之後便默默的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碗筷,淡淡的道:“老熊的靈體安葬了嗎?”
此時,木龍也停下了手中的碗筷,頓了片刻,有些傷感的道:“他化成輕煙後,留下了一根靈骨,我把它埋在了酒樓外的一樁老樹下。老熊之前時常抱怨從來沒有好好的休息過,這次也許他會休息好的。”說罷,便又端起了碗筷,再次的噙着淚花吃起了東西來。
三少默默的點了點頭,道:“我欠他的,也欠你們大家的。”說着,三少突然停頓了一下,像是嗓子裡堵了什麼東西一般,但接着道:“這樣的債,讓我下輩子在還吧。吃過飯後,你們收拾好東西離開這裡吧,走的越遠越好。如果運氣好的話,找個機會回到人間……”
話一說完,大家突然全部停住了手中的碗筷,一時間這個大廳裡變的更靜了……
片刻後,羽兒問道:“段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三少有些抱歉的看着羽兒那已經溢滿溼潤的雙目,忽地心中隱隱有些痠痛,道:“羽兒,我不能在帶你去尋找能量了。你自己去吧……”
“三少,你這是?”賴達也忍不住的問道。
三少看了一眼大家,滿懷歉意的道:“我要留在這裡,處理後事……那些無辜死去的人總要有人來負責……也許,在這個空間,他們已經沒有了親人……”
“你留在這裡,那我們幹什麼去啊?”賴達似乎更加疑惑的問道。
“我不是說了嗎?你們找個機會,回人間吧,你們不屬於這裡的。所以不必要在浪費什麼……”
此時,小漓聽過三少的一番話後,突然明白了爲什麼今日三少異樣的反常,便不由的內心有些擔心。道:“三少,發生了什麼事情?”
三少看着小漓,滿眼溫柔的道:“沒什麼,我只是想留在這裡,而且必須留在這裡,你們走吧……”
“不對,肯定有什麼?三少到底怎麼了?”賴達突然緊張的問道。
此時三少有些無奈的道:“還問什麼,我叫你們走,離開這裡……”說罷便似乎突然有些惱怒的站了起來,慢慢的背過了身子。彷彿,在掩飾着什麼……
衆人看着三少突然變得有些惱怒和悲傷,便不由的都站起了身子,看着三少的背影。
片刻後,三少再度的啞聲道:“走吧……別在問了……一切都結束了,我對不起大家,也不求你們能原諒,但現在我希望你們最後一次聽我的……這也是我唯一的要求……”
之後,衆人默默的互相對看着,彷彿在彼此的臉上都凝聚着許久的疑惑與憂傷,也許他們明白正是這一件件令人感傷的事情,纔會使得三少決定放棄,可這只是在衆人心裡一個膚淺的看法,然而卻不知道,悲劇正在一步步的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