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魚兒馬上轉動腦筋,很快就想出了一套說辭來:“阿爹、阿母,你們有所不知,我先前流落在建州時意外得了一個好法子,咱們用這個好法子來養紫菜,絕不會碰到整塊紫菜礁上都採不到紫菜的狀況,一定會只賺不賠!”
“什麼法子那麼好使,竟能夠只賺不賠?”
楊大柱有些不信的問道,隨後補了句話證明自己不是隨意懷疑魚兒的說辭:“阿妹,你莫不是年紀小叫人哄了去了吧?這天底下哪有那樣的好法子?阿爹當了幾十年的漁民也沒聽人提起過,只聽人家說養紫菜都得靠運氣。”
魚兒聞言笑眯眯的同楊大柱賣起了關子來:“阿爹,難道你連我也不信嗎?我什麼時候讓咱家做過賠本的生意?”
“這……”
魚兒見楊大柱還是有些猶豫,馬上苦口婆心的勸道:“阿爹、阿母,咱家得想個別的什麼法子多掙點銀子纔是,否則日後幾個哥哥再添上幾位小侄子,那咱家可就又要過回那窮得揭不開鍋的日子了!”
魚兒說的也正是楊大柱夫婦眼下所愁的,畢竟打漁種田來錢確實是慢,且還經常難以維持溫飽。更何況家裡先前的一點積蓄都花在了找魚兒上面,雖然眼下還不至於回到那揭不開鍋的境地,但狀況卻不是太好。
而眼下魚兒雖然能夠繡點物事、雕刻幾幅影畫換錢來補貼家用,可這畢竟是魚兒一人的本事、不是楊家一家人的本事,將來總不能魚兒出嫁爲人婦了,還在夫家做這些物事賣了給孃家補貼家用吧?
這也是魚兒一心想給楊家找一個能夠傳承下去,或者不會因爲她出嫁而斷了的財路的原因,畢竟若是撇開楊家這一大家子不說,魚兒自個兒靠着手上的兩項活計,維持溫飽已是綽綽有餘。
因此楊大柱夫婦想通了這一層,再仔細的把魚兒的提議一琢磨,還真是有點心動———這養紫菜可比打漁種田賺錢多了,當然前提必須是這紫菜養得好採割得多,否則可能連租紫菜礁的本錢都賺不回來。
而魚兒見楊大柱夫婦心動,很快便靈機一動再想了個一舉兩得的法子:“阿爹、阿母,再說了,既然你們急着替我物色好人家,那還不得趕緊把我的嫁妝備起來?否則要是遇上好人家、對方急着要我嫁過去,因我們家沒能備齊嫁妝而耽誤了,那可不就得不償失了……”
魚兒話說到最後有些不自在的乾咳了兩聲,把心裡的那絲不自在壓下去後,才強自鎮定的繼續說道:“若是我們家一成不變的只靠打漁和種田,那最多也就只能勉強維持溫飽,想多賺些銀錢讓將來的小侄子們少受點苦,怕是沒指望了。”
其實魚兒口中的“小侄子”,一時半會兒也不會生太多出來,因此楊大柱夫婦先前纔不會急着想法子賺錢。不過魚兒硬着頭皮提出來的嫁妝一說,倒是讓楊大柱夫婦十分重視,仔細斟酌過更是覺得魚兒的話十分有理。
加上有許多由魚兒出主意掙到銀子的例子擺在前頭———比如當年也是魚兒主張種黃豆、醃製豆腐乳的,烤魚烤蝦的點子更是魚兒一人想出來的,就連眼下楊家住的大屋也是魚兒好心有好報換來的。
於是鑑於魚兒以前的表現實在太過出衆、幫楊家掙了不少錢,楊大柱和劉氏最終還是狠下心來決意再聽魚兒一回,好好的搏一把讓楊家走出那一成不變的境地。
而魚兒見楊大柱夫婦答應了,心裡立馬有了一絲竊喜,心想既然楊大柱夫婦是爲了她的嫁妝才下定決心養紫菜的,那隻要她的嫁妝一時半會兒沒辦法體體面面的湊齊,他們也就不能再急着把她嫁出去了……
這“嫁妝”兩個字還真是個一箭雙鵰的好法子!
於是勸服了楊大柱夫婦、並順道把自家的小煩惱解決了後,魚兒馬上歡歡喜喜的同楊大柱他們商量起養紫菜一事的細節來,而這楊家若是想要養紫菜,第一步就是要租幾塊紫菜礁回來纔是,畢竟有礁纔能有紫菜。
有了這個初步打算,魚兒隨後便把哥哥嫂嫂都叫齊了,一家人認真的商量了一番後,最終一致決定由楊大柱這個經驗豐富的老漁民出面,去四下打探下租紫菜礁的價錢,順道再打聽看看哪兒有合適的紫菜礁出租。
隨後的日子裡楊大柱便着手辦起此事來,每天打漁回來便四處走動、四下向人打探消息,先是在小岞村裡打聽,小岞村沒打聽到合適的纔去了鄰村。
而這楊家的運氣也不算太差,楊大柱到了鄰村後,很快就打探到鄰村正好有一戶專門養紫菜的遊姓人家因要遷移去城裡長住,自家無暇再打理位於海港的十來塊紫菜礁,於是便想把自家的紫菜礁出租給人,今後只想省心的賺點租金來花。
楊大柱先把遊家那幾塊紫菜礁的狀況打聽清楚,隨後再跟着遊家當家的去瞧了瞧那幾塊紫菜礁,最後因遊家急着要辦這事,楊大柱看完紫菜礁便急忙忙的趕回家同魚兒等人商量。
楊大柱一回到家就召集了家裡衆人,喝了口茶緩了緩氣後便直截了當的說了起來:“我先前同那遊家人出海去轉了一圈、看過他們家想賣的那十來塊紫菜礁了,那十來塊紫菜礁所在的位置都不錯,都是立在風浪大、潮流通暢、營養鹽豐富的海區……”
楊大柱說着頓了頓,見衆人把他的話都仔細聽進去了,才補了句:“那遊家當家的說立在風浪大、潮流通暢、營養鹽豐富的海區的紫菜礁,礁石上的紫菜都長得不錯,每年都能採割下不少!既然如此,我看這遊家的紫菜礁我們可以考慮租下來。”
魚兒聽了楊大柱的話後下意識的琢磨起遊家紫菜礁的情況來,並暗暗的思忖道:這品質好的紫菜一般都生長在潮間帶,喜風浪大、潮流通暢、營養鹽豐富的海區。
聽說那被朝廷欽定爲海珍貢品的“萊蕪紫菜”,便是野生於萊蕪島周圍水中的石頭之上,據說從那石頭上採割下來的紫菜菜葉墨綠,薄細但柔韌,曬乾後色澤深紫透亮,泡水後也不會有太多海沙。
魚兒還知道除了萊蕪一帶,潮汕一帶尤其是汕頭南澳等地也都是紫菜的絕佳產地,而這些地方的共同點都是風浪大、潮流通暢、營養鹽豐富。
這麼一琢磨,魚兒便知道那遊家當家的並沒有胡亂向楊大柱誇下海口、乃是實話實說,由此可見那遊家也算是戶可靠的人家,值得打交道。
於是魚兒當下便認同了楊大柱的看法,覺得遊家的紫菜礁若是價錢合適,倒還真的可以租下幾塊來。只不過地理位置這般好的紫菜礁,遊家會出什麼楊的價錢呢?
一思及此處,魚兒立馬開口問道:“阿爹,那遊家當家的可有說他們家的紫菜礁要怎樣租給我們?是每年繳納給他們定額的租金,還是按每年紫菜的採割量來收租金?”
魚兒之所以這樣問,乃是因爲在北宋租田地有着兩種不同的收租方法———一種爲“分成收租”,地租率一般都佔收成的五成以上。別處的情形魚兒不大清楚,不過魚兒知道惠安一帶的地主和佃農大多是三七分成,佃農三、地主七。如果佃客沒有耕牛和農具,得向地主租用,那還得再加租金。
另一種則是“定額租制”,就是由地主規定定額的租金或相抵的物事,定下這樣的規定後,無論佃農每年的收成是多是少,都必須交足一早定下的租金或相抵的物事。
這佃農租田如此,漁民租紫菜礁亦是如此。
因此魚兒纔會率先詢問遊家想用什麼方式來收租金,畢竟這兩種方式還是有着一些差別,且因田地和紫菜礁的具體情況不同,也會有很大的差異。
而魚兒的疑問楊大柱早就打探清楚了,因此魚兒一發問、他就樂哈哈的答道:“那遊家的當家的倒也是個厚道人,說一切都隨我們的意思,我們想怎麼付租金就怎麼付!還說若是我們手頭不緊,就每年給他們家十貫錢當租金,這個數目是定死的,無論我們採割了多少紫菜換了多少銀錢,這個數目都不能變……”
“若是我們覺得每年每塊紫菜礁給十貫錢虧了,那便按紫菜的採割情況來給,每年每塊給他們家六成收成,但摘採紫菜的人得我們自個兒找,他們遊家一概不負責。”
因這紫菜礁比普通的田地多了一項摘採的工序,且最難的便是這道摘採的工序,得找經驗豐富、常年採割紫菜的人來摘採才行。
而找這樣的人勢必要花大價錢來僱傭,因此這紫菜礁租金不能和田地一樣三、七分成,否則這租紫菜礁的人又要出租金、又要花錢請人去摘採,還得時不時的費心照看清理紫菜礁上的雜物,到頭來不是使了大力氣卻沒賺到什麼錢、白白給別人作嫁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