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告官也不一定會贏,但楊家人卻不能容忍楊七娘這個即將步入花樣年華的少女,就這樣替一個死人守一輩子的寡!因此楊大柱很快就給王家送了口信去,把自家人的態度表明後、還把打算請官老爺做主一事告知王家,讓王家也做好對簿公堂的準備。
哪知楊大柱前腳才捎完消息回來,柳氏的丈夫王福貴後腳就來到了楊家,一上船板凳都還沒坐熱就親口表明、他們王家其實並不想把事情鬧大,是已有些迷了心智的柳氏一人堅持胡鬧,王福貴和王大郎都知道此事怪不得楊七娘。
王福貴親自上門說些這些話,自是讓楊家上上下下鬆了一口氣———只要王家沒讓楊七娘守活寡的意思,那這事情就有可能友好解決了。
楊大柱邊讓魚兒給王福貴倒杯茶,邊問道:“福貴,那你說眼下這事兒如何處置比較合適?”
王福貴和王大郎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脾性看着也相差無幾、爲人也還算厚道,因此他當下就直截了當的說道:“我渾家說的那些胡話兒都不算數,你們別往心裡去!讓你們拿出兩百兩紋銀確實有些過分了……”
“你們只要把當初我們家送的抱媳婦禮還回來,再額外給我們二十兩銀子、算是楊七娘在我們家七年來的飯錢和衣錢,這樣我們兩家就即刻兩清、楊七娘我也會立馬讓人給送過來,這樣處置大柱你覺得如何?”
雖然二十兩銀子對楊家來說還是一筆鉅款,但王福貴提出這樣的要求來倒也不算是太過分,雖然楊家一時拿不出這麼多錢來,但楊大柱同劉氏交換了下眼色後、最終還是應下了王富貴的要求。
於是楊大柱馬上命楊大郎、去把村子裡有名望的里正請到了家裡,王福貴和楊大柱當着里正這個公證人的面、立下了白紙黑字的契書,上面寫明一旦楊家把錢物送去王家、王家就得即刻把楊七娘送回來。
因楊家一時半會兒也湊不到二十兩銀子,因此楊七娘暫時還只能留在王家幫着幹活,不過王福貴已同楊家人做了保證、說絕不會再讓柳氏打楊七娘,讓楊家人放心的籌錢去。
於是楊家接下來要做的事兒便是籌錢了,這劉氏能借到的錢的人家、上回湊抱媳禮時就已都借了一圈了,現下想再去借人家也有心無力了。因此眼下劉氏只能拼了命、沒日沒夜的串珠子,明知這串珠子的工錢只是杯水車薪、卻也不得不攢。
魚兒知道早一日把楊七娘接回來、家裡人才能早一日安心,於是她主動放下別的事情和劉氏一起串珠子,邊串還邊想着用什麼法子幫劉氏儘快攢到錢,否則若是單單靠楊大柱打漁和劉氏種地、串珠子賺錢,那楊七娘估計在王家呆成了老姑婆了,這二十兩銀子楊家也不一定能攢到。
魚兒心想自己這幾年來也學了不少本事了,本以爲這次一定能用這些本事替劉氏分憂解難,但魚兒仔細的把自己學的本事理了理後,才發現這些本事都是需要長年累月的練習、達到一定火候後纔可能用來賺錢……
比如跟着呂繡娘學的閩繡和粵繡,若是魚兒把功夫學了也練到家了,那自是一副繡品就能拿到城裡換上幾兩銀子,但問題是要把繡品繡到能賣那個境界,魚兒起碼得再練個三、五年才行!眼下魚兒最多也就學了一年多刺繡,離能把自己的繡品拿去城裡兜售的水平還差遠了……
於是繡繡品換銀子的念頭魚兒便只能暫且打消,而這纔跟着瘸腿婆婆學幾個月的影雕就更不用提了,魚兒眼下還在學畫畫兒呢,連雕鑿影畫兒的鑽子都沒摸過,更別提親手雕鑿影畫兒了。
倒是瘸腿婆婆送的那兩幅影雕若是拿去賣、應該能值上點錢,不過那兩幅影雕一幅是瘸腿婆婆的家傳之寶,一幅可能是瘸腿婆婆這輩子最後一幅用心雕鑿的作品……這兩幅作品不到那逼不得已的時候,魚兒實在是不想拿去賣,總覺得賣了有些對不住瘸腿婆婆。
於是魚兒所能做的、便是從林貨郎那兒接各種高難度的串珠子活計,同時暫且擱下刺繡、影雕和讀書識字這些日常事宜,跟着劉氏一起沒日沒夜的串珠子,同時儘可能的想着別的法子、力求早些把那二十兩銀子湊齊。
這一日魚兒正和劉氏在家裡串着珠子,打從拜年師傅爲師後就一直住在年師傅家裡的楊六郎、突然急急忙忙的趕了回來。這楊六郎因前段時日跟着年師傅離開村子、揹着各式各樣竹製品去臨近的幾個村莊叫賣,所以一直到今兒回村才知道楊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
楊六郎一回到村子聽到消息、背在身上的竹簍都來不及放下,就急急忙忙的往家裡趕,人才剛登上船、就扯開嗓子衝船艙裡喊道:“阿母、阿妹,七娘可接回來了?那王家究竟想怎麼樣?哪有死了兒子就把事情怪在我們七娘身上的?!”
魚兒已有一段時日沒見到楊六郎了,因此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滿心欣喜的放下手中的活計迎了上去,知道他擔心楊七娘、一把楊六郎迎進船艙就主動說道:“六哥你彆着急,我們已同王家都說好了……”
楊六郎聽魚兒把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後、才大大的鬆了口氣,邊把背上的竹簍解下來、邊一臉憂慮的說道:“二十兩銀子?咱家一年怕是都花不上十兩銀子吧?就是我們一家人不吃不喝、一年也只能攢個十兩銀子啊!”
“難不成還要讓七娘繼續在王家呆個幾年?那王福貴雖答應了阿爹不會再打七娘,可指不定他們還會想出別的法子來折磨七娘!別忘了那柳氏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我們都迫不及待的想把阿姐接回去,可湊不夠銀子也沒辦法啊!眼下我們能做的便是每天都上王家去看看阿姐,確保阿姐在王家沒被虐打。”
魚兒邊拿起先前的活計靈巧的動着手兒、邊無奈的感嘆了句,說到最後突然記起這楊六郎跟着年師傅學藝也快兩年、說不定已經會編些能夠換錢的竹製用品了!只要楊六郎會編、那就能跟着幫忙賺錢贖回楊七娘了!
一想到這兒、魚兒立馬就興奮的拉了拉楊六郎,問道:“六哥,你都跟着年師傅學藝快兩年了,眼下能編些小物事了吧?趕緊編些挑到城裡換錢,好和我們一起攢錢早些贖回阿姐!”
魚兒的話不但沒得來楊六郎的附和,反倒讓他愁得把五官擠在了一塊兒,道:“阿妹,六哥的確是能編些小物事了,可這編竹製品看着簡單、可真學起來可是一點都不容易,因此這兩年來六哥也只跟着師傅學了些皮毛……”
魚兒見一向機靈的楊六郎說話突然吞吞吐吐起來,馬上就氣惱的嗔圓美目、十分乾脆的問了句:“六哥,你這都說了一堆的話兒了,也沒說明白眼下你究竟能不能編竹製品換錢呀?!你纔跟了年師傅兩年,說話怎就變得這般婆婆媽媽?”
楊六郎一被魚兒調侃、當下就一臉氣惱的狡辯了句:“我這哪是婆婆媽媽?我這是跟着師傅一起走街串巷的賣竹製品後,學會的圓滑!同那些買竹製品的主顧打交道,說話不圓滑些怎麼行?”
魚兒一聽這話當下就不客氣的瞪了楊六郎一眼———什麼圓滑,一定是還沒把年師傅的本事學到手,所以纔會唧唧歪歪的說些有的沒的替自己找藉口,這壓根就不是圓滑是轉移注意力!
於是魚兒當下邊串着珠子邊斜斜的用眼盯着楊六郎、表明不給他打忽悠的機會,這楊六郎自小便是又怕魚兒又忍不住把她捧在手心裡寵,於是很快他就招架不住魚兒的眼神、主動招道:“好好好,我老實說了還不行嗎?我的好阿妹,你就別拿那眼神看六哥了,看的六哥心裡滲得慌!”
楊六郎說完臉上浮起了一絲不自在的神色、老老實實的彙報道:“別看你六哥我對編竹製品有些天賦,可卻還得老老實實的跟着年師傅學基本功,學完才能正式學編些簡單的竹製品,因此兩年下來我也就只會編些簡單的竹製品,且……”
楊六郎頓了頓,才紅着臉、不好意思的小聲說道:“且我編的竹製品眼下還有些粗糙、還賣不了錢,城裡的那些人家是看不上我編的竹製品了,不過拿到臨近的幾個村子裡賣、倒是能換些物事回來。”
魚兒一聽楊六郎和自己一樣因功夫不到家、編的竹製品也不能賣錢,心裡微微感到失望,不過她還是不死心的再問了句:“可以拿到別的村子裡換物事?那六哥編的竹製品都能換些什麼物事回來?能換柴米油鹽或是大米雞蛋不?”
魚兒心想要是楊六郎編的竹製品能換回柴米油鹽等,那日後楊家就可以不用花錢買這些物事了,這樣一來倒也能節省開支、多省幾個錢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