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教主發了話,楊漣自然也不會再自討沒趣,畢竟及早抽身對他來說也是好的,只要不和東方不敗走得太近,以後不管是任我行也好,向問天也好,誰當教主,他也不會在日月神教混不下去,不過真到那時候,估計他也只有捲鋪蓋回家過他的逍遙日子了,伺候別人,楊漣自問還沒有那麼大的胸襟,這世上,若說例外,東方不敗是唯一一個。
“其實還是那人好吧,雖然對他從不會有什麼好臉色,還動不動總找他麻煩,可是那人對他卻是真的關心,不然不會每一次都容忍他的無禮,不會每一次弄傷了他之後,雖不動聲色,卻爲他找來最好的大夫,最好的傷藥,雖然有時候他的做法着實有些任性,有些過分,但大多數時候還是會顧及到他的感受,更何況那人無論喜怒哀樂都是真性情,更何況能稱得上天下第一的,除了他,楊漣不會承認任何人,該死的,怎麼淨想起那人的好來?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楊漣懊惱地想。
轉眼過了一個月,這一個月裡因爲升了官,楊漣自然能在成德殿中遠遠看一眼教主,只不過一個月也就一兩次而已,隔得太遠,算是等於沒見,教主又從不和他說話,不是說虛僞媚上者,歷來不都混得風生水起嗎?自己不過剛學了一點點,怎麼就把教主氣成這樣?楊漣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脖子,江湖中人太可怕了,殺人不犯法,自己這種武功上的菜鳥,活着不容易啊······
楊漣翻着面前的賬本,嘴角浮起一絲冰冷的笑意,這羣人真真是不知死活,以爲這點小伎倆就能夠瞞天過海?還是他們以爲,他這個新任的總管真就是個吃喝等死的貨色?就憑他們也想傷害那人?單是他楊漣這一關,便過不了!
當下,楊漣合上賬目,起身向童百熊的住處走去。
自從上次童百熊在殿上救了他,楊漣便一直心存感激,而童百熊也十分喜歡這個看似溫文爾雅,實則倔強到骨子裡的後生,楊漣登門拜訪過幾次之後,兩人的關係是越發的好了。
知道楊漣到訪,童百熊大笑着迎上來:“哈哈,你小子,當總管忙吧?居然這麼久都不來看望你童叔!”
說着一個熊掌拍到他背上,楊漣吃痛地咧咧嘴,“童叔,這不是要過年了嗎?教裡採買的物什多,教衆們又等着分紅,自然是事情多了些,不瞞童叔,楊漣這次來是有要事和童叔商量。”
“你說,是不是教中有人爲難你?告訴童叔,我給你出氣去!”他忙正色道。
楊漣搖搖頭:“童叔放心,教中前輩都很照顧我,沒有人爲難我,只是要過年了,各大長老都要回黑木崖,帶來的閒雜人等也不少,希望童叔多花些心思,這些原不歸楊漣管,只是關乎神教安危的事情,楊漣還是忍不住多嘴了。”
“楊漣,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童百熊皺眉道。
“楊漣管的是賬目,即使察覺到了什麼,也大抵是些莫須有的事情,拿不出證據,只是請童叔幫忙留個心,防患於未然。”楊漣認真地道。
童百熊點點頭:“楊小子,你放心吧,這事就包在我身上,誰想對神教不利,對東方兄弟不利,我老童絕饒不了他!”
又閒聊了一會兒後,楊漣才告辭而去,轉到桑三娘處去了,雖然到最後她也跟了任我行,但怎麼說也是被逼無奈,最起碼現在是可以信任的。
楊漣說明來意後,桑三娘頓時有些驚疑地看着他:“什麼?要把王長老,賀長老所轄分舵的人攔在黑木崖下?這不合規矩吧?”
“三姨,不是攔,是找個藉口讓他們留上兩三天,同時要派些好手看着,三姨不覺得即使是運送錢物,這幾個分舵的人不會太多了嗎?三姨放心,楊漣只是爲神教考慮,若是那些人沒有異動,我們自然也不須爲難他們,況且就在這幾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留點心總是好的。”
桑三娘爽朗一笑:“你這小子,總是想得多,照你說得做就是了,不過兩三天,三姨還鎮得住。”
解決完這件事,楊漣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來到曲非煙住的小閣中,小煙兒看見楊漣,歡快地迎上來,“漣哥哥,你上次教我的曲子,我都學會了,我彈給你聽聽!”
楊漣點點她可愛的小鼻子:“要叫叔叔,我管你爺爺叫叔叔,你不能叫我哥哥知不知道?”
小煙兒不滿地嘟起嘴吧,“我纔不要!你又比我大不了多少,爺爺說了我們江湖兒女纔不用講究那麼多!”
楊漣無奈地笑了笑:“這丫頭!非非,今天我來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非非,我知道你和聖姑關係很好,最近可能有壞人會做對教主和神教不利的事情,衆所周知教主疼愛聖姑,我擔心他們會拿聖姑來要挾教主,所以非非,若是這幾天有陌生人來找聖姑,你一定要讓人告訴我好不好?”
小丫頭大眼睛轉了兩圈,慎重地點頭應下。
將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都妥善安排好之後,楊漣看着黑木崖上陰沉的天色,目色沉靜,雖然知道這些事即使自己不做,以東方不敗的手段,那些小魚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不過既然自己來到了這裡,能夠幫他分擔一絲一毫,也是好的。
冬月二十,神教十大長老已抵達黑木崖,東方不敗只匆匆露了一面便回了園子,楊漣知道他不喜喧鬧,再說主要都是生意上的事情,大事小事都有他這個總管操持,自然也不須教主操什麼心。
“楊漣,你說得對,山下的那些人果然不對,我只能暫時安撫住他們,接下來怎麼辦?”桑三娘走到楊漣身邊低聲道。
楊漣在心裡翻了翻白眼,“三姨,這種事,自然要立刻稟報教主,你怎麼能問我呢?”
“你小子,要是教主肯見我,我還來找你幹什麼?我一早便去過了,說是教主心情不好,誰也不見,你教我怎麼辦?”她有些鬱悶地道。
“那童叔呢?”
“童長老把王誠從聖姑那裡截下,現在正與他周旋呢,我是看他也沒辦法,這纔來找你的。”桑三娘話音剛落,她的一個屬下便上前對她耳語了幾句,她頓時有些困惑地道,“底下的人傳話上來,王誠與賀山手下的那羣人散了,說是分舵有事,只遣了七八人留下,其餘盡皆回去了,這是何道理?是不是他們發現事情敗露了?”
楊漣忍不住皺眉:“三姨,這裡的事情麻煩你和童叔了,發現任何人有異動,立即捉拿,等待教主發落。”楊漣說着忍不住看了眼角落裡獨自飲酒的向問天,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交代完桑三娘,他便大步朝東方不敗的住處走去。
剛進院子,楊漣便被兩個衛士攔下,“總管,教主吩咐了,誰也不見。”
楊漣掏出懷中的黑木令,真沒想到,第一次用它,竟然只是爲了進院子,真是大材小用了,“我有要事,教主怪罪下來,楊漣一力承擔。”
兩人相視一番,各自後退一步,楊漣禮貌地道了聲謝,這讓二人對即便做了總管仍舊謙和有禮的楊漣又多了幾分好感。
進得內院,落月忙迎上來,“楊總管,你怎麼來了?”
“月姑娘,你就別折殺我了,教主呢?我有重要的事情求見。”
落月長嘆一聲:“楊漣,我也知道身爲下人,教主的事情不該多管,可是有些事我卻實在忍不住不說,楊漣,教主性格孤傲,這你知道,什麼人也不曾放在心上過,就連後院的幾位夫人,教主也未曾有一個看在眼裡,可唯有你是不同的,我伺候教主這麼多年了,只這一點,難道還看不出來嗎?倒是你,實在不該和教主鬥氣。”
楊漣苦笑:“月姑娘,我哪敢跟教主鬥氣,實在是教主不願見我。今日我來,確實是有正事,請月姑娘通報一聲吧。”
落月有些憂慮地皺皺眉:“楊漣,實話跟你說,教主近日練功走火入魔受了內傷,吐了好幾日的血,卻不肯讓大夫瞧,今日嫌教中太吵,說要下山走走······”
“什麼?教主受傷了!嚴不嚴重?好了沒有?什麼時候走的?帶着人沒有?”楊漣心下大驚,那人不是天下第一嗎?怎麼還會犯這種白癡錯誤?傷了怎麼還到處亂跑······
“走了半日了,沒有帶人。”落月搖頭道。
一個猜測瞬間閃過楊漣的腦海,隨即一張俊臉霎時變得無比森寒,教主下山了,山下的人散了,該死!這內園竟然還有內奸,這個傢伙,個人問題還真是多哎!
兩道寒芒從落月身上掠過,她頓覺背上一陣發寒,不由感慨,這楊總管的目光殺起人來,真是絲毫不比教主差啊······
楊漣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叮囑道:“月姑娘,這院子裡的人麻煩你盯緊了,一切等教主回來再說,你請陳大哥帶些人立刻跟我走!”
東方不敗捂着悶痛的胸口,剛纔解決那幾十個殺手已經讓他感到疲累了,該死的,那羣人竟然還在窮追不捨,果然還是自己疏忽了,那幾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既然有膽子造反,那就等着承擔後果吧!本來以爲心中煩躁,練功會讓自己好一些,可誰知一時不慎,反而受了內傷,放在平時,自己何至於此。
“東方不敗,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來人喝道。
他冷哼一聲:“不自量力。”說着四根繡花針從指間飛出,四名殺手當即斃命,東方不敗也因內力反噬,吐出一口鮮血。
衆人見狀,膽量不禁又大了兩分,紛紛圍將上去。
“陳大哥,這樣下去不行,讓兄弟們分開找吧!”楊漣看着路邊的屍首沉聲道。
影衛首領陳羽沉吟一瞬點頭道:“好,影三影五留下保護總管,其餘分開找!”
楊漣搖搖頭:“不必,影三影五也分開去找吧,他們的目標不是我,這些外來者認得我的也不多,所以我不會有危險,眼下儘快找到教主要緊,影三影五跟着我,反而拖累了他們的速度。”
陳羽皺皺眉,看着他堅定的神色,點點頭,“總管小心。”說完忙帶人分散找開。
楊漣一邊觀察着周圍的痕跡,一邊焦急地尋着記憶中的那抹紅影,回頭看了眼自己的龜爬速度,楊漣第無數次後悔自己以前沒能用心學些武藝。
棄了陳羽他們尋去的小路,楊漣朝着大路徑直走去,他知道,這條路上有一個楓樹林,雖然已經過了楓葉如火的秋季,但是他有種直覺,教主一定會在那裡,因爲冬天裡枯萎敗落的楓林,和他身上深沉寂寞的氣質有一種驚人的相似性。
染了血的雪地,帶着一種別樣的妖冶,東方不敗坐在雪地中間休整調息,周圍是躺了一地的黑衣死士的屍體,楊漣走進來的時候,正看到那一抹紅與滿世界的銀白融爲一體,周圍帶着死氣的楓林,似乎整個世界都寫滿了罪惡,頹敗和冷漠,那人雙目緊閉,臉色慘白,脣邊帶血,形容憔悴,楊漣心中一陣發緊,他······其實也只是個普通人罷了······會疲倦,會任性,會受傷,會孤獨······
楊漣躊躇着他是等着教主療傷完了再過去,還是現在就走到他身邊,未及多想,卻見一個傷重的死士提着兵刃吃力地站起身來,抱着蹈死無悔的決心向那人衝了過去,楊漣來不及多想,幾步奔到他身邊,將盤膝坐在地上看似毫無所覺的人抱進懷裡,用自己的後背迎上對方的刀刃,抱住他的一瞬間,楊漣腦中只剩下一個想法,又瘦了,若是喂不胖他,就算這次大難不死,他自己也要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等了半天,一心決然的楊漣沒有等來背後要命的刀劍,等來的卻是耳邊教主冷颼颼的嗓音:“你還要抱到什麼時候?”
楊漣愣了一瞬,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的時候,忙很崩潰地鬆開他,剛剛的刺客已經仰面倒在了地上,眉心血紅,來不及多想,看見他嘴角多出的血跡,定是剛纔勉強出手造成的,忙擔心地問,“教主傷勢如何了?”
東方不敗沒有想到,他會在這種情況下衝過來,看着他的眼睛,他忍不住心頭一動,那雙令人着迷的眼中此時不再是讓人厭惡的虛僞,疏離,恭敬,有的只是真真切切的關心,憂慮,自責,東方不敗原本緊繃的身體也在那澄澈也複雜的目光中漸漸放鬆下來,一直苦撐的精神也隨即渙散,眼前一花,險些歪在楊漣身上。
“無妨。”他淡淡道。“教中如何了?”
楊漣忙認真道:“有童長老他們坐鎮,教主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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