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漣的事情並不多,只是每日給教主梳頭,磨墨,煮茶,可是教主依然對他沒有好臉色,似乎想起來就要刁難他一下,而且最可貴的是教主的苛刻好像大部分都轉嫁到了他身上,自從他來了以後,別的下人捱罵的次數少得多了,教主更是幾乎沒有再動手打過人,那個溫文爾雅的楊公子也是,簡直就是超強人,無論教主怎麼罵他,怎麼欺負他,他就是像尊菩薩一樣呆在那,不喜,不怒,更不害怕,不管教主罵得多難聽,他都照單全收,連表情幾乎都沒變過,哪怕教主怒火滔天,他們都已經嚇得站不穩了,他卻還能雲淡風輕地笑着問他,教主要喝什麼茶?
所以神教上下幾乎都知道,如今教主最討厭的人是那個讓人很有好感的楊漣,至於爲什麼討厭,要討厭到什麼時候,那就不知道了······
房裡很暗,教主穿着整齊的裡衣站在牀前,楊漣跟着一羣侍女走到房中,畢竟梳頭是他的事,兩個侍女上去伺候他穿衣,每天的這個時候,總是屋裡的人最緊張的時候,不只丫頭們,就連教主自己周圍的氣壓都低得嚇人,畢竟,東方不敗自宮是多大的秘密啊,所以,這時候給教主穿衣服,如果不謹慎,隨時都會死。
楊漣正神遊之際,只聽一聲尖叫,剛纔伺候教主穿衣的一個侍女已經被教主一掌拍死,小廝忙把人擡出去,候在外間的幾個侍女跟着進來十分自覺地清理掉地上的血跡,另一個嚇得險些跌倒在地,眼見教主的怒氣未消,另一個小丫頭似乎也很危險,楊漣硬着頭皮上前將她拉開道:“教主,小丫頭笨手笨腳,就讓屬下伺候教主着衣吧。”
東方不敗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爲那丫頭求情,神色稍斂算是默許。
楊漣忐忑地上前,小心翼翼地給他繫好一帶,將衣服打理平整,畢竟他知道哪裡能碰,哪裡是禁區,所以雖然教主的身體依然緊繃着不曾放鬆,但是起碼沒有發怒的跡象。
楊漣不知道的是,教主其實已經放鬆很多了,準確地來說,只要他在邊上陪着,大多數時候,教主都是很放鬆的,因爲他身上那種讓人安心的氣質,給了他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安全的感覺,這種感覺雖然奇怪,可卻讓他覺得很舒服,這也是即使不需要他做什麼事,教主也總會把他留在房裡的原因,至於對他苛刻,或許連東方不敗自己都不明白,他也只不過想讓這個過於安靜的人,多和他說上幾句話而已······
自從發現楊漣有給教主穿衣的天賦之後,伺候教主的人們就變着法地把自己的工作都攤給楊漣,畢竟,他人細心,幾乎不會出錯,而且幾位長老又都喜歡他,哥哥又是總管,所以教主不高興頂多是罵兩句,他們就不同了,沒文化沒背景,一個不小心,就是要命的事,所以,大家無奈,還是犧牲他一個吧······
所以,不過短短兩個月時間,教主的大小事務,幾乎都落到了他的頭上,從早上起牀,到晚上睡下,他真是十二小時全天服務,除了午飯的時候和教主午睡的時候能小小地休息一下,其他時候,都是一連幾個小時地站在那,簡直就是苦不堪言。
出乎楊漣意料的是他那個“遠房大哥”楊漣亭,人是個好人,而且他確信,如果不接觸權力的話,他會一直這樣好下去,不過好色這一點那可真是沒得說,光是相好的就七八個,老家還訂着娃娃親,楊漣崩潰,如果教主真的愛上他的話,難怪要低聲下氣,太可怕了,他們還是不要在一起的好,雖然教主對他沒有好臉色,可是從心裡,他始終還是對他存了一份憐惜,如果不愛就不會受傷,那麼楊漣希望他永遠都是那個睥睨天下的東方不敗,即使寂寞,卻不會讓任何人看到脆弱。所以前幾日楊蓮亭打算回山西的事情,楊漣並沒有阻止,離開也許就是二人命運的轉機呢?
楊漣漸漸清楚,教主之所以沒胃口,並不是身體出了問題,只是心情不好,普通人心情不好的時候,確實吃不下東西,而教主只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比較多而已,雖然並不清楚他爲什麼不快樂,可是楊漣這個先知者畢竟要比別人瞭解得多一分,所以對於那個任性得無法無天的人,他總是表現出強大的包容力,並總是盡力讓他能有一個好心情。而且東方不敗好酒,午飯前總會飲上幾杯,可是楊漣發現教主的酒雖好,但是酒勁太大,《葵花寶典》的武功本屬陰柔,這樣的烈性酒,實在不適合他的體質,長久飲用對他的身體並不好,他便尋思着給他釀種新的,一種既對他胃口又能對他身體有好處的酒,天下第一人難道還不值得爲他釀天下第一的酒嗎?
“教主,嚐嚐這個茄子,廚子用新法子做的。”楊漣說着,夾了兩塊茄子放進教主面前的碟子裡。
東方不敗嚐了一口,覺得確實不錯,似乎只要他說好的菜,他都覺得不錯,不知道爲什麼,平時不多言不多語只是淡淡微笑的人,見他吃東西總會很開心,總是變着法地想讓他多吃一些,每每見他開心,東方不敗覺得自己的心情似乎也好了幾分,有時候不想吃了,那人總會拿一雙亮晶晶的桃花眼看着他,時不時的,心跳就會不自覺地快上兩分,每每直到他把一碗飯吃乾淨他纔會罷休。
楊漣不知道,教主之所以乖了那麼多,實在是扛不住他那雙溫柔如水又電力十足的眼睛,除了偶爾的幾次,教主因爲他的堅持對他大發雷霆,其他的時候還是一天比一天乖的。
屋子裡的人,雖然已經見怪不怪了,可是每次楊漣伺候教主用飯,都能讓他們跌破眼睛,教主還是一樣恐怖,有時候會摔盤子摔碗,有時候會掀桌子踹凳子,有時候會大發脾氣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可是楊漣每一次都是一張笑臉,應付得輕鬆自如,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還總說着不着邊際的話,讓每個人都心驚肉跳,捏了一大把汗,好在教主每次雖怒,可是卻不曾真的傷了他,發過脾氣之後,心情也似乎好了幾分,在楊漣的伺候下,更是一改常態,每頓都能用上不少,面對大家崇敬的眼神,楊漣也只是一笑了之。
楊漣來到黑木崖的時候正值仲夏,一晃眼,已經到了晚秋,在衆人眼中,楊漣依舊是教主最討厭的人,教主仍是會動不動找他麻煩,可是大家也逐漸發現了他的強悍之處,應付教主這種偉大的本領就不說了,關鍵是,只要他在,整間屋子連着教主的心境都不知不覺發生了變化,雖然他很少說話,可是隻要他站在那裡,就算是不開窗,屋子裡似乎也是敞亮的,他總是很安靜,可是靠近他的人總能感受到溫暖,園子裡的人幾乎都要愛死他了,教主怎麼就喜歡爲難他呢?
“楊公子,婉心姑娘有事找你,說是在蓮塘等你。”因爲教主不在,楊漣難得清閒一會兒,聽見小廝叫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知道了,我這就去。”楊漣無奈還是應下了,畢竟是女孩子,而且她又是長老的女兒,他哪敢怠慢啊。
楊漣不情不願地去了,看着滿池已經到了敗落時節的蓮花和不遠處婷婷嫋嫋的女孩,真是鬱悶得很,那女孩不是要約他賞荷吧?
楊漣執禮甚恭地向她見了禮,女孩子倒是很開朗,上前就拉着他道:“楊大哥,我用你給我畫的花樣剛繡了一條手帕,你快看看,好看嗎!”
楊漣思慮着,江湖兒女或許不該太拘謹,便接過了手帕,仔細看了看,雖然手法一般,倒也還過得去,畢竟他也不能要求,世上所有人的功力都能比得上他家裡的師傅們。
楊漣看過,將手帕還給她,“莫姑娘,很好看。”
女孩聞言,頓時笑逐顏開,看着他的目光,又多了兩分熱切。
從成德殿出來,對於楊蓮亭調回山西分舵,到老家成親的請求,東方不敗沒準,楊進忠老實了一輩子,只是可惜了,兒子卻是個好色的主,雖然算不上是個壞人,可是山下相好的,卻不知道有多少,楊進忠一輩子也算爲神教鞠躬盡瘁,所以就算楊蓮亭武功平平,他還是給了他個輕鬆的總管來幹,地位說不上高,但是有他撐着,倒也不會有人爲難他,只可惜,總是給他惹麻煩,唯一做的一件好事就是把楊漣送到了他身邊,準了他其實也沒什麼,只是考慮到楊漣在黑木崖只有他一個親人,若是他也走了,就連這唯一一個照顧他的人都沒有了,還是讓他再呆上一陣,待楊漣熟悉環境之後再讓他走也不遲。
原本心情不錯,可是經過花園,看見蓮池邊和一個女人拉拉扯扯的楊漣,教主的臉立馬就沉了下來,顯然跟在教主身後的暗衛陳羽也看到了這一幕,偷眼看了看教主陰沉沉的臉色,雖然不太清楚教主爲什麼會生氣,但還是忍不住爲楊漣低頭默哀。
“他很招女人喜歡?”
陳羽微微一愣,意識到教主是在問他後,忙老實道:“回教主,楊漣他長得英俊,性子溫和,教中確實有不少姑娘喜歡他。”
教主什麼都沒有再說,便徑直離去了,陳羽也只得快步跟上。
楊漣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個纏人的小丫頭,趕回去的時候,教主已經回來了,連忙十分頭大地請罪道,“教主恕罪,屬下有事出去了一下。”
東方不敗盯着他,涼涼地問道:“本座倒不知你有什麼事急着辦,連自己的本分都可以拋到腦後。”
楊漣想了想,覺得這種事情沒有必要撒謊,便老實地道:“回教主,剛纔是婉心姑娘和屬下說了幾句話。”
東方不敗沒有再問,是說了幾句話?還是說了幾句甜言蜜語外加上親親我我,拉拉扯扯?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生氣,只是剛剛感受到一點光明的心再一次跌進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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