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蘭尋思道:“自己遭到丈夫的唾棄,還要惹來衆人的哂笑。難道家裡沒有男人,真的會被欺負到頭上?無論如何也要跟她們理論一番,哪怕是把這條小命拼了也無妨!反正活了三十多年也沒有死過一回!”
香蘭讓女兒涵涵先去睡覺,把門關好以後,肚子裡的火不打一處來,捋起袖子,一副找人拼命的架勢。到了她的店門口,香蘭剛想發飆,就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她發現,她們所談論的並不是自己,而是跟中彩有關的內容。
“二狗子,你的命怎麼那麼好?居然中了八萬塊!”
“就是啊,早知道我也跟着你買四十三歲的!”
“你能中那麼多錢,完全是託你老婆的福氣!”
“瞎說!我老婆死都不讓我買!還託她的福氣?跟她八竿子打不着!”
“你懂啥?你老婆長了一臉的旺夫相!要不是你老婆,你還能中來着?”
“那我倒要看看,你所說的旺夫相到底是咋樣的!”
“旺夫相都不懂!額頭不能太窄,下巴圓潤有肉唄!”
“呃。”他用手摸着下巴,點了幾下頭,“怎麼你說的跟我的面部完全一樣?”
“就你?賊眉鼠眼的,算了,甭打擊你了!”
二狗子心想,經桂英那娘們一說,情況還真是這樣!娶雪瑤之前,住的是祖上留下來的快要坍塌的土坯房,肚子經常飢一頓飽一頓,衣服破破爛爛的,一年都沒買幾回新的。可是自從娶了雪瑤之後,一改往日的窮酸樣,住上了三層平頂房不說,吃飯餐餐都有葷的,還中了八萬元大獎。看來娶了她,就等於娶了一棵搖錢樹。以後的日子還怕窮得叮噹響嗎?村民們見到自己還會以瞧不起的態度跟自己說話嗎?想到這,他差點把自己給笑抽了。
過了幾天,八萬塊現金到手後,二狗子把大門關掉並反鎖,靠躺在牀上,翹起二郎腿,數了一遍又一遍的錢。臉上的那笑容,比菜園裡的桃花開得都要燦爛。而雪瑤的臉上沒有表露出半點喜色,埋着頭在閱讀《養豬技術大全》。
二狗子從其中抽出十張紅鈔票放在她的跟前,說道:“給,隨便花!”
“先放着。”
“誒,我說我們中了那麼多錢,你怎麼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呢?”
“賭博這東西,今天掙幾十萬,明天傾家蕩產,很正常!除非你就此收手!”
“桂英不是說了嗎?你長了一臉的旺夫相!我還靠你這張臉發大財呢!”
“去去去,她又不是算命的!一句屁話就把你給樂成這樣!”
“什麼屁話?你不信也行,反正至少我信了!”
“我勸你不要再賭下去了!賭博的人沒有好下場的!”
“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話來?”
二狗子把錢收了起來,裝在了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盒子裡,藏在了席夢思牀底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砰”的一聲把門關上,頭也不甩地出去了。雪瑤頓時憂心忡忡起來,寧願丈夫沒有中這八萬塊。只要他嚐到了賭博帶來的甜頭,就會一發不可收拾起來,不勞而獲與好逸惡勞的思想在他的腦子裡滋生。
幾天後,雪瑤的嘴皮子都磨破了,才從二狗子那要了五千塊錢去買豬崽。原來二狗子考慮到前段時間豬鬧了口蹄疫,村裡的三個養豬大戶都折了本。如今別人在準備縮小養豬規模甚至撒手不幹的時候,自個卻去購買豬崽。這不是把錢往火坑裡去燒嗎?可是雪瑤堅信豬的價格走勢一路看漲,等明年豬肥了後肯定有賺頭。二狗子甚煩她嘴裡反覆唸叨,便很從不情願地把錢拿給了她。
兩口子在樓房的背後用空心磚和木板搭建了一個簡易的豬窩,從隔壁鎮買了八頭豬崽,並運來了飼料。雪瑤看着豬崽們吃東西時發出“咕喳咕喳”的聲音,心裡面暖融融的。
可是令雪瑤沒有想到的是,三天過後,買回來的八隻豬崽中有五隻生病了,其中兩隻很快就死了。儘管她找來了村裡的獸醫,打了針還是沒有挽回它的生命。村裡人建議她立即去找販賣豬崽的人那裡去要賠償。可是到了那裡,販賣豬崽的人卻不承認是豬的質量問題,應該是其它什麼問題。雪瑤想要去起訴他,但是賠償得來的錢還不夠打官司出的錢,最後只好認倒黴,此事便不了了之。
二狗子心裡倒不樂意了,悶悶不樂地說道:“說了不要去養什麼豬,還偏不信!這下好了,沒幾天就死了三頭,一下子就損失了近五百元!你以爲這錢那麼容易掙?是天上掉下來的?”
“我也沒想到情況會是這樣!第一次嘛,總會遇到問題的!”
“我跟你說啊,要是這些豬崽都死了,我可不再給你錢買了!”
很快,以佛招爲首的長嘴毒舌婦又在一邊品頭論足了。
“從來就沒有見過這麼傻笨的女人。”
“就是,沒養過豬還總以爲養豬好掙錢!”
“那幾頭豬崽能不能養活都成問題!”
“打扮得白白淨淨的,還能當養豬倌?”
“你們信不信,還剩的那幾頭豬崽,過年後準一個都不留。”
“我也覺得,好端端得副食店不弄,養什麼豬呢!”
……
儘管雪瑤聽到此話一百個不樂意,但是也沒轍,畢竟他是一家之主,家裡事無鉅細都必須聽他的吩咐。然而她又是一個很要強的女人。事情要麼不做,做了就要做好。她一定要把養豬的事情搞好,證明自己的想法是沒有錯的。
再後來,雪瑤覺得目前所搭建的豬圈通風不是很好,所散發出來的臭味在三樓都能聞到。於是,雪瑤果斷決定,在果山上另搭建一個豬窩,並以珠江三角洲的基塘農業爲模式,即用豬糞給臍橙樹施肥,臍橙樹下剷除來的草餵魚,撈取池塘裡的浮萍用來餵豬,塘底的淤泥也用來施肥,創造出一種獨特的農業生產方式。
不久,村裡面又傳來了另外一種聲音。
“雪瑤也真是太勤幹了!這麼冷的天還在山上幹活!”
“二狗子懶得很,做妻子的當然要勤快些!”
“二狗子能娶到雪瑤,真的不知道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這可苦了雪瑤!作爲一個外鄉女人,不容易啊!”
“也許再過幾年,她就能成爲村裡的富婆了!”
……
春亮非常有雅興地去了趟雪瑤的果山,發現經過十多天的奮鬥,立體農業的雛形基本構建起來了。他又想了想自己,年近而立之年,除了有一個相對穩定但是薪水偏少的職業外,基本上一無所有,妻子、兒子、房子、票子、車子、甚至面子,一個都沒有沾上。赤裸裸的窮屌絲一個,什麼時候才能逆襲一下呢?
回到家,春亮心情澎湃,發現大學畢業至今,人生已經失去了奮鬥的目標,當年的鬥志已經蕩然無存。他就像一隻趴在窗戶裡的蒼蠅,看似前途光明,實則找不到出路。於是,他決定,決不能讓人生就此荒廢。
春亮來到縣城,去了曾經與詩涵走過的每一個角落,試圖找到她的蹤跡。不但沒有找到她,反而在零亂的腦海裡堆積了幾絲傷感淒涼。她的影子不斷地涌現了出來,勾勒了一副不堪回首的心酸圖景。
手機鈴聲響了,是樊凌峰打來的電話。
“亮哥,你在哪?”
“我在中山街呢!”
“正好呢!有空出來喝一杯下午茶麼?”
“好呀!你在哪裡?”
“你就到城北紅綠燈旁的農村信用社門口等我吧。”
“好的。”
兩人來到路易斯西餐廳。春亮點了一杯烏龍茶和一份馬蘇裡拉土豆泥,樊凌峰則點了一杯普洱茶和一份拔絲香蕉。
“最近在忙些什麼?”
“剛考完期末考試,準備放寒假了呢!”
“找到詩涵了嗎?”
他無力地搖着頭,答道:“沒呢!”
“她不是在家麼?你怎麼沒有去找她?”
“去了。可是她媽媽說她還在廣東順德。也許你看錯人了吧。”
“看錯了?不可能吧?這天底下怎麼會有那麼相像的兩個人呢?”
“說不定是孿生姐妹呢!”
“可惜了。一對郎才女貌就這樣分開了!”
“也許是上輩子修來的緣分還不夠吧。算了,不聊這個話題了,過去了就讓它過去了吧。快過年了,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去?”
“也許明天吧。其實今天我叫你出來,就是爲了和你道聲別的!”
“明天就出發?怎麼不多呆幾天?”
他苦笑了一下,把嘴巴想說的話又咽回去了。
“好久沒有回去了,所以歸心似箭嘛!”
春亮知道,他所說的並非真心話,只不過是爲了搪塞自己的回答而已。吃下午茶,按道理來說,芷欣也應該出來了。怎麼就單單他一個人出來,又那麼心急離開,不會他們小兩口子又吵架了吧?
“早些回去也好。準備帶什麼年貨回去?”
“當地有什麼特產來着?”
“多着哩。什麼酸蘿蔔啊、鐵勺粄啊、紅薯幹啊、黃粄啊、灰水粄啊、臍橙啊、沙炒臘子啊、餈粑啊、凍米糕啊、龐糕啊、釀豆腐啊等等。”
“你知道哪裡有買嗎?能否帶我去買一些?”
“沒問題。時間不早了,要不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買了一大塑料袋的當地特產回來,樊凌峰就去車站買回去的車票。芷欣來到男友的住處,發現他東西收拾妥當。
“你準備回去?”
“是的。”
“怎麼那麼心急?買車票前也不告訴我一聲?”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