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芷欣在協商的過程中,樊凌峰又接到了母親打來的電話.
“兒啊,幾時能到家啊?快了吧?”
“媽,我暫時不回去了,我把車票給退掉了!”
“什麼?”賴秋燕愣得如半截木頭般愣愣地戳在那兒,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你爸得了這樣的病,你都回來了?”
“媽,你別激動嘛!我不是一直在想着法子湊錢嘛!等錢湊到手就立馬回去!”
“你在那邊無依無靠的,還是回來再想辦法吧。”
“好的。爸的情況怎麼樣了?”
她的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傳來了微微的抽泣聲。
“媽,你怎麼不說話?快點告訴我啊!”
“醫生說……要是再不做手術……就……就有生命危險了……”
他的腦袋嗡嗡作響,彷彿天要塌下來似的。
“媽,你不要擔心了。我一定會把錢抓緊籌集到手。”
“好的,你早些回來。路上小心些。”
“知道了,媽!”
掛斷電話,樊凌峰便準備收拾東西。無論芷欣能否借到錢,也都該回去了。家裡面有很多重力活,不是母親與妹妹兩個女人所能勝任的。儘管親戚會過來幫助一些,但畢竟會惹來一些閒話。
東西收拾妥當了,房租也繳納了,他一個人坐在椅子上,靜候女友的佳音。眼瞅着時間一分分地過去了,芷欣與官風燕的協商卻一直未果。他一會兒走出門外望幾眼,一會兒在屋裡踱幾步,一會兒又坐了下來看着手機屏幕。
終於,手機鈴聲響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了手機,一看,不是她,而是春亮打來的。
“喂,樊兄,在哪呢?”
“我啊,剛回到家呢!”
“甭騙我了!我就在你的門口!”
他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緩緩地打開門。
“你怎麼知道我還沒有回去?”
“昨天我碰到了芷欣。她把你的事情都跟我說了!”
他臉上的苦笑頓失,露出濃濃的愁緒。
春亮掏出一沓錢來,交到了他的手裡。
“錢不多,略表心意!”
他把錢又塞回春亮的手裡,說道:“我怎麼能要你的錢呢!”
春亮又把錢遞了過去,說道:“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兄弟的話,就把錢收下吧!”
他的眼睛裡閃爍着淚光,眼睛久久盯着手中的錢。
“你這個兄弟,我真是交定了!”
他嘿嘿地笑了幾聲,說道:“看你東西都收拾好了,這回應該準備回去了吧?”
“回去也好。多一個人就多一個照應。”
“好吧。那來年再見了。我還有點事情要辦理,先走了!”
“好的,那我就不送了。這錢明年一回來我就還給你!”
“不急不急。”
到了晌午,不見芷欣人過來,也沒有她的電話和短信來。他對那事已經不抱希望了。就算是自己不是她的男友,而是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她的母親也不太情願出手相助。畢竟數額又大,距離又遠,萬一自己溜走了,她們就會覺得追起債來相當麻煩。更何況自己還是一個讓她非常憎惡的人。
他買了一包方便麪回來,就算是今年留在這座南方小城的最後一頓發吧。沒有情人的陪伴,沒有饕餮大餐,多多少少有些淒涼和落寞。在泡麪的過程中,他給芷欣發了一條短信,寫道:“寶貝,不要去爭取了!下午我回去了!”
吃完方便麪,她沒有回信息,也沒有回電話。他拉着行李箱來到了車站,買了車票,坐在候車廳的椅子上,等待着半個小時候出發的長途汽車。他又給她發了一條短信,寫道:“差不多快要出發了。過完年我會早些回來。親。”
隨着時間的過去,車站的人流量越來越大。樊凌峰一直注視着大廳門口由外入內的旅客。也許,他的心裡實在還不下芷欣吧。離出發的時間僅僅剩下五分鐘,他徹底心灰意冷,閉上了眼睛,腦子一片空白。
“darling——”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和熟悉的稱呼,他嚯地一下睜開眼睛。
“你怎麼來了?我還以爲你不來了呢!”
他猛地站了起來,緊緊地牽着戀人冰冷的手。
“爲什麼你每次回去都不跟我先吱一聲呢?”
“其實我也不想。”他低着頭,嘆了一口氣,“我爸的病情又惡化了,所以……”
她掙脫開他的手,從手提包裡拿出了一張銀行卡,塞在他的手裡。
“這裡有十一萬!密碼是我們縣的郵政編號!”
他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銀行卡,又驚愕地望了她一眼。
“這錢是怎麼來的?”
“你就別問那麼多了!你用就是了!”
“你要是不肯告訴我,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用的!”
樊凌峰又把卡塞回她的手裡,一屁股坐了下來。
“好吧,我告訴你吧。是我媽借給你的!”
“你媽怎麼又……?”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這輩子我媽就最聽老公的。我外公都同意了,我媽還會不同意嗎?所以,你也不要多想了!”
他剛想說些什麼,車站的廣播就響了。
“好了,別說那麼多了。汽車馬上就要出發了,你快點進去吧。”
“可以親我一下嗎?”
“那麼多人呢!”
她不經意地把臉撇到了一邊,他的眼神閃過一絲淡淡的疑惑。憶起昔日,同樣是人山人海的車站,每一次她爲他送別,都要擁抱並親吻一番。而此時,卻因爲人多而害羞起來,豈不怪哉?
他踧踖不安地入了檢票口,而芷欣並未跟過來。他回過頭,與她揮手示別。她的眼淚還是忍不住地流了下來,接着便掩面而去。他想多看她幾眼,可她早已混入來來往往的人流中。
他一個人孤獨地上了車,內心卻不免涌起了一種莫名的滋味——酸溜溜的,很不好受。第三天傍晚,他終於回到了家。然而,他一刻也沒有歇息,便馬不停蹄地趕到縣人民醫院。
已睡熟的樊斌躺在病牀上打着點滴,臉色蒼白,面容憔悴。賴秋燕坐在一邊陪伴着他,黑眼圈爬滿了她的眼部,半頭的白頭髮在燈光下是那麼的明顯和張揚。
“媽,我回來了!”
“什麼時候到的?”
“就剛剛。”
賴秋燕站了起來,仔細地打量着兒子。
她格外心疼地說道:“每次回來,你都要瘦下一圈。”
“瘦是因爲我經常鍛鍊身體嘛!不用擔心我!倒是你們要多注意身體!哦,對了,爸的手術預約到什麼時候啊?”
“聽你大伯說,好像是後天上午。”
“哦,這樣。錢的事情你們不用擔心,我已經籌集好了!”
“你從哪兒弄來那麼多錢?”
“都是向朋友借的!等手術後新農合醫療保險報銷完就還給她們!”
賴秋燕把削好的蘋果遞到兒子的手裡,心裡甚感欣慰。
當晚,樊凌峰發了一條短信給芷欣,可她卻久久沒有回覆。於是他又打了個電話給她,可是聊了沒幾句,兩人便突然沒有話題。
“寶貝,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也許是吧。好吧,你舟車勞頓,就早點睡吧。”
他本來還想聊點什麼的,可是她已經匆匆掛斷了電話。
兩天過後,手術順利進行。樊斌的病情趨於穩定,他從死亡線上被拉了回來。賴秋燕終於可以好好地睡一場覺了。一家人都洋溢在欣喜的氣氛中。樊凌峰在第一時間將這特大喜訊告訴給芷欣,並表達謝意。
“寶貝,我爸的手術很成功!”
“成功就好。”
本以爲她會跟自己一樣狂喜,可是結果跟想象的有些差距。
“我不在你身邊,你有沒有很想我?”
“還好吧。”
“還好是什麼意思?想,還是不想?”
“好了,我不跟你聊了,我媽叫我吃飯了。”
“呃……”他尷尬得張着嘴,“那好吧,你多吃點。”
自從車站那一別後,女友彷彿就換了個人似的。通話時的那股情意淡了,時間短了,內容少了。她的心悄然無息地發生着變化。會不會是因爲借錢的事情而讓女友心存芥蒂呢?然而,仔細想來,當初是她硬要向母親把錢借給我的。看來變心的原因並非如此簡單。她們母女兩在協商的過程中又暗藏着哪些不爲人知的秘密呢?看來在合適的時機,有必要好好地問一問。
到了晚上,樊凌峰再次撥打了一個電話給她,可是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了男人跟她說話的聲音。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這聲音好像是秦風的。那個男的又再次嚷了一小句,他豎起耳朵仔細聽了一下,既沙啞又渾厚的,沒錯,就是情敵的。
他們兩人怎麼會呆在一起了?那個狗逼不會趁城防空虛又來挖牆腳?他的心立即被利劍刺了一下,血涌了出來。他的右眼皮不停地跳着,一種不祥的預感侵襲了全身。
“你身邊怎麼有個男的?”
“哦,是我的弟弟。”
“不會吧?怎麼聽起來像是秦風的聲音?”
“連我也不相信?要不要把電話交給他?”
“算了,沒有必要。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也許自己是真的聽錯了,猜疑心也實在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