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涵把點評APP裡的餐廳看了一個遍，終於挑選出一家看上去還不錯的西餐廳。距離相約的時間快到了，她纔開始洗澡收拾，折騰了一會兒，等到她正式踏出家門的時候天都黑了。
老同學相聚自然是聊不完的話題，第二天杜若涵擔負起城市宣傳員的職責，帶着他們在龍城裡逛了不少景區。
那封一直躺在郵箱裡的公司通知，是在星期一的早晨被杜若涵打開閱讀的。
“你們看郵件裡沒？公司這麼體恤我們人民羣衆，簡直刷新了我的三觀。”杜若涵拍拍對面桌子的同事，小聲議論着。
“通知是週六早上發的，你不會現在纔看到吧？”
很明顯，後知後覺的杜若涵遭到同事深深的鄙視。但這並不影響她沾沾自喜的愉悅心情，因爲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一員福將，來公司三個月了，公司的各項制度都變得越來越人性化了。
自娛自樂，偶爾給自己臉上貼金，是杜若涵從小到大不變的自我修復法則。
每個週一，都是公司歷來最爲忙碌的一天。先是中高層大會，再是部門小會，被點名批評的客戶部總監李思源回到自己部門就開啓他的巡邏眼，試圖在這一屋子人裡找到那個偷偷告狀的小人。
能這樣一擊就中的人，在李思源看來肯定是有點能耐的人，所以他自然而然把兩個老傢伙納入到自己的懷疑名單裡。至於新人杜若涵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懷疑過，還頗爲和善地提醒她，既然上次已經丟了人，今天下午的新人演講就一定要扳回一城。
杜若涵點頭如搗蒜，她自己也憋着一股勁就等着要打翻身仗呢。
新人演講，是新威公司最爲特別的一個地方。所有通過試用期的新人都會進行一次展示演講，演講的內容通常包含三個方面，第一就是新人對公司的理解，第二就是新人對所在部門和所負責項目的理解和建議，第三就是新人的全面展示，說明自己對於公司的重要性，簡單講就是要推銷自己。
總體而言，新人演講是新威公司讚美度最高的一項制度，也算是公司對員工的一個小小福利，因爲所有新人會根據表現進行現場打分，得分最高的前三名會得到激勵，一種是現金獎賞，一種是調升崗位。
杜若涵一聽現金獎勵爲8000元，就暗自期待地搓搓手，準備了半個月的她只求混進前三，爲人民幣奮鬥。
簡單吃過午飯後，杜若涵就和一衆待演講的新人一起來到會議室，各自調試自己的PPT，都在用最後的時間過一遍自己的演講稿。
按照慣例，像這樣的內部活動，通常都是由沉默寡言的何鵬作爲高層代表參與打分，畢竟他是全公司上下公認的“學術代表”，可今天有些奇怪，大家都看到了，何鵬的身後還跟着三位從未參與過這個活動的大佬。
本來負責打分的是一共有五位，分別是大佬何鵬、人事經理、客戶部總監、創作部總監、媒介部總監。他們四人原本就已經入座，就等何鵬到了活動就開始，可誰都沒料到，高層大佬F4全部來了。
客戶部總監李思源反應最快，趕緊起身讓位，讓大佬們入座，他和幾位中層全部從打分席位上下來，變成這場會議毫無存在感的邊緣人物，全部退到最後一排遠遠觀望。
趙子辰從進場到落座，就撇了杜若涵好幾眼，只不過他發現，她的眼神卻一直落在郝俊愷的身上，他皺起眉毛，心裡忍不住嘀咕起來，“你這個傢伙，不會真的花癡郝俊愷吧？”
坐在第三排的杜若涵的確一直盯着郝俊愷，只不過她不是花癡，而是憤慨。本來她勢在必得的氣勢在看到郝俊愷的時候就瞬間泄了氣，畢竟之前丟人顯眼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別人怎麼打分她不清楚，但她篤定這個郝俊愷就是自己排名賽的攔路虎。
“我的媽啊，換大佬給當評委啊！”
“我緊張，我害怕我會忘詞。”
“他們怎麼突然就來了，這種活動用得着他們參與嗎？”
“完了完了，我們大概是新威公司最慘的一批新人。”
……
伴着所有新人顫顫發抖的心聲，人事經理宣佈今年的演講比賽正式開始，所有人都以默哀好走的眼光目送媒介部的新人登臺發言。
趙子辰翻看桌子上的資料，發現杜若涵排在12號，他無奈地挑了挑眉，心想早知道她的順序排這麼後，就應該晚點再拉着兄弟們進來。
雖然剩下的兩個人是被趙子辰臨時威逼進來的，但畢竟專業水平在那裡放着，新人演講完畢後的隨機提問，各個都問在了重點上，準備充足的新人自然加分，而那些實力略爲差一截的新人只能像一條風乾的明太魚，呆站在臺上被凌厲的提問和尷尬的空氣凌遲處死。
“有請下一位，客戶部杜若涵。”
被人事經理念到名字的杜若涵，起身上臺前回頭望了一眼自己的部門總監，李思源單手握拳望着她點點頭，那激昂的眼神就好像在說：“快，趕緊給老子上場殺敵，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準確領會到眼神精髓的杜若涵深呼一口氣，三天前她就是在這個會議室栽了跟頭，今天她要雄赳赳氣昂昂站在這裡，重新拿回屬於她自己的東西。
可惜，氣勢太過願景太好，略爲有些着急的杜若涵上臺的時候差點扭到腳，好在她反應靈敏，趕緊在千鈞一髮的時候扶住了桌角，成功掩飾住這個上臺的小插曲。
“豬頭！”趙子辰看在眼裡，罵在心裡。
短暫驚魂之後，杜若涵用最快的速度調整好呼吸，翻開PPT的第一頁，她的演講正式開始。
杜若涵在5分鐘有限的時間裡，先闡述了自己對廣告行業的認識，根據她的認知重點分析了同行業競爭對手的情況，至於部門業務上，怕死的她還是多多少少賣了乖，每一句話都帶着總監和同事。在自我推銷的環節上，她重點說了新項目的表現形式，用她四年的設計理念提出了不少很有創意的想法。
“以上，就是我全部的內容，謝謝大家。”杜若涵發言完畢，站立在臺上等待最後的提問環節。
趙子辰並沒有跟着其他人一起鼓掌，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問，“我還想具體聽一下，你對新項目的看法，你一共提出了三個創意，你自己更偏向於哪一種呢？”
叮咚，一直沉默無言的董事長竟然開口問話了，坐在最後一排的客戶部總監李思源和所有人一樣，身子都不自覺前傾着，不知道這個殊榮對於杜若涵來說到底是福還是禍。
“我個人喜歡第一個，但站在公司的角度來看，我覺得第三個是可實施性最高的。”杜若涵用最快的速度把這句話包裝了一下，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預算到位了，我覺得哪個都是最好的。
趙子辰沒再說話，他只是挑了挑眉毛，早就是一副把杜若涵看穿的表情，他在心裡默默嘀咕道：“果然是在客戶部混了三個月，你說話都知道包裝了。”
“很好，你的演講很不錯，算是我們看到現在排在前面的。”郝俊愷和王子濤的表情一樣，通過這五分鐘，對這個新人有了全新的認知，完美的改觀。
杜若涵說着謝謝下臺，她看着正低頭打分的四位大佬，心裡像念着咒語一樣重複着：“錢，你媽媽喊你來找我！”
杜若涵屁股還沒坐到椅子上，就聽到總監李思源的聲音從她背後響起。
“不錯，沒給老子丟人，這個翻身仗打得不錯！”原本坐在最後一排的李思源，直接溜達到杜若涵的身後，拍拍她的肩旁以示鼓勵。
等18位新人全部演講完畢，負責打分的四位大佬聚在一起嘀咕了一會兒，然後就由人事經理當場宣佈今年的前三名。
“第一名，媒介部的姜潮，獎勵現金8000元，第二名，創作部的秦宇，獎勵現金5000元，第三名，客戶部的杜若涵，已由領導商議，從明天開始轉調至創作部。”
會議室裡頓時就安靜了，氣氛有些古怪。雖說之前也有調升崗位的先例，但都是在同部門內垂直上升，像杜若涵這種直接調去另外一個部門則成了新威公司頭一遭。
驚訝、呆滯、懷疑……
事情顯然沒有朝杜若涵期盼的那個方向發展，她在很短暫的時間裡經歷了一系列很複雜的感情，那幾個字幾乎是從她牙齒縫了蹦出去的。
她滿臉問號地問道：“爲什麼？”
客戶部總監李思源也在這個時候加進來一句，“這樣不太合適吧，我覺得她很適合我們部門，而且……”
趙子辰出聲截住了李思源的舌頭，“杜若涵本身就是設計專業出身，我們一致認爲以她的潛力，相比起客戶部她更適合待在創作部。”
“可是，”這是杜若涵第一次無比認真地盯着趙子辰，她發現這個董事長果然如傳聞所說，冷漠無情、甚至還有些強權壓迫，“如果非要調換部門，難得不應該先問問我個人的意見嗎？”
人事經理用最快的速度跳出來，手看似輕輕搭在杜若涵的肩頭，實則默默加重了手中的力量，用她早已修煉成精的職業微笑告訴杜若涵，“親愛的，在你入職簽署的文件裡，就有一條是服從公司安排的崗位調動。”
杜若涵愣了半晌，完全不記得自己曾經簽署過這樣的文件。
反抗無效的情況下，客戶部總監李思源最先示意杜若涵閉上嘴巴，因爲他比她明白，自古員工和老闆鬥，就只有死路一條。
杜若涵無可奈何地望着起身離開的大佬們，其實很想喊出她內心的呼喚，“調動崗位也可以啊，你們給我點獎金也行啊，裸～奔到其他部門這算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