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涵對着鏡頭笑了, 趙子辰手落在她肩膀的時候她感覺到了，她雖然有些驚但並沒有多想，公司活動裡男女搭個肩膀拍照也很常見, 董事長主動與她拍照, 她就權當是老闆慰問花癡員工的激勵方法。
手機終於回到了杜若涵的手裡, 那幾個人看着她笑, 眼神裡多了幾分她看不太懂的含義。
準備好晚餐的侍者走過來提醒他們可以入坐就餐了, 杜若涵從包包裡遞給趙子辰幾張紙，讓他擦擦臉上的汗，反倒是這一次她學乖了, 遞給紙巾後及時雙手奉上一瓶已經擰開蓋子的礦泉水。
趙子辰突然笑了，月色和燈光的照映下, 他的目光顯得有幾分柔和, 眼中還帶着戲虐, “孺子可教。”
連着被敲打了幾天，皮實的杜若涵已經對這樣的語言攻擊自帶免疫, 索性快步靠近餐桌，兩眼鎖定了不少美食，準備祭奠自己的五臟廟。
靠着海，吃着燭光晚餐，杜若涵打心眼裡覺得這次加班超值, 雖然累也累死, 困也困死, 但走過那些荊棘, 她還是覺得自己是一條好漢。
一杯紅酒下肚的時候, 杜若涵就覺得自己有點暈，看到工廠的負責人起身過來倒酒, 她又不好意思拒絕，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
“她昨天晚上熬夜畫設計圖，她得少喝點。”趙子辰伸手點了一下那人的胳膊，正往杜若涵酒杯裡倒酒的人就及時停了下來。
杜若涵挑了挑眉毛，有點詫異，董事長還幫她擋酒，想起以前在客戶部，黑心腸的總監恨不得把所有的酒都推給他們新人喝呢，比較起來，董事長才是職場領導的楷模。
“杜小姐，辛苦辛苦。”
“哪裡哪裡，是你們太客氣了。”
……
“杜小姐，很期待你最後的成品呢。”
“我也很期待我們雙方的合作呢。”
……
“杜小姐，希望我們下次再見。”
“歡迎你們來龍城。”
……
他們單獨碰杯的時候杜若涵可以不喝，可這最後三杯她是沒法拒絕的。
仰着脖子喝到空杯，杜若涵覺得自己的酒量越發厲害了。
趙子辰把一瓶飲料放在杜若涵的面前，“喝點蘋果汁吧，解酒的。”
杜若涵點點頭，她微笑凝視着他，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連說話的聲音都變了腔調，“老闆，一想到下了飛機第二天又在公司見到你這張臉，真的好氣哦。”
趙子辰眼前一黑，血壓極速上升，差點被氣到背過氣去。
他沉默無言，氣鼓鼓地瞪着杜若涵，本來預備最後碰杯的三個人放下酒杯，甩下一句“趙董，我們下次見”後，匆匆以最快的速度消失。
“杜若涵，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趙子辰冷冷地問。
其實在公司裡，他曾在樓道里無意聽到員工對他的抱怨，可沒人敢像她一樣，當面就把心裡話說出來了，而且絲毫不帶一點語言修飾，這也太粗糙了點吧。趙子辰好歹是董事長，他也是要面子的啊！
杜若涵做着鬼臉“哼”了一聲。
當趙子辰看到她的表情，突然就笑了，她搖晃着酒杯，腦袋也跟着轉動的酒杯一起有節奏地一搖一晃，望向他的眼神甚至是迷離的，她是真的醉了。
趙子辰擰開蘋果汁的蓋子，想用這個來換杜若涵手裡的酒杯，可是她卻像護着寶貝一樣，不讓趙子辰的手靠近她的空酒杯。
“你喝醉了，趕緊喝點這個解酒。”趙子辰無奈地搖頭，手伸過去搶杯子。
杜若涵“啪”地一聲打在趙子辰的手背上，她眯着眼睛，不停地笑。
趙子辰凝視着杜若涵，深黑的眼眸裡閃着點點火光，他握住了她的手，語氣中夾雜着期待與緊張，“杜若涵，你知道我是誰嗎？”
杜若涵先搖頭，再點頭，依舊嘻嘻笑着，隨後她握着酒杯的手一鬆，一頭栽到趙子辰的肩膀上，徹底醉暈了過去。
第二天早晨，杜若涵是被牀頭的電話鈴聲吵醒，她忍着劇烈的頭痛接起電話，電話那頭的人提醒道：“不好意思杜小姐，根據您的行程安排，返回龍城的飛機將在兩個半小時後起飛，您得抓緊時間收拾一下，不然來不及趕去機場了。”
杜若涵愣了一下，然後騰地一下從牀上跳起來，扯着嗓門大喊：“啊……啊……啊……”
有關昨天晚上的事情，杜若涵記得模模糊糊：我作爲編織外的啦啦隊員看他們打了沙灘排球，然後工廠的三個負責人與我們共進燭光晚餐，後來就開始不停地碰杯喝酒……喝酒之後，我就不記得了……然後我就到現在了……
杜若涵認爲，眼下比趕不上飛機更爲恐怖的事情是，她是怎麼回來的？衣服和鞋子是誰脫的？還有她身上這件睡衣又是誰替她換的？
鬼喊鬼叫了好一會兒，發了一會兒呆，杜若涵抱着自己，纔想起來同住一層樓的董事長。
董事長？！杜若涵回頭望了一眼一片狼藉的牀，腦補了在這個場景下可能已經發生的事情。
“我不會和……董事長……那什麼了吧？”杜若涵瘋狂地搖頭，“啊……”又是一陣撕心裂肺地哀嚎。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杜若涵撥通董事長的電話，她卻傻眼了，這算什麼，自己真的被平白無故佔了便宜嗎？所以現在是翻臉不認人的節奏？
董事長竟然是人面獸心的僞君子！
杜若涵嘴裡罵着董事長，匆匆擦了把臉，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戴着帽子百感交集地趕到機場。
海島，任你風景再美，這裡已經被杜若涵列爲頭號傷心地，她再也不願意來第二次了。
七天大假後的第一個工作日，杜若涵做了好久的心裡準備才邁進辦公室的大樓。
她決定找董事長問個清楚，她一直心存僥倖，覺得那天晚上的事情也許是一個誤會，說不定他們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但是，如果真的不幸發生了她不想面對的事情，她覺得自己都有權利弄清楚，到底是兩個人的酒後失控，還是隻有她是一個無知的受害者。
按照慣例，今天是會議室一日遊。上午人事經理會在OA系統上通知各大總監去25樓會議室參加會議，下午接完聖旨的總監會在各自的部門會議裡傳達聖意，等總監分配完工作，杜若涵的心又開始忐忑了。
杜若涵原定的計劃是在會議結束後，她直接上樓去董事長的辦公室，面對面溝通。可真到了這個時候，她起身坐下，坐下起身重複了好幾遍，眼看電腦屏幕上的時間已經變了好幾次，她終於衝出了辦公室，帶着無比的悲壯，帶着滿滿的問號，一頭鑽進電梯，用略發顫抖的手按下25樓的按鍵，開始深呼吸。
叮咚，電梯門打開了，杜若涵和電梯外的人都愣住了。
“好巧，”何鵬抱着一堆設計稿正要去創作部的辦公室，“我正好要去找你，我們來對一下這個項目的幾個數據。”
杜若涵似乎忘記了要走出去電梯，辛虧何鵬反應快，用手裡的圖紙擋了一下，快要合上的電梯門又重新打開，“你既然上來了，我們就在這邊的會議裡聊吧。”
“好的。”杜若涵後知後覺應了一聲，她找不到可以在這個時候拒絕何鵬的理由，只能先跟着他走進25樓的會議室，只不過她朝董事長辦公室望了一眼，門是開着的，她的心跳又莫名慌亂起來。
“你找董事長嗎？”何鵬順着杜若涵的眼神望過去，“他現在人在英國。”
“英國……”杜若涵的大腦一片空白，人不在的話她心裡的疑問找誰解答，脫口問道，“他多久回來啊？”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何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畫紙上，並沒有發現杜若涵的慌亂，“來，你先看看這張圖……”
一連幾天，杜若涵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旁敲側擊地打聽，董事長到底什麼時候出現在公司。行政那邊說董事長在英國是私人行程，根本沒有通知他們買過往返機票。
有好幾個晚上，杜若涵望着屋頂的天花板，想再去撥通董事長的電話，是死是活反正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可鑑於上一次的關機打擊，每次揣在手裡的電話最終又被她放到了一邊。
被這件事情嚴重打擊的杜若涵，破天荒地換掉了自己的微信頭像，一張純黑的背景圖片，除了那日在海島機場她發了一排省略號之外，她已經好幾天沒有更新過自己的朋友圈了。
人生都已經進入暗黑狀態了，杜若涵哪還有什麼心思發朋友圈。那件事尷尬就尷尬在她作爲當事人，竟然什麼都不記得了，就因爲不記得，那天的故事到底是誤會，還是失控，還是被害，她根本就沒法定性。
不想吧，她難受，一想吧，她更難受。杜若涵抱着自己的腦袋苦揉頭髮，哀嚎道：“董事長，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