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慧敏公主依舊沒有放開蕭婉容的手,她以親密的姿態,高調的朝衆人宣佈:蕭婉容是我慧敏公主信重的人,你們要欺負,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蕭婉容平穩的走在慧敏公主身側,挺直了脊樑,高昂着頭顱,原本瘦弱的身姿挺拔得猶如幽湖中的白天鵝,典雅、高貴。
可她眼窩兒腫脹酸澀,不受控制的溼潤起來。
打從穿到這個時代,慧敏公主是第一個如此信任,如此維護她的人。
“謝謝!”她反握住了慧敏公主的手,靦腆的笑看着公主的眼睛,認真的道:“清姨娘根本不會種花,可我會。哪怕是爲了報答公主今天的信任,我也一定會種出能一花雙色的月季來。”
公主又緊了緊拉着蕭婉容的手,嘆道:“傻丫頭,我不過是見不得她們的虛僞嘴臉罷了。你不必……”
她在這裡停頓了半晌,不知想到了什麼又笑着搖了搖頭:“母后最喜歡月季,你要真能種出來,也是一件好事。”
蕭婉容點了點頭,心裡掙扎了半晌,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臣女認識公主不過兩個時辰,公主爲什麼能不信母親和嫡姐,反而相信臣女呢?”
看着蕭婉容小心翼翼又認真期待的樣子,慧敏公主猶豫片刻終於還是說出了實情:“因爲你是拿着皇叔的引薦信來找我的啊。若不是你自己種出的花,皇叔憑什麼給你引薦信呢?皇叔讓你來找我,我只衝着皇叔也得在衆人面前護你周全不是。”
原來又是託了徐莊的福。
蕭婉容心裡多少失望,她原本以爲……
公主看着她逐漸黯淡下去的眉眼,調皮的伸手颳了蕭婉容鼻尖,笑道:“失望了?”
見蕭婉容勉強的笑了笑,公主就正了神色,一本正經的看着她的眼睛道:“最初的確是因爲皇叔,在侯夫人說出清姨娘的時候,我就是真心幫你了。因爲我完全明白了你的處境。”
蕭婉容睜大了眼睛扭過頭去,她不想讓公主看見她眼中的溼潤。
公主卻嘆了口氣,接着道:“雖然只相處了兩個時辰,可我識人無數也大致摸清了你的秉性。你是個好姑娘,值得我真心對待。至於侯夫人,她若不是存心要毀了你,又怎麼會有後面的自取其辱?”
蕭婉容心窩子都是暖融融的,她不知道
該說什麼,只是看向公主的眸中,完全一副士爲知己者死的決絕。
公主看着,眼眶竟也跟着紅了。
她點着蕭婉容的額頭,笑罵道:“瞧你沒出息的樣兒。還不快端穩了貴女的架子,省得讓後面那羣貴婦看了笑話。”
蕭婉容笑着抹去了眼中溼意,明媚的笑開。
公主看着她的笑臉,心中卻是酸澀異常:這個傻姑娘,才擁有了這麼一點愛就幸福得流了淚,平時的日子該是怎樣的辛酸?
等到了飯廳,蕭婉容再要推辭和公主同坐,慧敏公主就強硬了姿態:“就坐我旁邊,打今兒起,你是我慧敏的好友,在那些低於我品級的人面前,你時刻都能高昂着頭。”
這樣的擡舉……
蕭婉容也沒再推辭,從容的坐了下來。
公主給的臉面,的確是她現在急需的。只有得了公主青睞,她纔有資格以女兒的姿態和侯爺好好的說話。
夫人小姐們也都落了座。可大家羨慕的眼神都有意無意的往蕭婉容身上掃。
那些坐在下首的小姐,更是頻繁的朝蕭婉容投來巴結的微笑,想要和她親近的目的那麼的張揚明顯。
大夫人自己坐在座位上,原本和她交好的夫人們也只禮貌的和她打過招呼就不再和她攀談。大家不約而同多角度誇讚蕭婉容,連她穿的半舊繡鞋也被夫人小姐們誇成了品味獨到。
大夫人在一旁聽着,面上雖然還是端莊平和,五臟六腑卻早就氣得生了煙。
等酒菜上來,各家夫人小姐都爭先恐後的給公主和蕭婉容敬酒。公主託大,喝了兩杯就再不肯喝,蕭婉容卻親切得很來者不懼。
一連喝了七八杯,公主終於看不下去了,一把奪過蕭婉容手中酒杯,仰頭喝乾了杯中的酒,然後擺手道:“婉容也喝得不少了,大家愛喝自己盡興就行,別再來敬了。”
蕭婉容腆着紅撲撲的臉蛋淺笑:“我酒量有限,實在承不起各位盛情,不如我敬大家一杯,以感謝大家對我的厚愛。”
說完,她主動爲自己倒滿了酒,舉杯朝衆人示意之後仰頭喝了個乾淨。
公主不讓敬酒了,好多人心裡都不痛快,現在蕭婉容敬了大家卻讓那些挑理的說不出半個不是來。
蕭婉容將酒杯倒立,展示滴酒不剩的時候,屋內響
起了滿堂彩。
可喝彩聲還沒平息,大夫人竟又端着酒杯站了起來。
她穩着腳步走到蕭婉容面前,一臉誠懇的朝她敬酒:“公主疼愛小女,可這杯酒我還是要敬婉容。不爲別的,只爲當着公主和衆位夫人的面向婉容賠罪,讓大家做個見證,往後我要有半點對婉容不好,就由着天下人戳我侯府的脊樑骨。”
蕭婉容看着遞到面前的酒,心中冷笑連連。
以她五年來對大夫人的認識,這一手絕對是博同情求諒解的戲碼。
瞧瞧,當家主母都給庶女敬酒道歉下保證了,這是怎樣的胸襟怎樣的氣度?這樣豁達的人爲難庶女,誰知道是不是庶女有不爲人知的陋習?
蕭婉容並不接酒,她故作驚慌的端起自己酒杯,謙卑的朝大夫人賠罪:“母親這是要折煞女兒了。您對府中所有姐妹都如同嫡出,我們心中已經感激。
今天的事情是女兒的錯,是女兒偷偷種了花沒讓母親知道,所以母親才誤以爲那些花都是花匠種出來的。母親,女兒錯了。這杯酒女兒敬你,還請你大人大量千萬原諒女兒這遭。”
話說得誠摯,可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像是老鼠見到了貓。尤其她端着酒杯的手還不停的發抖,生怕大夫人一個怪罪她就萬劫不復的模樣。
衆人眼明心亮,又是一陣唏噓。看蕭婉容的神情,充滿了心疼和同情。
這賤人竟有了如此道行。
大夫人暗罵一聲賤人,眼角瞥到蕭敬芝入了席,又朝她指了指丫鬟新上的兩壺酒。心一橫就朝蕭婉容鞠下一躬,將手中酒杯高舉過頭——
“是孃親錯了,現在看你如此防備於我,實在讓我五臟六腑都生生的疼。以往我不讓你侍弄花草,對你的一言一行都要求苛刻,也是因爲想把你培養成舉止高貴的淑女。今天不相信那花是你種出來的也是覺得你乖巧,不會瞞着我去學清姨……”
她說到這裡,竟是聲音哽咽。頓了半晌才平穩了語氣接着道:“總之,今天是孃親不對。你就原諒母親一回吧。”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蕭婉容再不領情就是尊卑不分、傲慢無禮。她伸手扶了大夫人起來,心中卻是百轉千回。
大夫人拋棄了尊嚴和驕傲當衆給庶女鞠躬,爲的絕對不是如此簡單的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