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也坐了起來,雙手抱胸冷眼看着虞美人。
看王爺沒有拂袖而去,虞美人更來勁了,她哭哭啼啼的說着自己的良苦用心。
“這個家是王爺的家,後院是王爺的後院,可現在成了什麼樣子?這個家儼然已經成了蕭婉容的天下。”
她粗喘了一口氣,顯得非常義憤填膺:“王爺要是隻有三爺這一個孩子也就罷了,可不是,您還有恪兒。現在就讓蕭婉容把持了整個王府,往後恪兒怎麼活,恪兒續娶的妻子又怎麼自處?難道還要永遠低她蕭婉容一等不成?”
王爺幽深着一雙眼睛,定定的看着虞美人,好半天也沒說出來一句話。
虞美人知道王爺這是讓她接着說的意思,也不客氣,接着道:“王爺要是定下來讓莊兒繼承王位,那在財帛上便不能虧了恪兒。蕭婉容主持後院,只怕過不久就要將後院掏空,那時候恪兒能得到什麼?他又該怎樣立足?”
她越說越起勁,語速也快了起來:“要是讓恪兒當世子,那這後院更不能讓蕭婉容獨大,早晚要開府另過,手裡拿着大把的錢財,還不知道要怎樣掏。”
“婉容不是那樣的人,旁的不說,人品還是過關的。”
王爺忍不住反駁了一句,虞美人卻表現出了滿臉的不屑。
“是不是那樣的人,現在可不好說,她可是庶女出生,升爲嫡女還順利嫁進了咱們王府,你說她的心機手段能淺?王爺現在不防着她,難道等防不住了再痛心?”
王爺就又不說話了。
他對蕭婉容沒有特別的感情,不討厭,也說不上喜歡,讓這個兒媳管家,不過是爲了平息事端。
現在被虞美人這樣一說,他也開始考慮這樣做究竟妥不妥當了。
“咱們退一步說,就算三夫人人品過關,品德高尚,她不會在財務上動手腳。即便如此,又有什麼用?恪兒的妻子一進門就矮一截是必然不說,外人看着還以爲咱們府沒人了呢?”
“這又從何說起?不許胡說!”
“我胡說?”虞美人嘴往兩邊一撇,相當的不服:“自古當家的就該是主母,主母身體欠佳,貴妾相幫。可咱們府當家的是誰?是當媳婦兒的蕭婉容。”
王爺依舊不說話,虞美人就有些着急了。
她撲過去摟住王爺的腰身,急切道:“妾身真是一心一意替王爺着想,爲王府着想。您想想看,在您的王府,您的妻兒妾室要吃穿用度卻還要看蕭婉容的臉色,這像話嗎?”
“這話嚴重了,她不敢給誰臉色。”
“王爺就是偏心,一次雲錦一次蟬翼紗,妾身都看了她多少次臉色了?還有王妃,以前王妃想吃個水晶肘子,廚房那是巴着孝敬,現在王妃想吃,那得拿了銀子去排隊。廚房準備好蕭婉容的膳食之後,才接王妃的點菜。這算什麼,算什麼?”
王爺一雙眉頭皺得死緊,黑了臉接不上話。
他覺得張王妃活該,蕭婉容就算真的這樣報復她了也活該,可……
“就算王爺不喜歡,那也是王妃,是我們王府的臉面。這事情要是傳出去了,打的可是王爺您的臉!
況且蕭婉容現在還沒站穩腳跟呢就敢這樣,要是站穩腳跟了,還不知道什
麼樣呢。
王爺不在關鍵的位置安排上自己信得過的人,說不定哪天王爺要用銀子,她蕭婉容也敢讓你等等。”
這……
王爺也被虞美人說得心中不安,他死死的看着虞美人的眼睛,臉也黑了下來:“放肆,三少夫人也是你一個妾室就能這樣議論的?”
王爺雖然黑了臉,可瞭解他的虞美人也清楚他並沒有真的生氣。
她嬌嗔的往王爺懷中一倒,委委屈屈道:“妾身不過是爲王爺考慮,王爺不領情也就罷了,還兇妾身。”
王爺嘆了口氣,將她推出懷抱道:“好了,守好你的本分。”
這下虞美人是真的不依了,她兩行淚往下一落,梨花帶雨的模樣:“本分?妾身要不是仰慕王爺,難道還當不了小戶人家的正妻?王爺……”
王爺原本心情就很壓抑,現在哪裡顧得了虞美人的撒嬌?
他無奈的看了虞美人一眼,大步離去。
出了院門,他原本想去老太妃院子,那裡有他的母親,他的主心骨。
可一想到老太妃太過偏心徐莊,王爺的腳步又停了下來。他在一棵菩提樹下站了很久,最終只嘆了口氣,往徐恪院中走去。
徐恪早就得了張王妃傳過來的消息,打起精神在等王爺過來。
他聽見丫鬟給王爺見禮的聲音,徐恪甚至還從牀上掙扎着起來,艱難的迎了出去。
“給父王問安。”
王爺一看徐恪那病怏怏的身體,心就咯吱疼了一下。他搶步上去扶了徐恪起來,責備道:“自家父子,講這些虛禮做什麼?養好了身體,那纔是對父王的孝順。”
徐恪順勢起來,一邊將王爺往屋中引,一邊滿臉真誠的道:“是孩兒不孝,光顧着自己傷心,忽略了家裡人的感受和孩兒身上該擔的重任。”
說到這裡,他停下腳步,認真的跪在王爺面前道:“孩兒錯了,打今兒起,孩兒一定用心養好自己的身體,勇敢站出去面對京中的流言蜚語。孩兒是男子漢,該孩兒擔的擔子孩兒自己去擔。”
言辭懇切,表情到位。
王爺原本鬱結的心情,此刻全得到了紓解。
他覺得還是這個兒子懂事啊,與只會和自己擡槓的徐莊相比,這個孩子總能讓他感覺窩心。
於是,王爺對徐恪的好感又多了一層,他再次將徐恪扶了起來,並在他肩膀上重拍了一下:“經歷了那樣的事情,會頹廢會傷心那證明你有血有肉重感情,你不必爲自己的頹廢傷心介懷。現在能看見你振作,父王很開心。”
徐恪和王爺又表演了會父慈子孝,然後纔有丫鬟提醒院中風大,徐恪這才一臉歉疚的將王爺請進了屋中。
有丫鬟送進來一桌席面,又溫了壺黃酒,徐恪便讓伺候的丫鬟都下去了。
“今晚,讓孩兒好生伺候父王用膳。”
王爺光看着席面,心裡就不好受了:十六個菜,八個就是素的,用的蔬菜一看就不算新鮮,剩下的肉食做得也不算精緻,一看就是廚房的人在應付。
王爺想着虞美人說的那些話,眉頭就皺了起來:“廚房對這邊,已經如此不盡心了嗎?”
徐恪正在給王爺倒酒,聽見王爺這帶着氣的話心中竊喜,面上卻是一副吃驚的樣子:“父王何出此言?是兒子準備的席面不和父王口味嗎?”
王爺突然就覺得這是張王妃的一個計,利用兒子的計策。
他將滿腔的火壓了下去,謹慎的試探道:“這席面是你用心準備的?不是點了菜之後讓廚房直接送過來的?”
徐恪給王爺滿了一杯酒,遞到王爺面前之後釋然一笑:“父親是覺得素菜太多了?”
王爺往席面上看了一眼,並不說話。
徐恪就舉杯和王爺碰了一個,微微一笑道:“岐黃說多吃素有利於恢復孩兒的身體,所以最近孩兒都不進肉食,便是份例內的都賞給下人了。”
看王爺不喝,徐恪便自己抿了一口,而後接着道:“今天父王過來,孩兒便點了幾個肉菜,廚房不知道是待客,估計以爲我又是給下人準備的,所以纔沒怎麼盡心。”
說着他夾了一根明顯不是用新鮮牛肉炒出來的杭椒牛柳放進嘴裡,而後釋懷一笑道:“吃慣了嫩牛肉,這才知道放在冷庫了凍過的牛肉才更有嚼頭。”
誰願意吃嚼蠟一般的牛肉?
王爺心裡明白這是廚房慢待,可看着徐恪那麼努力的想要大事化小,他對他便只有滿心的心疼。
“多吃素是好,可也不能一點肉都不吃,那樣營養跟不上。”
王爺一臉心疼,親自給徐恪夾了兩筷子鱸魚,而後才和他碰了酒杯道:“別擔心太多,好生養身體。等你身子好了,我也能將身上的擔子往你身上壓一壓了。”
王爺身上的重擔,只有世子纔有資格接。這句話的意思,是要將世子之位給自己?
徐恪心中狂喜,卻隱忍着不敢表現出來。
他表情惶恐,動作麻利的跪倒在王爺面前,一臉驚慌的道:“父王身上的責任和重擔,理應讓三哥爲父王分擔。兒子才疏學淺,甘心受父王和兄長差遣。”
一聽這話,王爺也認真起來。
他將酒杯放回桌上,看着徐恪的眼睛鄭重問他:“這個王位,你當真不想要?你當真願意輔佐徐莊?”
徐恪跪在地上,後背全都是汗。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更不知道王爺問這話的目的。
他怕王爺只是在試探,那他說想當世子就犯了王爺的大忌;同時,他也怕王爺是真心看好他,那他如果說了不要,世子之位可能就真的和他再也無緣。
徐恪跪在地上,忐忑着,掙扎着,好半天都給不出答案。
王爺看了他半晌,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他並沒有催他,反而提起筷子優哉遊哉的吃起了飯菜。
好半天之後,徐恪確定等不來王爺的開解之後,才又硬着頭皮滿眼真誠的道:“只要是父王的兒子,便都想要那個位置。
孩兒心裡也向往,可孩兒知道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能力。我是嫡子,可我母親是繼室。三哥才更名正言順,也比我更伶俐果敢。
我不會像母親那樣癡心妄想,最近經歷了這麼多事,我也認清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往後,我用心輔佐三哥,以他馬首是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