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江成煥還有另一種猜測,或許,是那個黑影的緣故,是黑影的功勞,或許,馬凱麗同那黑影一番之後,觸及到這個女人某根神經,促使她突然迴轉過來。當然,這只是江成煥的一種猜測,同時覺着自己無聊透頂,專門往旮旯裡瞎琢磨去,齷齪,呸,呸。
但無論如何,江成煥覺着是有必要搞清楚這其中內幕的,他天生有種正義感。黑影究竟是誰,黑影兩度跑進病房來究竟爲什麼?噢,確切地說,只是發現了兩次,或許不止兩次,有更多次,半夜三更夜深人靜時,別人不知道而已。發生這種事情,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男女那方面的事情上來,兔子的描述繪聲繪色,更增添了他的這種想象。難道說,幹那事兒,還有這種功能,果真管用嘛,難不成是靈丹妙藥,比醫生還靈驗,正好對上了馬凱麗的路子。
或許,這個女人天生就個浪蕩貨色。
江成煥只顧着臆想下去,究竟是不是那事兒,還存兩說。
還有,新的問題接踵而至,她丈夫周因及其家人究竟是怎麼了,爲什麼丟了一個人,一直不報失呢,讓他們找尋得好苦。這些問題,待他一併向馬尚魁彙報之後再作全盤考量。他帶着種種疑問,拽着卞海波一同跑去馬尚魁辦公室裡去。
一路上,卞海波是一萬個不情願,覺着原本同他不相干,幹嗎這等鳥事總是把他拽着。的確,他只是個法醫,從嚴格意義上說來,他的職責就是檢驗,及其有關方面的工作,除此之外,和他沒有直接關係,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可在一起工作總是沒有那麼好的,沒有辦法分得那麼清楚,好些事情還是必須裹在一起做的。大家早已習慣了,心知肚明。
輕輕地敲門進了馬尚魁的辦公室,發現他正細細端詳着手中一塊很有造型的石頭,黑黝黝的,看着挺舒服,他在手中盤弄過來,盤弄過去,知道他倆進來,卻沒看一眼,似乎不太在意。江成煥知道他有這個偏好,喜歡收藏石頭,據說,他家中有一個房間是專門用來收藏石頭的,拐拐角角都是造型各異的石頭,估計手中的這塊石頭又是什麼人進貢孝敬的,值幾個錢。其實,江成煥同樣喜歡石頭,小時候,在自家門口河裡檢拾了不少石頭。當然,他檢石頭只是好玩,根本沒有收藏的觀念,再說了,他檢的石頭只是鵝卵石,圓滾滾的在手中方便把玩就行,根本沒有考慮到收藏價值,幾乎不值錢。馬尚魁的石頭,則完全不同,暫且不說是各類奇石,至少個頭大得多,一般都在幾十斤,甚至有幾百斤重的大傢伙,很有造型。當然,馬尚魁的石頭,他也是喜歡的。可是喜歡有用,他沒有這個架勢,這種石頭不是完全可以通過檢拾得來,那是很困難的,也不足取,需要有人贈送,需要有人進貢。誰會贈送、進貢給他呢?過了良久,馬尚魁似乎才覺察到了來人,不慌不忙地把手中的石頭放回身後格檔上,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後,轉身一手把在他那把老闆椅子上,一繞身實實地坐下。
也不叫他倆坐下,而是微微擡頭,如雕塑一般。
“我猜也是這種情形。”馬尚魁聽了江成煥的彙報,慢吞吞地說着,沒有絲毫驚訝,一派成竹在胸的樣子,頓了一會兒,他又輕輕咳嗽了一聲,對江成煥說道,“這樣,小江啊,你去找一下當事人做一個完整筆錄,並說明相關情況,讓她簽名按手印,把手續辦齊全嘍。”說完,把目光轉向了老闆桌上。
“啊,我,我嘛……”江成煥不知怎麼地,聽他這麼說,便驚叫起來。顯然,他有點意外。
馬尚魁重新轉過頭來,流露嚴肅的目光,有點威嚴,卻沒說一個字。
江成煥似乎讀懂了馬尚魁目光中的意思,彷彿是在說“不是你去,難道是我?難不成你還有什麼更高明的做法嘛?”他是個精明人,絕對不會在關鍵時自討沒趣,何況,一旁還有卞海波,繼續下去,他只會更窩囊。於是,他沒有繼續問下去,轉身意欲離開。
“嗯,你接着說下去。”
不料,馬尚魁在他背後發出威嚴的聲音來。
江成煥根本沒有想到馬尚魁還會追問下去,於是,趕緊停下,同時轉過身來。卞海波停下,見沒自己什麼事情,又繼續邁開了步伐,出了辦公室。
“噢,她丈夫……,”江成煥目送着卞海波,接着,小心翼翼地說道,“那麼,是不是有必要喊了他來徵詢一下意見,也好有個交差……”
“什麼交差,不就是一個大腦有問題的女人演繹一場假死鬧劇嘛,不上斤,不夠兩,害得大家跟在後面瞎忙乎了一場,沒有必要繼續耗在這上面。過去了這麼長時間,家屬都不肯露面,至少應該報個警什麼的,好讓我們有目標尋找。這種人家,真是過分,顯然沒什麼鳥事,管那麼多幹嗎,不去理會。按說嘛,我們幫他家找回了人來,早應該出面說點什麼有個銜接的,鬼毛不見一個,哼,這種人家,”馬尚魁似乎有滿腔的怨氣,說到這兒,他聲調突然提高了八度,“再說了,剛剛不是說了,要去同家屬聯絡嘛,你去找一下那個叫什麼來着,噢,周因,那個女人的丈夫。”
江成煥瞪大了雙眼,楞楞地盯了一下馬尚魁,流露一臉不解的表情來。他根本沒想到馬尚魁會說出這種前後不搭調的話來。他一邊點了點頭,一邊往後退,轉身出了辦公室。
“哼,分明是說找‘當事人’做筆錄嘛,並沒有說找家屬的。哼,這種人,真會來事兒。”
江成煥嘀咕着,心裡想着,這種人,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同這種人打交道,得防着一點,否則,被賣了,還要替人數錢。手握重權的人是最滑信譽可言,犯不着爲這種事同這樣的頂頭上司嗆着。雖然說,如馬尚魁這類人沒有什麼真能耐,不值得尊敬,但是,在現實社會中,越是這種人,越有市場,越不好惹。小心眼,耍譜子,背後搞人,相當一部分人包括他江成煥在內,遇到這種人都會犯怵。
現在,他堅信這件事情並非那麼簡單,很難說這其中是否有貓膩。別人輕易不曉,他心中也是一個謎團。既然馬尚魁已經這麼決定了,那就按照他的意思落實下去,沒有必要不識時務反背,追本窮源,有什麼事,有他馬尚魁定調擔責任,不用他去承擔什麼。
哈,哈……
江成煥獨自訕笑,搖搖頭,又搖搖頭,無可奈何。
世事無常,原本以爲這是非常複雜且有後續事件的獨特事件,不曾想被馬尚魁攔腰截斷,戛然而止,有種在高速行駛車子被急剎車,有種薅不住車的感覺。
好了,一切過去了,一切結束了,他如釋重負。
然而,當他返回醫院病房時,卻撞見了始料不及的一幕,老遠便聽到馬凱麗正同一個男人吵得不可開交。聽到爭吵,他沒有急於跑進病房,而是躡手躡腳,走到門邊上聽了一會兒。周圍早已圍了不少看熱鬧的病人,似乎也有護理人員,因而,沒有誰注意他的到來。於是,他大膽地把頭探了進去,見夏可欣在一旁勸說着什麼。
“我剛纔不是說了嘛,這種男人一點名堂沒有,根本不關心人,還指望我理解他什麼。”
這是馬凱麗的聲音。
“我差點死掉了,你知道嘛,哪有你這樣的男人,這麼長時間根本不見你的鬼影子。”仍然是馬凱麗的聲音,沒聽見迴應,似乎是對着牆壁說話。
或許是因爲沒有迴應,女人覺得格外憋屈,聲音中略有哭腔,帶有一種能夠觸動男人心絃的獨特的標誌性的尾音。雖有哭腔,但在江成煥聽來,還是相當動聽的,心旌盪漾。
“你是知道的,我在外地參加培訓,走之前告訴過你了的,”那個男人終於開口了,他謹小慎微地解釋着,似乎生怕聲音稍大時,會引來麻煩,“這,我不是纔回來嘛,趕緊過來了。”
“你那叫什麼培訓呀,還培訓呢,鬼曉得,不就是遊山玩水嘛,一個電話都不打回來,至於忙得連個電話沒有嘛?”馬凱麗不依不饒,一點不顧忌男人的臉面。
江成煥聽出來了,這是她男人。這種口吻他有點熟悉,女人在親近的或是信任的男人面前都是任性,並且,都是這個腔調,他不覺多瞅了一眼。這是個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有點文弱,一身十分簡樸的衣着,卻有着不同尋常的氣質。
“唉,我的姑奶奶,什麼話從你嘴巴里說出來,都變了味兒。”男人幾近央求,“我在家時,哪見着你的人影,你不是整天不着家嘛,今天這事,明天那事兒的,也是十天半個月湊不到一塊兒的,忙嘛,誰曾想到就這會兒,遭遇這種情形的。是我不好,偏偏這段時間沒有打電話,我是應該打電話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