驗心路到底是什麼地方?
每個人都曾思考過,最終得到的答案完全一致:不知道。
上無天下無地,四面八方黑漆馬糊,飛了這麼久沒碰到任何東西,想必冥界也不至於此。因此在度過最開始的驚慌迷茫後,羣修乾脆放棄追索。如今聽到十三郎這麼講,衆人精神爲之一振,將內亂危機暫時拋到一邊。
“難道是幻境?”
說錯不算錯,都這樣了誰也不怕情形變得更壞,胡思亂想也無妨。
“幻境,對一個兩個人施展還差不多,這麼多人同入幻境,不可能。”
“這是昇仙啊,有什麼不可能。”
“的確不可能。”
有精通幻術的修家開口辯駁,從理論上給予說明。
“幻術要點在於心,不同的人入幻的方式必定不同,入幻後所見所思皆有區別。這麼多同道同時入幻,看到的、經歷的、乃至思考的方向完全一致......這不是強大所能形容,是根本用不着。”
“那可不一定,也許仙人覺得有此必要。”
“下界修家,最強強不過化神,有什麼必要?”
“我怎麼知道!也許......”
“不是幻境。”
歐陽燕舞一語定乾坤,不談根據就是讓人覺得信服,之後說道:“十三啊,剛纔聽你說在做什麼試驗,是否與此有關?”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歐陽姑娘養成一個令十三郎很不習慣、很不喜歡的習慣,在稱呼後面加個“啊”字,給人的感覺就像婦人呼喚子侄、老師吆喝學生、長者教訓不肖青年一樣,聽着格外彆扭。
適才十三郎一句“你不敢”,反擊嘲諷固然是主因,內心未嘗沒有提醒她別這麼“高高在上”的意思,可惜效果不能持久,這纔沒多會兒功夫。又開始啊呀啊的,膈應的慌。
無奈該說的話還得說,十三郎回答道:“有關也無關,先別忙......這裡有誰精修空間之道?”
“我!”性子急的立即響應。
“老朽略通一二。”有人比較謙虛。
“本座便是,先生如有驅使,但講無妨。”有人信心滿懷。
“能人真不少。”
十三郎讚一聲,隨後譏諷說道:“既然如此。各位有沒有發現此處不屬於滄浪,我等都已離開人間?”
片刻寂靜,適才開口的人全都陷入沉默。
“怎麼了?”有人先於十三郎追問。
“各位,說話呀?”
“咳咳,是這樣的......”
那名老者謹慎開腔,澀聲說道:“空間之道奧妙無窮。先生所講涉及到本源,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分辨。”
靠!十三郎大失所望同時心裡暗罵,知道自己弄錯了一件要緊事:對這些飛昇修士過於高看了。
說什麼奧妙無窮,講什麼隨隨便便,其實就是沒本事!
老者繼續說道:“其他道友那裡不太好說,老朽確乎有過疑惑,可......老朽學藝不精。無法斷定此事。”
聽了這番話,十三郎稍感安慰,說道:“這位道友,可曾去過外域?”
老者微楞,說道:“先生的意思?”
十三郎說道:“既然精修空間之術,當知道不同空間強行合併,必有滔天之禍;由此可證明,滄浪與外域原本就是同個空間。”
老者點頭說道:“本源不同。相遇如水火,滄浪外域本爲一家,才能小小衝撞便合二爲一。”
“無盡邊川,三萬裡高嶽,只是小小衝撞?”旁邊有人質疑,引來不少附和。
老者嚴肅說道:“各位小看了空間衝撞的威力。假如不是一體,老夫斷言。滄浪至少毀掉一半。”
周圍人倒吸一口寒氣,也有不少人頻頻點頭,這邊老者感慨萬千,繼續說道:“先生真奇人也。空間造詣都如此深厚......”
十三郎不受吹捧,說道:“跟我沒關係......別問了。請你告訴大家,這裡是否與滄浪、外域都不一樣。”
“有先生的話,老朽確有幾分把握,我等皆不在人間。”
“既然出了人間,我們在哪兒?”
“這個......先生難道是說,我們已經,已經......”
歐陽燕舞聽出味道,似笑非笑說道:“十三啊,你是不是想說,我們已經到達上界?”
十三郎譏諷說道:“這就是上界的話,這裡每個人都已飛昇無數回。”
歐陽燕舞一點不生氣,聲音依舊清清淡淡。
“爲什麼這麼講?”
“因爲這裡是異層空間,是空間與空間之間的夾層,是你們每個人都曾經歷過的傳送之路。”
“怎麼可能!”
人間第一大聲尖叫,兩眼溜圓,嘴巴大張成o型,臉上哪還有半點從容,活像個被丈夫拋棄的黃臉婆。相比之下,其他人完全傻掉了,別說尖叫,連喘氣都無法做到。
“怎麼不可能?”
“當然不可能!這麼久......你當傳送是什麼,遊山玩水?”
“少見多怪,距離遠了點而已。”
總算成功報復一回,十三郎心情大爽,語氣幽幽。
“知不知道什麼叫光年?有沒有聽過躍遷?懂不懂什麼星際跳躍?”
“知不知道四大星域有多大?曉不曉得星域只是宇宙一角,不對,連一角都不算?”
“噗嗤!”
到底是歐陽,片刻失色瞬間恢復,神情再度從容,輕笑透出幾分不屑。
“十三啊,糊弄人成了習慣,這是病。”
傳送是什麼?
通過陣法把人送入異層空間,在另外一個點牽引出來,這就是傳送的基本原理。
正如十三郎所講的,這裡人人經歷過傳送,都曾到過異層空間,但是說到理解。連最精通空間之術的人也只是皮毛。
拿大家不懂的東西來忽悠人,這是最常見、也是最有效的騙術;十三郎講了一大堆新詞兒,歐陽燕舞、還有其他人都沒聽到過,看起來很是高深莫測,實際上......只要腦子足夠清醒,便能把問題揪回原點。
按照歐陽的理解,傳送也需要時間。這個沒什麼好說。星空無限大,假如傳送的兩個點之間足夠遙遠,在異層空間多花時間可以理解。當然該震驚的還要震驚,這如果是傳送,距離實在太遠了點。
然而傳送有規則,有着極其嚴格的規定或者說限制。此刻衆人所處的狀況,不是距離遠近就能解釋。
比如,傳送需要禁絕法術,連最基本的護盾都不能開啓,怎麼能像現在這樣大打出手?
再比如,傳送過程中,修士處於一種半沉眠的狀況。看到的是一些光怪陸離的線條,怎麼會兩眼一抹黑。
還比如,傳送過程人,人人都能感覺到一股牽引與分離的力量,就好像比肢解、粉碎成無數顆粒,偏又擁有一些基本神智,因此才能在“回來”的時候及時清醒。現在呢?大家個個活蹦亂跳,該說的說該想的想。該鬧的鬧該吵的吵。
成何體統!
此外還有,傳送一定有陣法,哪怕是靈符、神通設計法陣,起碼應該有些線條、有些徵兆纔對。事實上,越是大型、超遠的傳送,陣法設計越是高深複雜,怎麼能在罡風裡飛呀飛的突然就沒了。事先沒有任何察覺?
“簡直兒戲。”
分說幾句,歐陽燕舞連連搖頭,內心覺得自己無聊,居然在這麼胡鬧的問題與人糾纏。身旁四周。燕山老祖等與其想法一致,望着十三郎的目光有些憂鬱,暗想這孩子是不是受了刺激,腦子不靈光了。
“十三啊,你的心意大家能理解,可這......”
“十三你個頭啊!”
歐陽是火玲瓏的姑姑,逍遙王視其爲亦姐亦母,如非實在不能忍受,十三郎真心不想對這位人家第一人擺臉色,可又實在沒辦法。
“說你少見多怪還不服氣,我問你,誰跟你說我們在傳送?”
“你......”
歐陽燕舞怒了,心裡想這傢伙是不是腦子有病,存心消遣我來的。
“你什麼你?你好好想想,我剛纔說的什麼?”
“還有你憑什麼認爲,異層空間只有傳送才能進入?用飛的就不行?”
“我沒有這樣講過......”
“好吧你沒講過。那我呢?我沒講過的話,你憑什麼非說我講過,還罵我有病?”
“你講過什麼?不......你沒講過什麼?”
“我說這裡是傳送之地,沒說我們正在被傳送,懂?”
“這也有區別......”不止歐陽一人這樣問,臺上修家,個個迷惘。
唯齊飛例外。
此前一番爭辯,齊飛曾經有過幾次想開口,但都忍了下來。自打十三郎說出異層空間四個字,飛殿下就死死閉上嘴,再沒有插口**。
他不說,十三郎主動找上門。
“當然有區別。”
十三郎應着歐陽燕舞的話,目光轉向齊飛方向,說道:“假如我沒猜錯,飛殿下一定支持這點。”
齊飛表情愕然,說道:“在下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十三郎淡淡說道:“不明白就不明白好了,不用裝那麼吃驚。”
飛殿下苦笑說道:“先生突然這麼講,在下想不吃驚也不行......”
“你慢慢驚着。”
十三郎擺擺手不再理他,回頭說道:“爲了尋找破局辦法,我做了幾次試驗。”
終於回到正題,歐陽燕舞鬆了一口氣,感覺好像放下一塊石頭,強壓下心頭不快。
“正要洗耳恭聽。”
“洗耳就不必了,恭聽是必須的。”
十三郎盡情奚落、同時也不忘辦正事,翻手亮出一隻飛蟻。
“看,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