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聞噩耗,林氏老祖如遭雷亟,久久不能開口說話。
奪寶滅門在修真界是常事,但爲了一件寶物屠殺數百萬人,無論如何都顯得太離譜。林氏老祖不是想不到這一點,但他同時想到另外一件事:假如林氏真的恪守老祖“遺命”,魔宮會不會眼看着血鼎無法取出置之不理,憑空將十名修士送進血域。
這個問題是假設,林氏老祖不敢主動問,於是忍不住換身去想,假如由他執掌魔宮,選擇會是什麼。
不需多少掙扎,林氏老祖很快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突爆一聲淒厲長嚎。
“不......”
此時此刻,一個之前未曾留意的身影撞入林氏老祖的視野。身爲一隊副使,蔣凡仍牢記着自己的身份,服飾上繡着的標誌提醒林氏老祖,他是魔宮的人。有了他,十三郎爲何成爲持鼎人還用得着問?其它人爲何是散修還用得着思索?
血腥殺戮,需遮天下人的眼。
林氏王朝看起來強大,三百萬人聽上去很多,但如果面對的是魔王宮,所圖的如果是飛昇打計,那些算得了什麼?
“魔王宮,老夫與你勢不兩立!”
十餘顆頭顱同時炸開,林氏老祖並未主動朝十三郎出手,而是因心神動盪太過劇烈,已無法控制自己的那麼多條命!轟鳴之後,以林氏老祖的身軀爲中心,周圍百米大地化做齏粉。風暴隨之席捲八方,闊及三百丈。
石破天驚!
嚴格算起來,這實際上是林氏老祖第一次出手;方纔抵擋四大修士,他更多依賴兩名被其俘獲的魔修身體,有點像自爆。
坡上槍王等人同時變色,均將目光投向十三郎,似在徵問什麼。
十三郎緩緩搖頭,說道:“還不夠。”
衆人不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此刻林氏老祖心亂如麻。正是一舉將其轟殺或者擒下的最佳時機,慣於此道的十三郎爲何甘心錯過?
風暴徐徐飄落,大地上出現一個深達數米的坑,林氏老祖四肢着地、不停搖晃的身軀逐漸從煙塵中顯露出來,已然不成人形。其左眼不知何時崩裂破汁,流出如膿水般的液體掛在臉上;至於他的身體、假如那還能叫身體的話,到處是破洞、處處血肉與殘骨。
林氏老祖盯住十三郎的眼睛,目光滿是嗜血與瘋狂的意味,良久之後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短短七個字,林氏老祖彷彿用了一萬年才把它說完。曾幾何時,林氏老祖覺得自己早已絕了心性。按照涅祖所要求的那樣將一切塵緣斬斷。事到臨頭他才發現。原來這一切都是假象,都只是自我安慰所不得不尋找的藉口,或者說想象。
殺盡林氏的兇手是誰?
九字化作九張吞魂噬魄的嘴,九字如同九萬把刀,無時無刻不在切割着他的心,他的魂。還有他的意志與堅持。恍惚間,林氏老祖彷彿看到無數張熟識又或陌生的臉,無數張憤怒、悽慘而又絕望的臉;他還聽到無數道聲音,無數道責罵、祈求與悲嘆的聲音。
他們都姓林。
正對着那雙野獸般的眼睛,十三郎平靜說道:“你應該仔細聽聽我說的話。”
林氏老祖咬牙說道:“老夫在問你。剛纔所講是不是......”
十三郎說道:“自打六名同伴恢復,我就讓他們兩兩分組。不間斷監測那些鬼靈芝留下氣息的地方。我知道它們是你故意弄出來做誘餌,試圖讓我們把力量分散......”
林氏老祖喝道:“老夫不要聽這些,老夫是要問你......”
十三郎繼續說道:“你在釣魚,我也是。鬼靈芝是你的盟友,你不讓它強攻,因爲那會造成死傷,進而影響到往生大計;你認爲我不知道二十八年週期天變,只要這般進行下去,總有人要落入陷阱。我的計劃與你一樣......”
林氏老祖厲吼道:“你給我住口,老夫問你......”
十三郎說道:“我的確不知道天變週期,但我已經知道你的存在,並且知道你會對鬼靈芝的行動造成影響。所以我知道,你定會留下一個可供我選擇的重點,若不然,一切都是空談......”
“閉嘴,你給我閉嘴,閉嘴,閉嘴啊!”
林氏老祖鬚髮皆張,瘋狂咆哮道:“你告訴我,剛纔說講是假的,這是你的攻心之術,是你......”
十三郎平靜說道:“時間由你來選,地點由你確定,這裡是你的主場,億萬鬼物聽你調遣,鬼靈芝修爲莫測,你還掌握了牽機之力,這樣都一敗塗地......”
林氏老祖淒厲大喊道:“老夫沒有失敗,沒有!”
十三郎冷漠說道:“你自己說說看,你是不是個廢物,一個沒用、無能、懦弱的廢物。”
林氏老祖突然沉默下來,身體外被透着濃重死意的氣息所包圍,再不肯說什麼辯駁的話。隔着數百米的山坡上,槍王等人均感受到一股寒意自心頭升起,不約而同開始凝聚氣息,隨時準備應變。
十三郎對此視如不見,猶自說着他想說出來的話,聲音平靜而且淡漠,一字一詞都顯得那麼清晰,那般冷冽刺骨。
“你被涅祖召喚成爲信徒,你修煉那個沒有絲毫根據的往生道,你自以爲創造出牽機,你要成爲掌握輪迴的使者。”
“你背族、叛家、滅祖、欺天,你葬人倫、絕天道、失大義、亡親族,你連自己都放棄,你連人都不願意做,你爲了活着情願做一條狗,而且是一條得不到骨頭的狗。”
“你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你是妖又是魔,是禽獸又是孽障,你是個畜生都不願親近的敗類,你是個禽獸都不願搭理的爛蛆。”
十三郎說道:“你想拖延時間,想試試能否在我身上種下牽機;你明知道我已經識破、並且破解了那個所謂的牽機之力,還妄想尋找機會扳回。”
林氏老祖再度變色,想開口。卻只吐出一口混着濃痰的血。
十三郎稍稍停頓下來,片刻後說道:“知不知道我爲什麼這麼說?想不想知道我爲什麼肯定你已經掌控不了伏波的生死?”
林氏老祖喘息半響,說道:“老夫在聽。”
十三郎忽然笑了笑,笑容依舊那麼清朗平靜;輕輕搖搖頭,他伸出手說道:“餘下的一半,來拿。”
林氏老祖愣住。坡上的人也爲之愣住,心裡想這般義正詞嚴之後突然變得這麼無恥,會不會影響先生的光輝形象。
十三郎知道別人怎麼想,也知道林氏老祖怎麼想。淡淡解釋道:“之前說的那些話不是爲了罵你,也不是說你不好。”
屁話!包括大灰都替林氏老祖覺得憤慨,暗想這樣都不叫罵。到底什麼樣的話才能算?
十三郎繼續說道:“你其實明白的。我是在攻心。”
衆人更加茫然。
十三郎灑然說道:“攻你的心不怕說出來,因爲它原本就是個爛貨。牽機使者身上保留那麼多妖丹,你早就做好了此法失敗的準備,對不對?”
心若堅定,何須保留妖丹以圖將來?
望着林氏老祖再度失色的眼神,十三郎譏諷道:“八百年時間未能進階。你的修爲雖然強大,壽元實際上已經不足,所以不得不借助那個什麼往生之法續命,對不對?”
林氏老祖面色死灰,想搖頭。頭顱似有千斤之重,怎麼都無法做到。
十三郎不在乎他做了什麼。接下去說道:“你心裡早就猜到了,涅祖之所以召喚你,並不是看中了你的天資身份,也不是因爲你天命所歸。它要成就的從來都不是你,而是這隻天生地養的靈物鬼靈芝,對不對?”
“但你不相信,亦或是不敢相信。你要再試一次,試一此用將活人獻給鬼靈芝,看看能否有些變化,能不能讓你的往生之道圓滿。對不對?”
“涅祖不能完全用欺騙的手段,那個所謂的往生道多少有些作用,你也摸索到一些竅門,比如延長生機壽元等等。只不過,這種作用暫時無法驗證,或許需要活人才能生效;可惜可憐的是,你在血域幾可算得上無所不能,卻偏偏找不到活人,一個都找不到。”
“所以你不能讓鬼靈芝胡來,你要儘可能地把握這次血域開啓的機會,你不能讓這有限的幾個人出現死傷。你欺騙鬼靈芝,欺騙你最後、唯一的那個夥伴;事情到了這一步,你只能盡力拖延時間,你想看看能否找到轉機,你想看看涅祖會不會出現。你已經在心裡祈禱了無數次,結果......”
十三郎輕嘆一聲,平靜的目光望着林氏老祖,沒有半分憐憫。
“結果你還是敗了,一敗塗地。”
“如今的你,一無所有。”
“鬼靈芝被制服,現在的你,連隱忍復仇的機會都沒有。今日若不能將我解決,縱然你還能夠逃脫並且活下來,二十年後血域關閉,你也只剩下一條路:等死!”
“阿者言無,鼻者名間,爲無時間,爲無空間,爲無量受業報之界。”
“你會老死在這裡,陪着那些鬼。”
擡手指指周圍,十三郎輕輕說道:“這就是你的結局。”
話已盡,氣已宣,林氏老祖面如死灰,十三郎竟然還想談生意。
“說說吧,你還想不想知道那個答案,關於我如何識破、並且破解你的牽機之術。”
望着林氏老祖的目光沒有了憤怒,十三郎更像是在看一座打開門的寶藏,蠱惑的聲音說道:“若連這都不弄明白,你會不會死不瞑目?”
林氏老祖拼命咬牙,咬,咬......咬牙說道:“老夫想知道的不止這一條。”
十三郎驚喜說道:“五十顆妖丹一條答案,包你滿意。”
“七級!”小不點大聲吆喝。
“對,七級!”大灰強調自己的存在。
晚上有事情呵,第二更早點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