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上三聲,三條鐵鏈頃刻化形成三條鉛色巨蟒,閃電般飛撲上蘇老闆,將其牢牢鎖死。
說鎖便鎖,實力遠超尋常生修、修爲堪與劫修相比的四老闆毫無反抗之力,臉上才露出疑惑震驚的表情,便被捆個結實。
就是這麼簡單。
以妖獸論體型論,這幾條“巨”蟒其實不大,長三丈粗似臂,鱗片細密光澤純淨。要說特點,尋常蟒蛇、頭尖頸細腰身粗圓,背腹顏色多有不同。三條鐵鏈所變的蟒蛇有所不同,通體一色幾無雜斑,透出高、純金屬纔有的質感;再有就是它們的頭,大比碗口闊口圓腮,與其說是蛇,倒更像生有長尾的胖頭魚。
似魚、實際還是蛇,巨蟒盤身吐信不止,碩大頭顱全部轉到正面,對着蘇老闆的面孔嘶嘶低鳴,警告其不得妄動。
蘇老闆沒妄動,因爲他根本動不了。
開始想動來着,可惜反應慢了點;鐵鏈化蟒飛撲的那個瞬間,蘇老闆本已低吼想要出手,靈魂中突然生出一股極大驚恐,到嘴邊的喝問變成驚叫,準備出手的法術也被打斷,隨即失算。
好比野兔看到兇鷹,羔羊面對餓狼,普通人聽聞獅吼虎嘯一樣,會因恐懼而全身顫抖,甚至癱軟。
蘇老闆不是普通人,但他的確受到影響,進而產生嚴重後果。稍稍遲疑,等到巨蟒附身將其手足全部捆牢,那股恐懼的感覺落到實處;他能清晰看出來,三條巨蟒的眼神極度貪婪,那是飢餓時看到最鍾愛的食物纔會有的光。
“吃貨被吃?報應,報應啊!”
四老闆熟悉那種眼神,同時能看出三蘇對三蟒的控制有些勉強。需強力鎮壓才能阻止它們立即大快朵頤。除此外,三條盤身巨蟒各自吐出一股氣息,給四老闆的感覺就像水裡滲滿了泥,飯中參雜了沙,三種感受又有不同。
一蟒眼神如重環千萬,氣息香甜嗅之如吞食肥油;一蟒目如鬼燈閃爍。氣息陰冷入體好似倒刺掛骨,第三條巨蟒尤爲兇狠,連噴吐的氣息都凝聚如實形,凌冽如刀。
三蛇環繞,氣息侵透,四老闆自鎖全身仍阻止不了,法力頃刻混沌,極厭憎,極惡心。極排斥,但又沒什麼辦法。
壓制、剋制,三人圍攻一人,於是四老闆做出最明智的選擇,束手就縛。
但他可以喊,大喊。
“走!”
令出人走,兩名侍女像是早有預料到了一樣,毫不猶豫晃身疾竄。
走得了麼?
“她們是我的。兩人不要爭搶。”
四老闆的決定不可謂不果斷,二女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但在色蘇看來,她們就像飯後香茗,雖非必不可少,但卻餘味重重。
怎麼可以走!
單腳跺地,神域光環瞬間千丈,色系蘇四雙手齊揚。兩隻利爪當頭罩落,以生境大能強力鎮壓,施雙重手段。
逃歸逃,但非純粹的逃;開始逃的時候,兩女均已施展多重手段。小翠這邊。數十張靈符同時炸裂,中間參雜着幾道視線難及的幽光,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它們都是活物。非但如此,她逃跑的樣子也很怪,看不出多少匆忙狼狽,反似妙女輕歌曼舞,令人心神爲之一蕩。
另一方,名爲婉君的侍女施法更猛,身法速度更快,筆直向前,如箭矢開弓。
前方就是星漏淵,星辰風暴猛似汪洋,憑藉前次經驗及四老闆有意指點,兩名侍女有理由相信,只要逃入那裡,縱然身後三大生修,想捉住她們也不是間容易事。
舞姿幻色,當年曾經讓吃蘇吃過苦頭的法術;百年精修,兩名侍女其實都已經達到生境邊緣,威力更上重樓。三蘇捉人分神在先,二女全力以赴只爭片刻,看起來不是太難。
只可惜,這裡畢竟不是星漏淵,對面沒有十三郎胡攪蠻纏掩護,更重要的是,她們面對的不是吃蘇。
“翠姑娘的舞跳的真好,本座有個建議,不用幻術更能體現本色。”
輕笑聲中,色蘇輕輕眨了眨眼,雙眼瞳仁驟然分裂,變成千千萬萬顆瞳孔。每個瞳孔皆如一面鏡子,鏡子內映出翠女舞動的身影,有些凝實有些虛幻,個個神情不同。
有前一刻的警惕,前一日的迷茫,前一月的擔憂,前一年的祈禱,還有下一刻的驚恐,下一時的無奈,下一天的絕望,下一月、下一年的服從與奉獻。
幻術......這是色蘇的拿手本事,若不然,怎能讓那些女修死心塌地,奉獻身體不說,還情願爲之捨命拼殺,堪比死士。
不止對女人有效,男修同樣忌憚重重。凡與色蘇一系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不管是打仗還是做生意,最好蒙着眼睛。他那種千瞳神通說厲害確實厲害,防備起來倒也不是太難,只要不與其目光相對,便能避免八分威脅。
別的修士倒也罷了,翠女的本事多在幻道,怎麼可以不看人!
眼爲心之窗,想誘人入幻,眼睛是其必不可少的武器。
如今......結果就不用說了。
一眼破幻,起舞中的翠女舞姿依舊,身體卻不再往前走,而是飄飄悠悠重新回頭,即將投懷送抱。過程中,翠女臉上偶爾閃過掙扎,但都只能維持一瞬,隨即被更深的迷茫所代替。只消再過片刻,那股迷茫會變成堅定,翠女從此化身魂奴,非色蘇自解不可脫離。
與此同時,神域光環追上另一邊的婉君,頭上利爪隨之降臨,呼嘯聲威如天意臨頭,照出一張冷漠而絕望的臉。
大局已定。
“吃蘇殘暴,兩位姑娘何苦對這樣的人死心塌地,不如跟了我......咦!”
驚呼中,視線內,神域光環籠罩周圍,冷豔侍女急竄的身形剎那凝固。但又馬上有了動作。
“錐!”
真的有錐!
喝錐出錐,眼前出現一錐,血紅淋漓,冷傲決然,其中蘊有千重殺意,直撲面門。
“程血衣!”
得意宣言變成驚恐尖叫。不但色蘇神情劇變,其餘兩個也都失了顏色,各施法度。
施法不爲保護同伴,面對那個出錐即奪命、生平從無失手先例的殺神,犬、馬兩系首先想到的是保護自己,並將精力轉向周圍。
於是乎,再來一變。
錐撲當面,色蘇大吼來不及多想,臨時將半空利爪改道迎擊。雙瞳也有剎那放鬆;其對面,翠女眼神有了剎那沉靜,狠狠咬牙,雙手再度連揚。
三顆血球憑空大爆,一股非生、劫,乃至劫境都無法擁有的煞氣轟然釋放,三蘇不約而同打了個冷顫,內心再添惶惶。
當年將二女送回仙靈殿。以十三郎的性子,又怎麼可能讓他們空着手回去。翠女主攻幻術。攻擊再怎麼弄也是弱項,十三郎贈其三枚煞靈球,當做保命時候輔助底牌。那時候的他存貨消耗乾淨,就這幾枚還是臨時煉化金烏之爪所得。相比之下血衣殺者送出去的更加實惠,贈寶藏神,真真實實一擊之力。
需要提到的是。那時候想的是防備蘇四,怕他融合之後出現什麼問題。有一錐之力加上三顆煞靈球,二女只要配合的好,脫身機會大大增加。
吃蘇若無問題,很難想象會有誰敢招惹二女。安全自有保障;誰能想到今日今時,兩重手段都用在色蘇身上。
“嗤!”
撕衣破錦的聲音。利爪本爲捉拿二女,色蘇貪婪不敢用全力,現如今臨時催加修爲,與全盛時不好比;加上心神震撼並有煞靈球干擾,威力再降三分。錐與爪的碰撞,血錐之勢如破竹,連過二爪掠過頭顱,血光大放。
“吼!”
厲嘯與慘嚎難以分辨,色蘇保養極好的臉孔生生被撕下半邊,碎骨合着牙齒崩飛亂射,狼狽後退。
假如不是當年血衣身有重創,假如不是他還沒有來得及將劫意參透,假如不是婉君侍女修爲不足,假如不是煞靈球運用的時機稍稍遲緩,假如二女之間配合不夠默契......這一錐極有可能要了色蘇的命,隕落當場。
“啊!”
死亡的感覺如此清晰,色蘇肝膽俱裂,倉惶一時只想暫避;得到緩衝二女再轉身形,以更快的速度射向星漏淵,眨眼將逝。
“唏律律!”
馬嘶的聲音,但不像駿馬那樣高亢嘹亮,而是沙啞,低沉,詭異,聞聲入耳,眼前忽閃過多重畫面,有惡蛆千萬在腐屍內忙碌,有破損膝蓋在石板上拖拉,還有陰冷毒蛇吞噬蒼鼠,猛鬼伸舌嗅舔面孔。
聲出威至,遠方二女如遭雷擊,各噴一口鮮血,堪堪撲倒。
“留下吧。”
犬系舊傷,色蘇新創,還有馬系蘇老闆獨撐大局;開口時,其聲音不像從喉嚨裡發出,而是用牙齒硬磨出來。
愛聽不聽,馬蘇面苦不理其它,穩穩舉步準備收回戰果。將行動時,其臉色突爲之一變,腳步驟然加快。
異變再起。
“走!”
大吼時,吐氣的聲音伴隨洪流,吃蘇一口氣息好比狂風,居然吹過遙遠距離,將本已不能飛馳的兩名侍女吹出一截距離,剛剛好沒入谷口。谷內星辰風暴如有靈性,四面八方齊齊涌來,瞬間將兩人淹沒。與此同時,吃蘇身上三蟒狂怒,三張大嘴同時張嘴,各自一口。
“啊呀!”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吃蘇像放氣一樣乾癟下去,身軀軟倒,面孔抽搐,五官歪斜,涕淚橫流。
“別咬,投降啦!”
幾乎同一時間,一直沒出手的犬蘇突然躍出,單臂亮爪扣死吃蘇頭頂,好似瘋了一樣朝馬蘇尖叫。
“小心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