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羽凡……”
向敏晴氣息一滯,怎麼也沒想到時隔四年多,會再見到朱羽凡,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偏頭就去看了杜若一眼。
陸寧和皮丘對視一眼,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馮包子約的飯局還藏着這麼大個貓膩,按理來說,都是同學,人家出國回來的,湊一塊聚聚,真是無可厚非,可陸寧一想到杜若那老公,不自禁的嚥了下口水。
都是男人,肚子裡那點花花腸子大同小異,別以爲他看不出來,朱羽凡看杜若的眼神,分明帶着舊情未了。
包房裡因爲朱羽凡的突然闖入,鴉雀無聲。
武靜也不像在校的時候那麼衝動了,尷尬的與朱羽凡點了下頭,轉身就去了杜若身邊,與向敏晴一左一右,像兩大護法似的坐着。
馮包子拉着朱羽凡一邊往坐位上走,一邊揚聲笑道:“大夥這是怎麼了,羽凡才回來,知道大家都留在一個城市,所以才說要一塊聚聚,他這一走就是四年多,心裡一直惦記着大夥呢。”
“馮包子,有日子沒見,口味換了,現在不吃包子,改吃狗腿了?”向敏晴不屑的嗤了一聲,連頭都沒擡,一邊把玩着餐桌上的筷架,一邊譏諷道,“不過,就你這走一步喘三步的體格,明顯的陰虛陽衰,不會真信了什麼狗肉壯陽的話吧,要是那樣,同學一場,奉勸一句,還是適可而止的好。”
“向敏晴,誰陽衰了?”
馮包子一臉青紫色,卻偏偏又不好發脾氣,誰讓他是送上門找揍呢。
向敏晴挑了挑眉,偏着頭睨着馮包子,一副你別硬撐的表情,下頜微揚,語帶挑釁:“臉色青白,灰暗無光澤,腎氣不固,你自己說說,哪一樣不是陽衰的跡象,真當我不行醫,就不懂醫了,那四年的課本又沒喂進狗肚子裡?再說,吃那麼多狗腿不壯陽,你想幹嗎?”
明明是一語雙關的話,偏偏被向敏晴佔住了理,只咬在一頭不放,馮包子被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氣悶的看了一眼朱羽凡。
皮丘覺得剛纔向敏晴的話太犀利了,想緩解一下氣氛,沒等開口,桌子底下的腳就被人無情的碾壓上了,瞬間息聲,低頭逗起了懷裡的小皮球。
“哎呀,我剛纔進來看見個飛機模型,誰買的?一定是買來送給咱們小皮球的吧?”雖然是問句,不過武靜說話的時候,已經看向了杜若。
杜若莞爾一笑,點了點頭,“是啊,好久沒見到小皮球了,不知道送什麼好,就買了那個。”
向敏晴在杜若說話的時候,已經起身去茶几上拿過那個飛機模型的盒子了,半點不客氣的當場就拆了封,大肆肆的擺在了餐桌上,到像是準備當道菜來品似的。
“呵呵,還是若若有心啊,我們家小皮球一定很喜歡。”
一邊說着,一邊扭身把小皮球從皮丘懷裡抱了過來,攬在了自己的懷裡,臉卻朝着杜若,“寶貝,叫聲姨,漂亮姨給寶貝買了好棒的禮物呢。”
杜若不知道這麼小的孩子會不會叫姨,只是瞧着這麼肉乎乎的小圓團,軟軟的看着你,純澈的眸子裡沒有任何的雜質,乾淨的如碧璽的天空一般,整個人都跟着淨化了。
雙手輕拍,目光纏在小皮球身上,話卻是對着向敏晴說的,“晴晴,我能抱抱他嗎?”
向敏晴迅捷的把小皮球塞到了杜若的懷裡,那樣敏捷的速度讓滿桌子人都忍不住抽了嘴角,皮丘直接不忍直視的扭過了頭,心裡無奈的嘆道:老婆啊,那是親兒子啊!
當然,作爲被親兒子荼毒的新任爸媽,皮丘其實在某些時候,也想當甩手掌櫃的,只是沒辦法,他甩手,就得媳婦受累,自認爲娶個媳婦不容易的皮丘只能捨身取義了。
杜若卻並不在乎向敏晴的豪爽,她從來沒抱過這麼小的孩子呢,這會兒只覺得兩隻手小心翼翼的,不敢隨便亂動。
相比於杜若的緊張,小皮球顯然不是個認生的主,兩隻小手抓着杜若的肩膀,小腿用力的蹬着就要站起來。
杜若緊張兮兮的看着在自己懷裡扭着身子的小皮球,眼皮都不敢眨一下,連說話的聲音都變的小心翼翼,“晴晴,小皮球想幹嗎?”
“估計是想站着,我把他鞋脫了,你讓他站椅子上,或者站你腿上都行。”
向敏晴熟門熟路的給自己兒子脫鞋,兩隻小鞋還沒有她的手掌大,上面還有萌萌的卡通圖案。
杜若覺得踩在自己腿上的小腳明明那麼軟,可卻那麼有力,兩隻手扶着小皮球的腋下,看着小傢伙在自己的兩腿之間,一躥一躥的蹦着,一副不知疲累的樣子。
比櫻桃大不了多少的小嘴一邊吐着泡泡,一邊咕噥着,“打……打打……打打……”
杜若聽不大清小皮球在說什麼,只側頭看着向敏晴,“他說什麼呢?我怎麼聽着總像是打啊?”
武靜單手拄着餐桌,偏頭看着在杜若懷裡玩的正歡的小皮球,笑道:“是啊,晴晴,你兒子不會有暴力傾向吧?”
武靜這話完全有依據啊,誰讓向敏晴跆拳道那麼厲害呢,子承母業,也無可厚非不是。
撲哧。
陸寧笑的意味深長,一副老夫子的樣子,假裝捊着鬍子,搖頭晃腦的說道:“此暴力非彼暴力是也。”
呃——
要說這屋裡最瞭解陸寧的,莫過於武靜,畢竟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差不多彼此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默契的猜到裡面的含義。
所以,滿桌子人,最先反應過來的就是武靜。
偏頭打量了一眼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的皮丘,還有難得臉紅的向敏晴,長長的噢了一聲,恍悟的笑了,差點趴在餐桌上的身子也收了回來,往側邊一歪,就差不多靠到了杜若身上,擡着一隻手擋住了嘴,一副欲蓋彌彰的樣子,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貼着杜若的耳邊好心的提醒道:“估計是他們兩口子沒事兒在牀上打架,被小皮球聽到了,一不小心就記住了唄。”
牀上打架,四個字,還真是意味深長呢。
杜若哭笑不得的看了一眼目光躲閃的向敏晴,看來,還真是被武靜一語中的了。
只是這包房裡就這麼大,偏偏武靜的聲音又不是真正的咬耳朵,所以,該聽到的,一個沒落,全都聽了個正着。
馮包子雖然不記仇,可是之前向敏晴奚落他的話也太過不留情面,這會兒總算是鑽到了空子,快速反擊道:“皮丘,怪不得你們家向敏晴對陽虛陽盛的事兒這麼清楚呢,原來天天在你身上實踐啊!”
“馮包子……”向敏晴鼓着腮幫子瞪着馮包子,平時被這小子笑話就笑話了,可是今兒她對馮包子是大大的不滿,所以,兩手掐腰,當即就擺開了輸人也不能輸陣的態度。
陸寧無奈的看着劍拔弩張的氣氛,心裡想着回頭還得跟馮包子好好聊聊,都是同學,他這心也偏的太過了。
不過這會兒還是息事寧人,消消停停的吃下這頓飯算了。
“好了,今兒是出來吃飯的,不是出來吵架的,趕緊的,讓服務員上菜吧,吃完了好早點散,免得小皮球困了再哭鬧。”
“就是,就是,我們家這小子最是熬不得夜的,回頭困了,非得哭鬧不可。”
皮丘接收到了陸寧的眼神,連忙跟着打着圓場,真心覺得兒子太有價值了。
向敏晴哪裡沒看出這兩人和在一塊和稀泥,側眸橫了皮丘一眼,輕哼了一聲,像小孩子發脾氣拉開界線一般,故意把椅子往杜若這邊靠了靠,扭動的時候,摩擦着大理石地面還發出了刺耳的聲音,刺的耳膜難受。
杜若似乎對這些人明裡暗裡的機鋒並不上心,一直抱着小皮球逗着,筷子都沒怎麼動。
不過小傢伙的精力終是有限,也不過半個多小時,就開始打蔫了。
“晴晴,小皮球是不是困了,要不,你們先走吧。”
杜若不知道怎麼帶孩子,不過小孩子困了,這屋裡又有酒味,應該不適合孩子多呆吧?
向敏晴其實早就看出兒子困了,只是——
咬了咬牙,從杜若懷裡接過小皮球的時候,小傢伙就一拱一拱的往她的胸前鑽,這是在找睡前奶水呢。
“若若,要不,咱們一塊走吧。”
向敏晴一手安撫着懷裡的兒子,一手去拉杜若的胳膊,總覺得把杜若扔在這兒不仗義。
杜若笑着搖了搖頭,看過一邊的皮丘,“你陪着晴晴回去吧,我老公就在附近的酒店應酬,說好了一會兒過來接我的。”
“真的?”向敏晴到是知道莫驕陽疼杜若,不過還是想要確認一下。
杜若笑着點了頭,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順便把向敏晴拉着站了起來,指了指她懷裡,還在繼續拱着頭有些不滿的小皮球,輕聲道:“我送你和皮丘下去吧,順便給我老公打個電話,看看他那邊結束沒有。”
皮丘拿了東西,知道這會兒不能把兒子從向敏晴手裡抱過來,小傢伙要是拱不着奶,一準得哭。
爲了兒子的福利,皮丘也得趕緊帶着媳婦回家,所以也不再跟杜若客套了,“不用送了,我跟晴晴下去打個車就行了,你在樓上給你老公打電話吧。”
“開我車回去吧,別折騰小皮球了。”
陸寧擡手把車鑰匙扔了過來,被皮丘接了個正着。
皮丘在手裡晃了一下,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陸寧嗤笑,“你小子什麼時候跟我客氣過?”
皮丘推着向敏晴一邊往外邊走,一邊回頭對杜若說道:“我開陸寧的車,你就別下去了,什麼時候有時間,去家裡玩。”
向敏晴和皮丘一走,包間裡就剩下五個人了。
武靜不像向敏晴那樣犀利,陸寧說話做事兒又透着圓滑,杜若問十句,能答一句,包間裡的氣氛雖然不高昂,可也沒冷場。
剛纔顧忌着孩子,所以男生們只喝了點酒,沒有抽菸,這會兒,馮包子拿着煙給陸寧和朱羽凡都點上,笑道:“要說咱們這一班同學裡面,估計要孩子最早的,也就向敏晴和皮丘了。”
陸寧蹺着二郎腿,輕晃着腳尖,吸了一口煙,仰頭向上吐了個菸圈,語帶輕嘆:“我到是覺得有了孩子,生活的情趣一下子就大打折扣了。”
杜若到不這麼認爲,輕聲道:“一樣人生百種活法,你之砒霜,未必不是別人的蜜桃。”
武靜撲哧一聲笑了,攬着杜若的胳膊睨着陸寧,奚落道:“這種幸福,你永遠不會懂的。”
陸寧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我對目前的生活狀態很滿意,如果我爸不逼着我傳宗接代,估計一輩子不懂也沒關係。”
“對了,杜若,聽說你有段時間流產了,現在身體恢復的怎麼樣?打算什麼時候再要一胎?”
馮包子出其不意的話題炸的一桌子人外焦裡嫩,陸寧和武靜真想拿錘子把這小子的腦袋砸開,真當自己花錢是大爺了?
杜若目光平靜的看着馮包子,她不知道是誰在馮包子面前提到的這件事兒,不過她能看的出來,馮包子這句話裡還潛藏着試探的意思,至於要試探什麼,恐怕,坐在他身邊的朱羽凡應該更清楚吧。
杜若不想說自己太過自作多情,可是女人總是有一種直覺的,所謂的第六感,在某些時候,好像很準。
她並不覺得自己的魅力大到可以讓一個分手四年多的男朋友再回頭,當然,她也不屑要這種腳踩兩隻船,隨時都可以爲了現實的利益,拋棄純真感情的男人。
而且,她現在收穫的愛情,是能夠執子之手,與子攜老的愛情。
所以,那些曾經,在她放手的時候,便湮滅在了歲月裡,一去不復返。
“多謝你的關心,因爲我的身體恢復的慢,所以上次流產之後,一直在保養,不過今天去做了孕檢,大夫說沒問題了。”
呃——
馮包子可能沒想到杜若答的這麼仔細,就像是看穿了他心裡那點小算計似的,面露尷尬的輕咳一聲,假笑道:“看來,咱們班裡又要多一位當媽媽的人了。”
杜若淺笑,並不再多說什麼。
朱羽凡這一個晚上其實一直在看杜若,今天晚上的飯局,他知道單獨約杜若,她不可能出來,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想跟她近距離裡的接觸,所以才讓馮包子設了這個局。
對於杜若,朱羽凡的心裡無疑是複雜的,她是他心裡聖潔的天使,是被他捧在手心裡想要呵護的女孩,是他在人生最重要的時候,想要牽起她的手,共同走進殿堂的女孩,可是這個女孩,卻被他深深的傷害了。
朱羽凡不知道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複雜,苦澀,難言,還有糾結,似乎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奔涌而出,似乎,他回國的支柱即將轟塌……
擡手拿過紅酒杯,慢慢的輕晃着,在殷紅的色澤中,他在這個夜晚,時隔四年多的一個夜晚,鼓起了勇氣,慢慢的站了起來,看着對面那個面目平靜沒有半分漣漪的女孩,他夢中的天使,輕聲說道:“若若……”
“朱主任,工作上,你可以叫我杜大夫,工作以外,若是偶然碰見,你可以叫我杜若,至於別的稱呼,還是請朱主任注意一下的好,免得被別人聽見了誤會。”
杜若雙腿交疊着靠在椅背上,兩臂搭在膝蓋上,認真的糾正着朱羽凡對她的稱呼,這是今天的第二次,在朱羽凡開口說話的時瞧,再次被打斷。
這樣不想與他沾上一絲半點瓜葛的杜若,再一次不動刀槍的凌遲着朱羽凡的心。
沒有人去注意朱羽凡表情的艱澀,因爲大家都被杜若嘴裡的稱呼驚到了,當然,除了馮包子。
“主任?什麼主任?朱羽凡,你又鬧的哪一齣?”
武靜蹙着眉頭看着朱羽凡,心裡牴觸的想着,千萬不是她想的那樣。
陸寧雖然沒問,可眼裡的意思,同武靜一樣。
朱羽凡就這樣安靜的站着,離開四年,他身上的氣質的確發生了不小的變化,那個曾經乾淨,青澀,單純,努力的少年,早就一去不復返了。
他身上雖然沒有商人的市儈,可是不能否認,多了歲月磨礪的痕跡,每個眼神,每個動作,都刻畫了成長的印跡。
紅酒杯在五指間輕晃,雖然沒有邀到共飲的人,他還是擡頭飲盡了這一杯,落坐前,把酒杯對着杜若的方向晃了一下,然後才偏頭看向陸寧和武靜,淡笑道:“我現在跟杜若是同事兒,第一軍區醫院骨科的副主任,與一組搭檔。”
“搭檔?你跟杜若?”武靜眼角直跳,食指在朱羽凡和杜若之間遊蕩,心裡想說,這個世道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混亂了?
“可你不是跟冷子琪一塊出的國嗎?你回來了,那她呢?你不會,過河拆橋了吧?”
武靜絕不想說她這人心裡陰暗,所以想人的時候,總會先往壞的方面想,可是這會兒,連瞎子都看出來,朱羽凡這是擺明了要重追杜若的節奏,那個冷子琪,這小子不會還想腳踏兩條船吧?
陸寧臉色也落了下來,雖然知道朱羽凡就算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可能實現,畢竟杜若的老公在那擺着,十個朱羽凡也追不上人家一根手指頭,可是朱羽凡要真有這種想法,只能說他的人品太惡劣,就算是四年同窗,室友之情,他也不會再給他好臉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