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還沒來得及罵,就有一隻手推了她一下,一個趔趄,她就撞到了個冰涼的東西,感覺到額頭有股痛意,然後就聽到女人的尖中,就有更多的手推她,甚至有人在拿東西打她,罵她。
“滾。”
一聲滔天怒喝闖進耳朵的時候,杜若像是聞到生命裡陽光的味道,在她最孤立無援的時候,有人伸出了一隻手,那隻手,不是最開始推她的手,而是一隻帶着男性陽剛的手,手臂是那樣的堅硬,胸口也是那樣的堅硬,這男人強勢的攬她入懷,鼻子撞到胸口的時候,酸意,排山倒海般的襲來,原本覺得委屈而強撐着的臉龐卻在這一刻想要淚水決堤。
可是她不能,亦不敢,這個男人,怎麼這麼傻,她是什麼身份,他又是什麼身份,這麼多的記者,現在網絡這麼發達,用不了十分鐘,他的身份就被掀了,到時候他要怎麼辦。
杜若被那些人推擠的時候都沒覺得有現在這樣的痛,剛開始還有幾分慶幸,至少莫驕陽到了門口就開車走了,不會看到這一幕,雖然她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什麼捐款,什麼私吞,壓根就不可能的事兒,可是她相信這些人都不是沒有腦子的,或許只是誤會,等院方出面,這些事兒自然就解決了。
之所以不辯解,不說話,開始的時候還是覺得自己沒有機會,後來卻是因爲覺得人在這種情況下很容易失去理智,她不敢開口,生怕哪句話說的不對,被這些記者斷章取義的截出去,到時候造成的後果就不是她能承受的了。
杜若不禁暗自慶幸,還好這些人沒給她辯解的機會,不然,面對這些身經百戰的記者,連那些紅極一時的大明星都不能保證每次說話不出差錯,不被誤導,更何況是她這種沒被這樣逼問過的小白菜呢。
所以她選擇忍耐,選擇等待,這麼多人堵在醫院門口,院方總會管的吧,保安不敢出面,是怕造成混亂吧,回頭這些記者的筆桿子一寫,沒準就要說什麼以權壓人了,可院方領導總不可能讓她一直被圍着,耽誤了病人吧,到時候對院方的影響更不好了。
可是她等了半晌,卻等到了她以爲走了的人,怎麼辦,怎麼辦,杜若兩隻手緊緊的攥着拳頭,忍着眼裡酸澀的淚,想推開男人,可是男人的兩隻胳膊像是鐵鉗一般,牢牢的圈住了她,哪怕她想推拒,男人依然巍峨如山。
“滾。”
莫驕陽的強勢闖入,面色黑沉,佈滿陰霾,兩片薄脣抿成一條直線,全身蒙着一層戾氣,原本棱角分明俊異不凡的臉上,生生鍍上了一層震懾人心的冰刀層,根根尖冰像是被利器刻意修剪過一般,一個不慎,若是墜入,輕則劃破肌膚,重則,穿骨豁肉。
此刻,一雙冷冽的眸子,像是陣前的將軍在搜尋着敵人的主帥一般,所到之處,殺意盡顯,任是誰也不敢在這樣的目光中再勇往直前,畢竟新聞再重要,也沒有自己的命重要吧。
男人眼角的餘光裡暗影浮動,敏銳地感到異常,驀地側身,半眯着眸,視線落在角落處,一條身影,倉皇逃竄,或許,她壓根就沒想到莫驕陽會這般衝進來吧。
周遭的人被場中突然躥進來的男人所吸引,目光亦順着他的目光望去,有的人看到了,有的人沒看到,不過記者們都是眼尖的,若是沒有一雙發現新聞的眼睛,也就不用在這個行業混下去了,所以閃光燈,照相機已經成功的抓拍了逃跑的身影,雖然只是一個背影。
莫驕陽敏銳的捕捉到這一瞬的空隙,抱着杜若穿過人羣,直接進了醫院,並沒有選擇從醫院離開,從小到大,他的理念就是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來,他的隊友曾經笑過,若是爬不起來怎麼辦?
莫驕陽還記得他曾經鄙夷不屑的說過,即便那是個坑,他也能把它添平了,再重新爬起來。
現在,既然有人爲他的女人埋了這麼大的一個坑,他要是不做點什麼,是不是有些不盡如人意呢!
眸光變冷,冷氣全開,三尺之內,沒人近前。
大步的上了扶梯,在那些記者和好事者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上了醫院的三樓,扶梯左拐就是賈美雲的辦公室。
賈美雲剛到單位大門,只看到了兒子抱着個女人的背影,然後門口就圍着許多記者,還有直播車都跟來了,嚇了一跳,趁着記者們還沒反應過來,連忙從側門衝了進去。
滿身的怒氣,膽色堪比莫驕陽的黑沉,任是一樓那些想跟她打招呼的護士,或是有心八卦的大夫也都望而卻步,覺得賈主任今天的臉色,跟剛纔那個長的酷帥的男人有的一拼了。
賈美雲早就在心理把莫驕陽罵了個八百六十遍,找女人都找到醫院來了,腦子讓驢踢了,自己媳婦就在這當大夫,就算是媳婦孃家再沒背景,也不能由着他這麼欺負不是,平時瞧着對兒媳婦挺好的,她也樂得小夫妻感情好,早點給她抱個孫子,瞧瞧,這好日子才過多長時間啊,就鬧出這麼大的事兒了,都讓記者給逮着了,就杜若那性子,知道了能受得了。
賈美雲上了三樓就奔了自己的辦公室,心裡想着這小子可別渾到把人抱杜若那辦公室去,到時候可就丟人丟大發了,趁着這會兒醫院裡還沒幾個人知道杜若是她兒媳婦,這緋聞怎麼着也傳不起來,她得趕緊把她兒子打發了,回頭讓莫首長回來好好教育這小子一頓,她還得趁着杜若不知情的時候做好思想工作,她們這樣的人家可不能傳出什麼離婚的醜聞去,到時候老爺子非得剝了這小子的皮不可。
賈美雲越想越氣,三十來年沒給她惹過禍的兒子,這下子闖的禍都能捅天了。
瞧着辦公室的門上明擺着被踹過的腳印子,賈美雲的火更是騰騰的燒着,死小子,養女人你還有禮了,連你老孃的門都敢踹,真當這醫院是你們家開的啊?
“死小子,你眼裡還有沒有你媽了,還有沒有你媳婦了,打哪兒弄了個不要臉的野女人,痛快、趕緊、立刻、馬上給我打發了。”
賈美雲就着剛纔莫驕陽的位置又在門上補了一腳,造成了大力推門進屋的躁音後,看到坐在她辦公室的沙發上正摟在一起啃着嘴的兩人時,已經燎原的怒火瞬間有沖天之勢,原子彈直接在心理爆了個炸,蘑菇雲騰騰的往上燒着,腦子都被炸開了,你丫的,還有完沒完了,偷女人偷到她辦公室了,是想讓她這個親媽給打掩護嗎?
難不成她長的就像個惡婆婆的樣子,恨不得天天給兒子、媳婦的日子添點作料不成?
杜若被莫驕陽一路抱進了賈美雲的辦公室,剛想罵一句你怎麼這麼傻,卻被男人遒勁的雙臂緊緊的裹着,堅硬的牙齒,薄而有力的脣,夾裹着一股溫暖的氣息直直捲了進來,帶着不容拒絕的霸道與強勢。
所有的驚怕在觸及到男人少有的柔和目光時,像是孤獨的攀巖者尋到了一塊穩固的基石,不再有一種懸崖邊即將被推倒的感覺,似乎所有的顧忌都被男人的眼神安撫了下來,腦子裡,除了男人火熱的脣舌,再無他想。
賈美雲的破口大罵,讓杜若清醒的同時,又瞬間紅了臉頰,聽着婆婆的誤會,杜若趕緊推開緊裹着她的男人,尷尬的張嘴想要解釋。
與杜若同樣尷尬的就是賈美雲,原本因爲紅杏出牆而無法面對兒媳婦的賈美雲,看着從兒子懷裡擡起頭的杜若一下子傻了眼,這個烏龍,真心有些大啊。
“你,你們?”賈美雲一邊替自己辦公室的門哀嘆了一把,估計一會兒得找人來修了,一邊又暗自罵了一遍自己的兒子,跟媳婦在家親熱還不夠,這得鬧出多大的陣仗被記者追到了醫院來了。
“莫驕陽,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了,就算你再想你媳婦,也不用招着一羣記者到樓下跟拍吧,好歹你也是一市的市委書房,就算你媽不用你來撐臉面,你也沒必要這麼大力的製造桃色新聞以娛大衆之口吧,至今爲止,我就納悶了,我跟你爸的基因裡難不成是某個染色體結合的時候出現了誤差,纔會製造出你這麼個思想完全違和的人物?”
賈美雲的表情是好氣又好笑,這會兒還在想着,是不是應該給兒子媳婦辦場婚禮了,開始是家裡有顧忌,可是要是真讓別人誤會了,還不是耽誤了兒子的名聲。
杜若聽賈美雲這麼一說,脣瓣不自覺的就咬了起來,她不能讓莫驕陽背黑鍋,再說這事兒也不是誰能背得了的黑鍋。
“媽——”
“哎呀,若若,你的頭怎麼了,怎麼會出血?”
賈美雲剛剛沒注意,這會兒杜若揚起來頭來,纔看到額角被劃破了一個口子,雖然不算大,可這會兒血還沒止住呢,邊着自己兒子的衣服上也有血點子了。
“驕陽,你也是的,杜若都受傷了,你還只想着自己解饞,也不問問你媳婦疼不疼?”
賈美雲一邊拿着消毒水,一邊找着棉棒,還好她辦公室裡這些簡單的消毒用具都不缺。
莫驕陽臉上的戾氣本來剛剛下去一些,這會兒又揚了起來。
直接接過了賈美雲手裡的東西,小心的找開,用棉棒蘸過之後,才憐惜的用一隻手撩開了杜若額頭上的頭髮,另一隻手小心的探試着,那眼神,近乎虔誠的表達,讓杜若幾乎以爲自己是被這個男人捧在手心上的珍寶。
心裡,不感動是不可能的,這個男人,總是這樣,用他的強勢,一點點的侵佔了她的心,哪怕是一絲一毫的空隙,都不給她留,爲的就是全部的佔有。
“媽,你去看一下,連體嬰捐款的事我得怎麼回事?”
莫驕陽手上的動作未停,已經開始吩咐起自己的親媽給打雜了。
賈美雲眉頭一皺,“捐款?那不是院方的事兒嗎?你打聽這個幹什麼?”
杜若咬了咬脣,剛想解釋,莫驕陽便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有人用這個鬧事,要壞杜若的名聲,到時候好把這事兒往我這塊扯。”
賈美雲不是杜若,不會想着兒子在給杜若打掩護,這樣的事兒,一聽就與莫驕陽屁股下的這把椅子相關。
“行了,我去看看,當初這事兒雖說是杜若提出來的,可是院方也參與了的,陳副院長還爲此事專門接受了採訪,帳號也是院方提供的,怎麼跟一個大夫扯上關係了。”
“媽,那些人說帳號是杜若的。”
賈美雲一聽嗤笑道:“不可能,這也不是小事兒,再說有哪個大夫會傻到把自己的帳號用到這上面,到時候多了少的了,君子小人還不是人家一句話的事兒。”
賈美雲越說,聲音越低,到後來,在莫驕陽嚴肅的目光下,也噤了聲,臉色也冷了下來。
“行了,你們先在這坐着吧,我去問問陳副院長。”
賈美雲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出門的時候連半點笑意都沒有了。
杜若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莫驕陽,看到男人暗沉的目光裡洶涌的波濤,“驕陽,我真的不知道。”
莫驕陽搖了搖頭,擡手輕觸着杜若的額頭,“還疼嗎?”
“不疼。”
杜若若是知道當時一個提議會有這樣的麻煩,她一定不會好心的去建議的,當時賈美雲還跟她說了一句,這樣的事兒不好管。
這會兒心理的歉意覺得她像是做了一件多麼對不起莫驕陽的事兒一般,爲什麼很簡單的事兒,纔不過二、三個月的時間就變成了這樣?
“驕陽,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莫驕陽覺得杜若該是輕鬆自在閒適的生活着,不該像現在這樣,一副小心翼翼,好像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別人的事兒,而帶着濃濃的負疚感。
“傻丫頭,你要是真給我惹麻煩,我還巴不得呢。”
就杜若這性子,平時被人欺負兩句都學不會還嘴的,剛剛,那些人圍着,要是他,早就反抗了,可是杜若只能任人欺負,這樣的杜若,不是沒有反抗的能力,只是顧慮太多。
杜若覺得莫驕陽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嘴巴癟了癟,雖然哭是懦弱者的行爲,可是她真覺得被莫驕陽這般寵溺着有些想哭。
“驕陽,你快點走吧,醫院有後門,那些人現在還認不出來你,你是市裡領導,想想辦法,把新聞壓下來,至少不讓你的照片登上報紙,好不好?”
莫驕陽覺得杜若的樣子特別的可愛,這種可愛,讓他的心也跟着開懷,剛纔的怒氣漸漸被排開,心理忍不住想要再逗弄逗弄杜若,想看看自己的女人最後會感動成什麼樣,這樣的惡趣味,讓莫驕陽的心情越發的變好,那些人,想登他的照片,除非是不要命了。
“你老公頭難得有這麼一次機會與你站在一起,難不成你不喜歡?”
杜若啞然,眼裡急色,還有關心濃濃的溢了出來,雙手緊緊的抓着莫驕陽的手臂,推着她從沙發上起來,別跟她在這耗時間。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說笑,咱們兩個想站在一起,機會很多啊,可是要是被這樣的新聞纏身,到時候影響了你的前程怎麼辦,我不過就是個小大夫,可有可無的,再說我是被冤枉的,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的,就算院方現在對我停職,或是暫時離職,等到我恢復名譽,真相大白的時候,也會好好的回來工作啊,可是你不同,你是市委書記,我雖然不懂你們官場上的那些彎彎繞,可也知道這個位子必然不是好做的,你那麼努力的去爲百姓謀福利,那麼努力的把工作做到盡善盡美,若是一旦沾上這樣的事兒,想要翻盤的機會一定不大。”
杜若說到後來越發的着急起來,手上的力度也在加大。
莫驕陽好笑的摸了摸杜若的頭,就像是主人在寵溺着自己的小寵物一般,“小腦袋瓜裡懂的到是挺多的,怎麼不想想,你以爲的真相大白之後,院領導真能讓你再次上崗?要是直接勸退怎麼辦?”
莫驕陽就知道,他的女人,腦子裡首先想的就是她關心的人如何,她在意的,從來都是身邊的每一個人過的好不好,遇到了壞事,她會先自己扛下,最怕的就是給身邊的人造成麻煩啊。
這樣的杜若,從第一眼,他就看到了本質,所以,才這般的執着守護,他終於等到了他的女人,又豈會被別人下三爛的手段給破壞。
更何況,一個不了名譽的醫生,想要再站起來有多難,別說是這樣的醫院不會再起用,就是那些私立醫院又有誰也去用一個這樣名譽的醫生,哪怕最後報紙澄清,可是這個社會,不是所有的真相都被人接受的,人們同情弱者是本能,女人是弱勢羣體,孩子也是弱勢羣體,在杜若與連體嬰之間,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其實對杜若憶經造成損害了。
莫驕陽心理是滿滿的歉意,若不是因爲他,那些人又豈會從杜若身上下手,杜若不過是比別人單純一些,善良一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