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依舊,物是人非。在天龍寺內呆了三天,安沁玥一直潛心禮佛,本想探聽上官睿鴻的消息。但因爲曾經的主持已經相告,安沁玥便沒有繼續追查。若是被人知曉他還活着,恐怕會對他不利。已經虧欠他那麼多,安沁玥不想再連累他。
離開天龍寺,安沁玥與彩兒緩緩地在街道上走着。看着周圍的景緻,安沁玥的神情顯得平靜。若虎與若豹並沒有相隨,安沁玥只想獨自走走。走着走着,不由自主地來到曾經的逍遙王府。
站在門口,看着那碩大的招牌,如今卻染上了塵埃。緩緩地走了進去,安沁玥的眼前浮現出曾經的畫面。“原來,我還有機會來這裡看看。卻發現,都已經不同。”安沁玥感慨地說道。
聞言,彩兒走上前,微笑地言道:“是因爲娘娘的心境不同。”
或許是吧,在庭院中的椅子上坐下,安沁玥的神情顯得淡然。無意間想起那晚僧人所說的那句話,回去的途中她會有劫難,生死不明。只是她卻好像,若真有劫難,是誰要對付她。
如今天下之人恐怕都知道她身在青國,而會憎恨她的人中,青國有識之士應該不少。“無論如何,我都會活着,好好地活着。”安沁玥堅定地說道。
從王府裡離開,安沁玥繼續前行。今天,她只想在這裡好好地逛逛。經過一處地方時,安沁玥不由停住腳步。看着那碩大而又醒目的瀟湘館三個字,安沁玥的思緒不由飄遠。
曾經她呆過的瀟湘館,已經被她一把火燒盡。如今這瀟湘館,只不過是同個招牌而已。若不是在瀟湘館那幾個月的磨練,或許她也不能好好地生活在後宮裡。正如柳傾城所說的那樣,一味的冷漠,是無法解決問題。
就在她剛準備要離開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安沁玥。”安沁玥轉身,看着站在不遠處的安翎兒,臉上帶着淺淡的笑容。
緩緩地走上前,看着她衣着着有些透明的紗裙,安沁玥的脣邊揚起一抹嘲弄:“原來是四妹,沒想到我們又見面。沒想到,你又淪落風塵。”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安翎兒便是一直與她作對的人。
安翎兒蓮步輕移,走到安沁玥的面前。緊緊地盯着她,安翎兒的眼中帶着明顯的恨意。“我會有今日,還不是要拜你所賜。安沁玥,你真是天下最毒婦人。王爺待你情深,卻沒想到會招你殺害。你,還真是心狠手辣。”安翎兒咬牙切齒地說道。
臉上帶着笑容,安沁玥嫌棄地說道:“本宮要如何,那是本宮的事情。只是四妹沒有王妃的命罷了,如今平王被軟禁,怕是這輩子都沒出頭之日。而你在這暗無天日的瀟湘館,恐怕要做一輩子的風塵女子。爲何會有今日,你該清楚。”
從一開始,安沁玥與安翎兒便一直作對。其實若是兩個人的關係改善些許,或許便不會如此。“最大的錯誤,就是當初應該聽從孃的話,直接將你殺死。”安翎兒憤恨地說道。
說起這個,安沁玥淺笑地說道:“倒也要多謝你們那次,將本宮活埋。若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本宮又怎麼會有今日的一切。安翎兒,這可是蒼天給你們母女倆的報應。本宮已經命令,所有的安氏之人都不可以救濟你和庶母。若敢違令者,殺無赦。”
“你!”安翎兒瞪着眼睛,剛要發怒,卻被趕來的葉佩琪攔着。“翎兒,如今她是娘娘,別招惹她。”葉佩琪小聲地勸說道。
看着她,安沁玥輕笑地說道:“庶母真是越來越聰明,怪不得能夠安然地活到現在。本宮也並非是那種趕盡殺絕之人,你們愛怎麼生活,那是你們的事情,本宮不會過問。”說完,安沁玥轉身,漠然地往前走去。
激動地看着她的背影,安翎兒大聲地喊道:“安沁玥,你會有報應的!”
停住腳步,並沒有回頭,安沁玥冷淡地迴應:“若有報應,那也會先報應在你們身上。若當初不是你們步步相逼,本宮又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安翎兒,這是你咎由自取。”
看着安沁玥離開,葉佩琪輕嘆一聲,說道:“翎兒,都經歷過這麼多的事情,難道你還不懂得成長嗎?安沁玥遠遠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可怕厲害許多,與她作對,結果只能像我們這樣。你看看安成傑與安玲玉,一個被封爲第一夫人,一個更是成了安樂侯。而我們倆卻……哎。”
眼睛泛紅,安翎兒咬着牙,說道:“娘,翎兒不甘心。爲什麼,安沁玥是高高在上的德貴妃,而我卻只能在這裡賣腎賣笑。娘,翎兒真的好恨,真的好恨……”
經歷了無數風雨,安翎兒的心裡清楚,一味地仇恨並不是最佳的方法。可是她的心裡,卻還是不甘心着。那些恨裡,還有與感情有關。
嵐朝皇宮內,君莫奕一直站在城樓之上,雙手負在身後,一直注視着遠處的天空。他所注視的方向,便是青國的方向。君莫奕的眉頭深深地鎖着,像是在想着什麼重要的事情。
若風一直陪在他的身側,寸步不離。耳邊再次迴響起無崖子的話,君莫奕的眉頭深深地鎖着。後天,便是安沁玥命中的死劫。她,能夠平安度過嗎?
雙手落在圍牆之上,君莫奕安靜地出神。眼前浮現出與安沁玥在一起的一幅幅花捲,君莫奕的眼中充斥着濃郁的愛憐。忽忽然,君莫奕筆直地站着,轉身快速地說道:“不行,朕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沁玥落入危險之中。”
見狀,若風連忙拉住他的手臂,焦急地說道:“皇上,可是無崖子師父也說了,這是娘娘命中註定會有一劫。而且,這也是唯一能夠破解預言的辦法。皇上深愛娘娘,屬下知曉。可是皇上您也要爲嵐朝的千秋大業着想。”
聽到這些,君莫奕不由停住腳步。“是啊,這是唯一破解預言的辦法。朕,朕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千古基業毀於一旦。”君莫奕自言自語地說道。
遠處,無崖子緩緩地朝着君莫奕走來。他的眉心鎖着,像是隱瞞着什麼事情。雖然他想說出來,但是卻又不得不隱瞞着。就算,是爲他與她着想也罷。“莫奕,心情放平靜。”無崖子淡淡地說道。
君莫奕看向無崖子,面露焦急地說道:“師父,朕想要幫助自己的江山,但也不希望沁玥有事。你說,可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無崖子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地說道:“徒兒,爲師問你一句。在你心中美人與江山,孰輕孰重?”
“朕……”君莫奕開了口,卻又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雙眼看着前方,君莫奕苦澀地說道:“這樣的問題是最難選的,美人是朕心中所想,心中所愛。可是這江山,卻是祖輩的心血汗水。這是先祖們用性命打下來的江山,若毀於朕的手中,朕如何心安。”
雙手負在身後,無崖子的臉上帶着淺淡的笑容,緩緩地說道:“你與你父皇都是一樣深情的人,只是在你們的心中,江山卻是同等重要。當初你父皇離開你娘,便是放不下那萬里江山。因此,他失去了你娘。”
想起柳傾城與君胤禮的錯過,君莫奕的臉上浮現歉疚,言道:“師父,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朕要對……娘下手。若當初知曉師姑便是朕的娘,朕一定不會,一定不會……”
輕嘆一口氣,無崖子徐徐地說道:“萬般皆有命,不得強求。其實,從師妹將沁玥帶入山谷之中時,爲師便已經知道。師妹的命已經註定,無法強求。”尾音還未落下,無崖子忽然重重地咳嗽着。
見狀,君莫奕連忙輕撫着他的背,關心地詢問:“師父最近可是身體微恙?徒兒好幾次看到師父都在那劇烈咳嗽。要不,徒兒宣御醫來給師父瞧瞧,把把脈。”
搖了搖頭,無崖子微笑地說道:“無礙,這也是爲師命中的劫難。爲師能夠占卜之術,但是卻泄漏了太多的事情。本應順應天命,可是爲師卻強行逆天。因此,纔會有這樣的懲罰。”
“強行逆天?”君莫奕困惑地問道。
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無崖子腳步生風地往前走去,說道:“徒兒,爲師該走了。沁玥這一劫,至關重要。在江山與美人之間,該如何做決定,全憑你心中所想。”
隨着最後一個落下,無崖子已經消失在城牆之上。
君莫奕注視着無崖子離開的方向,眼神中閃爍着猶豫。無崖子那日說,若是安沁玥平安地度過死劫,日後怕是真的要爲禍蒼天。只是,他對她的情,卻不願讓她受到傷害。想到這些,君莫奕的臉上浮現出劇烈的掙扎。到底,該怎麼做纔是最好的結果?
若風沒有說話,這種時刻,還是讓他安靜些爲好。想到這,若風便默默地退下去。在城牆上佇立了一個時辰,君莫奕的眉心終於舒展。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堅定:“沁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