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乾慕走到永安殿,大概是剛纔蕭芷寧暈倒的事皇上已經聽到了,他剛進永安殿就有公公上來。
“太子殿下,皇上說讓您進去。”蕭乾慕看了冷冷地看了老公公一眼,“哼”了一聲走進屋裡。
永安殿是皇帝批閱奏章,休息的行宮,陳設倒是別有一番雅緻,蕭乾慕走進去,跪了下來說“兒臣給父皇請安。”
皇帝招了招手讓他起來,示意他在旁邊的椅子坐下。自己則坐在旁邊,他看起來有些疲憊,揉了揉額頭,六十多歲的他已經微微有些老人的疲態。
“父皇……”蕭乾慕立在一邊,想着措辭。
“不必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這事沒得商量,聖旨已經下了,父皇不會收回,也不可能收回,芷寧那丫頭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鬧嗎?咳咳咳咳……”說着他便咳了起來,這幾年他身子骨也開始不行了,蕭乾慕知道他這樣做也是爲了自己考慮,這事在爲自己鋪路呢。可是想到芷寧,再想想蘇家,他便開始不忍心,但也無可奈何了。
走出長安殿的時候,蕭乾慕心情很低沉,不知道怎麼對蕭芷寧說了。再擡頭看看灰濛濛的天,他知道,沒有時間了……
時年臘月初八,本該過臘八節的南煌國卻沒有半點節日的氛圍,京城裡卻是一片死寂。今年的霜寒來的早,清晨時地面竟結了薄薄地一層冰。
朝廷派了官兵貼了告示出來,一羣百姓駐足觀望,議論紛紛。
皇榜上寫的就是前幾日震驚朝廷內外的貪官整治案。這件事的確影響頗大,被牽連在內的人很多,朝中重臣都有不少,難怪龍顏大怒。不過這背後的事可說不清楚,但大家彼此心裡都明白的很裡面的權衡利弊。
“蘇大人多好的一個清官啊,前年大旱,沒有糧食的時候,蘇大人把家裡所有的存糧都拿了出來分給了百姓,說他是貪官,這分明就是栽贓陷害!”一個老人不禁搖了搖頭,有些惋惜。
不過,他說的倒是大實話,蘇永志剛正不阿,不慕名利,就是因此纔會得罪朝中權貴。當初多少朝中大臣踏破蘇家門檻,但是蘇永志卻全都拒之門外,不肯與之同流合污,送的禮物也都如數歸還。皇帝明知其中厲害關係,但迫於這種種無奈,蘇家自然而然成了政治改革的犧牲品。有誰會在意?等再過些日子,這件事就會漸漸被人淡忘,一切都將被時間抹去。
“可不是嘛,蘇大人爲官一向清廉,怎會落得如此下場,當真是老天無眼啊!”
“哎,我倒是覺得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們怎麼就知道他不是個貪官?”突然站在兩人旁邊的一個男人插這麼一句,?那兩個議論的百姓聽了這樣一句話,瞪了那個人一眼,之後便各自散去。
天不知不覺又下起了雪,飄飄灑灑,狀似鵝毛,街上的行人都漸漸散去,一個約摸十八九歲的少年站在告示前久久不肯離去,雪落了他滿身,他仍舊不肯挪動腳步,注視了良久他喃喃地念着“夢若,我該怎麼救你?”說罷眼角滑下淚珠,轉瞬成冰。白色的街道上,他顯得異常孤單。
晨曦微露,透過地牢的天窗,蘇夢若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連着下了三天大雪,整個大地只剩下白色,而天窗是她唯一可以看到外面的地方。
她無力的靠在冰冷的牆上,心底早已一片冰涼,寒冷透過她單薄的衣服,凍的她瑟瑟發抖。蒼白的臉上血色全無,頭髮也很凌亂。她呆呆地看着天窗,像個木偶一樣毫無生氣,最後緩緩地閉上眼睛,一滴清淚劃過眼角,隱忍的表情看起來更讓人心疼。
她蜷縮在昏暗的牆角,臉色蒼白如紙,髮絲凌亂不堪,但絲毫掩不住她的美貌,她靜靜地看着外面紛飛的大雪,輕啓泛白地脣“白茫茫地一片,真乾淨!”復而又閉上雙眼,沉沉睡去。
晌午時分,獄卒前來送飯,也許是因爲同是女人所以起了悲憫之心,又或許是有人先行打點過,蘇夢若在天牢的這幾天倒是沒受過什麼苦,遭過什麼罪,給她的飯菜也比其他犯人好了些許,但三天來,蘇夢若卻粒米未進,她實在吃不下去。突然之間發生瞭如此大的變故,她感覺到了身心都是疲憊的,只感覺到了無盡的絕望。
“蘇姑娘,起來吃點飯吧。”獄卒張氏是專門負責犯人伙食的,第一次見到蘇夢若時就不禁惋惜,多好的姑娘啊,可惜了。她也知道這些事,對蘇夢若自然有些同情,況且蘇永志又是如此清官,她也不由得不敬佩,對她的女兒好點心裡會心安一些。畢竟做這一行見多了生死,也知道有多造孽。
想到這,張氏嘆了口氣,接着勸道“姑娘,你這又是何必呢?即便是死,也不能做個餓死鬼啊!”蘇夢若聽到這話眸子微微動了動,看了張氏一眼,又翻身睡了過去,張氏也自知勸不過她,只能無奈的離開了。
睡夢中的蘇夢若緊蹙着眉頭,臉上浮現出的不安像是困在了一個無法走出的夢魘之中,直到一個撕心裂肺的尖叫將她驚醒。
她猛地睜開眼睛,看着兩個獄卒模樣的人拖着一具屍體走過,地面上留下了一大灘血跡,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讓人作嘔。但三天都未進食的她嘔不出任何東西,只吐出了一灘酸水,胃裡覺得難受極了。這幾天人陸陸續續的死了,心底的恐懼已經到了極點,但還是木然的看着這一切。
前天的那個晚上,蘇夢若的父親蘇永志被嚴刑逼供,最後死在了重刑之下,最後還被強行畫了押,母親看到這一幕,選擇了追隨蘇永志而去,當即撞了牆,僅此一夜就讓蘇夢若的人生髮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一夕之間從名門閨秀淪爲了階下之囚,父母也在自己面前死去,哥哥蘇靖然也不知所蹤了。現在她的心早就死了,對於這種事也變的麻木了。
她無力的靠在牆上,涼意襲上了她的身體。
下一個,會是她嗎?
她心裡絕望的想着,苦笑了下,明知道結果不是,還在期翼什麼?期翼有人可以救她出去麼?
她真不傻,心下早已瞭然,如今這些變故是因爲什麼。雖然素日裡蘇永志與那幾個貪官有所過節,但僅憑他們的片面之詞就將蘇永志定罪未免太過於兒戲了。證據都不足,在這場政治改革裡,蘇家註定淪爲了犧牲品。皇帝有心除掉蘇家,恐怕那芷寧公主也不過是個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