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日,蘇夢若下了祈星臺往別處走,現在的她厭盡了這繁華浮沉,若不是爲了她心中所愛,她千百個不樂意踏進這深宮中半步。剛纔徐輔話裡的輕薄之意簡直是在羞辱她,她蘇家世代書香門第,什麼時候丟過這種人?即使蘇家敗落了,但是曾經的清譽卻流傳於世。可,終究還是丟了蘇家的門面,從她踏進花語樓那一刻起,她的驕傲,不可一世全部都被世俗踐踏到了谷底。蘇夢若笑了笑,有些苦澀,有些嘲弄,許浮生當真是她生命裡的劫啊!
蘇夢若魂不守舍的走着,突然有些迷了路,她擡眼看了看四周,南園的珍貴樹木花草,心知這或許是御花園了,可去祈星臺的方向她倒是有些分不清了。轉了幾個彎,突然前方出現了人聲,她轉身想走,下意識的不想跟人接觸,免得惹出什麼事端,畢竟這不是普通地方,這是深宮內院,豈是她能隨意走動的地方。
“站住!”就在蘇夢若轉身走了兩步以後,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女人的冷喝聲,蘇夢若不得不停下腳步緩緩地回過了頭。
“你是什麼人?竟敢隨意在皇宮裡走動,說,誰派你來幹什麼的?”蘇夢若不卑不亢的擡起頭看着眼前問話的女人。一身藍色印錦花衣裙,暗金色的花邊,頭上的釵飾繁多華麗。再細看這雙丹鳳眼,柳葉眉,脣紅齒白間又有種說不出的嫵媚感。
站在旁邊的另一個女子,眉山如遠黛,皓齒紅脣,目如水清,輕淺微笑,雖不及藍衣女子妖嬈美豔,但也是一清秀佳人。明黃色的衣裙,頭戴鳳冠……啊!蘇夢若突然明白了兩人的身份,只有皇后娘娘纔能有的鳳冠,那麼旁邊那個女子也該是皇帝的妃子了。
聶雪晴見蘇夢若不僅不害怕,還敢這樣打量她同皇后姜磬希,頗爲惱怒。雖面紗遮面,但這身大紅色的羽衣裙,這雙沉星的眼眸,足以讓聶雪晴憎恨。當年的宮菁姝,論姿色,的確盛過了她不少,可宮菁姝死了之後,皇帝蕭乾慕再未納過任何妃子,所以她絕不允許這樣的美人來搶她的風頭。
“大膽奴婢,本宮問你話爲何不答?見到皇后跟本宮爲何不行禮,不懂規矩,那本宮今兒個就好好教教你什麼叫做規矩。”聶雪晴瞪着蘇夢若,眼中閃過一絲兇狠“含翠,秋梅,給我教訓下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讓她學學咱宮中的禮儀!”
“諾,晴妃娘娘。”站在聶雪晴後面的兩個綠衣宮女曲了曲身,然後朝着蘇夢若走來。
“宮中可以濫用私刑?這王法當真沒有了麼!”蘇夢若倒也鎮定,沒有逃走亦沒有驚慌。只是平靜的看着姜磬希,這個皇后娘娘在她眼裡倒不像是如此不講理之人,到現在爲止,她還未開口說一句話,倒是這個晴妃,當真有那麼大膽子,連皇后都不放在眼裡了?
“含翠,給我狠狠地掌嘴,看看她還懂不懂規矩!”聶雪晴見蘇夢若並不怕她,根本就沒把她當回事,不禁怒火中燒。
兩個宮女聽了主子的話,自然不敢怠慢,秋梅揚起手就準備打向蘇夢若,卻聽見了一個淡淡地聲音傳來“住手。”語氣有些疏離淡漠。
“參,參見皇上。”姜磬希最先反應過來,立刻曲身對蕭乾慕行禮,聶雪晴也快速反應過來,一改剛纔的形象,嘴角含笑,眼神流媚的看着蕭乾慕。
蘇夢若看着眼前這個被喚爲皇帝的男子,只見他一身明黃色便服,衣服上皆繡有黑金龍紋。墨黑色的青絲用一根白玉簪綰起,棱角分明的臉龐,深似海的眼底是一片寂靜,也帶着入骨的寂寞與超脫世俗的氣質。蘇夢若顯然不敢相信這是皇上,這種幽蘭般的氣質,如溫玉一般,真的是皇帝麼?那眉眼間的憂傷與疏離,微微慵懶的姿態,蘇夢若心裡有些微弱的感覺,似乎有些心疼眼前這個男子。
“平身吧。”蘇夢若顯然有發現了他另一種氣質,天生的貴族氣質,舉手投足間皆是雅靜。
“你是?”很明顯,蕭乾慕並沒有無視掉蘇夢若,對於蘇夢若也沒怪罪她不行大禮,反而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蘇夢若腦子裡突然冒出來兩個字“溫柔。”對,眼前的這個皇帝給她的感覺就是很溫柔,像暖玉一般。
“回皇上話,民女是這次宴會的舞姬。”蘇夢若回答的不卑不亢,並沒有對方是皇帝,或者自己是舞姬而感到羞恥,反而是坦然答之,這讓蕭乾慕心裡對她升起了一絲好感。
“那你在此做甚?”蕭乾慕平靜的看着她,語氣中也不帶一絲輕視之意。
“迷路了。”蘇夢若想了想,還是少說話爲妙,若是說錯一句話,恐怕就會引火上身。還不如簡單明瞭,賭一把,倘若落在了那兩個女人的手上也落不了什麼好,倒不如寄希望於這個皇帝。她依稀記得當年皇帝還是太子時,她的父親蘇永志誇獎過皇帝的胸襟廣闊,有驚世之才,除了太過於善良外,倒是個明君。也不是說善良是壞,這個的衡量恰似跟身份有關,蕭乾慕既然是皇帝,就不可如此,否則遲早被人利用,這個便會成爲他的致命傷。
“哦?那正好朕也要前往祈星臺,不如一起?”蕭乾慕似笑非笑的打量蘇夢若,蘇夢若依舊不動聲色,心中卻有種異樣的感覺,姜磬希倒是連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倒是聶雪晴臉色瞬間變了。
“皇上,此女子甚是可疑,又如此的不動規矩,衝撞了皇上與皇后,請皇上責罰她。”聶雪晴擋在蕭乾慕面前,蕭乾慕斂了笑,倪着眸子看着聶雪晴,聶雪晴心裡有些發虛。
“不必再說了,倘若你覺得近日閒極無聊那就去看兩本經書,也好過整日無理取鬧!”聶雪晴心有不甘,但看蕭乾慕確實動怒,也不敢再出言頂撞。
“諾。”擡眼又狠狠瞪了蘇夢若一萬。
“姑娘,受驚了。”蕭乾慕又溫柔的笑道,蘇夢若欠了欠身答“謝皇上,民女沒有受驚。”這句話怎麼聽怎麼都像不給皇帝面子。
“姑娘是真性情,也好,走吧,時辰到了。”蕭乾慕有些讚賞的笑了,然後往前走。姜磬希同聶雪晴趕緊跟上,蘇夢若苦笑了下也只能跟着他們走了,不然待會迷路了可就不好了,這也倒是其次,再惹了什麼麻煩怎麼辦?她可不相信她每次都能這麼幸運的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