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體內正散發出無盡劍氣的劍丹,蕭易深深吸了一口氣,伸手將地上的鐵劍拔出,插回背後的劍鞘之中。少年所站的地方已經坑坑窪窪,他緩緩走到一臉蒼白的秦諍面前,蹲了下來,靜靜看着那個一臉死灰的年輕人。
秦諍現在狀態很不好,作爲中域有名的萬劍門的十個劍子之一,從修真開始就一直被人稱讚,被人敬仰,修行也是一日千里,雖然是宗門內年齡最小的劍子,然而修行速度之快,已經直追門中那幾個老牌的天才劍子,如今也只是二十八歲的年紀,就已經到達了金丹後期的修爲,更是在門中的劍池裡獲得了四把堪比仙劍的法寶,以金丹中期的修爲把門中的御劍術都修煉成了,踏入修真以來,從來只有他越階擊敗別人的事。
被一個築基後期的人所擊敗,而且這個人還在自己眼皮底下,在自己的御劍術下晉升到了金丹期,自己竟然連這個人的一擊神通都接不下,還把最爲倚重的法寶給毀了,若不是這個人手下留情,剛纔那一劍就已經能劈碎自己的金丹,取走自己的性命。
秦諍不禁對自己那所謂的天才光環感到了深深的懷疑。
“你贏了,我不及你。”秦諍悶悶地說,彷彿所有的傲氣,所有的不可一世都在這一敗中被狠狠抹去了,蕭易甚至從這個年輕人眼底看到了淡淡的厭世之一。少年的眼睛不禁嚴肅起來,他頓了頓,低聲道:
“只是輸了一場,你就要停止你的腳步了麼?”
少年語氣裡有深深的不屑與蔑視,這些語氣讓秦諍身體震了震,擡起頭死死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臉龐。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真正的強者,世上之人,無論他多麼強大,多麼正確都好,擁有怎樣的天府都好,從生下來就不犯錯誤,不會敗北的人,以前不會有,今後也不會有,敗了,那就是自己太弱小,每個人都曾經是一個弱者,但是正是弱者深深明白自身的弱小,纔會一點點變得強大。”
“你敗給我,是因爲你的心太小,在你的心裡把自己定位成了一個強者,然而這天地宇內,你不過一個小小的金丹修士,有何資格把自己當作是一個強者?你的道,從一開始就是錯的。”蕭易的語氣化出了幾分凌厲:“你的道讓你的劍,你的神通軟弱無力,或許今日沒有我將你擊敗,你還會一直走着這樣的道,直到你今後真正強大起來,卻總有人能擊敗你,擊敗你的道,你的劍。”
“這天地間,成鼎之上有大乘,大乘之上有仙!即使是仙,又有何人敢於斷言自己天下無敵?!你修的劍道很強,僅僅是一絲劍意就已經讓我有所感悟結出了劍丹,我毀了你的劍,能不能從中獲得造化就要看你自己了。”
“下次見面,你的劍如果還在手中,你這一生,都無法追趕我。”少年冷笑了一聲,站了起來,向着臺下走去:“與你一戰,我看到了一種道,什麼時候你能擁有心中的劍,你還可以與我再鬥一場。”
說完,再也不管臺上的年輕人,蕭易緩緩走到人羣中,人羣中的修士俱都自覺地爲他讓開一條道路,雖然這個少年現在一臉平和,然而在場的人誰都忘不掉,這個人剛纔那一劍撕開天空的風采,就如同劍在鞘中的時候,永遠都是樸實無華的,然而一旦出鞘,就是無往不利。
“這可讓師兄吃了一大驚啊。。。”陸澗臉上盡是歡喜的色彩:“師弟這一步晉升實在是厲害,看了師弟剛纔那一劍神通,就連做師兄的都感到深深的震撼,若是我與師弟鬥法,結果想必也不過如此罷了。”
“那不是神通,”蕭易臉色蒼白,剛纔的一番鬥法其實他消耗不少,雖然從小參的是武道,肉身的境界已經到達了很高的層次,但畢竟對方是優秀的金丹後期修士,力敵那秦諍的多次攻勢也是讓自己全身痠痛無比:“那只是我的意。”
說着,少年擡頭深深望着天空,望着那剛纔被自己一劍撕開的痕跡。。。
那只是。。。我的意!
一邊的韓雪聽到蕭易的話,不禁一愣,隨後女子眼裡透出了幾分敬佩來,她也是修道之人,自然明白蕭易剛纔話裡到底是什麼意思,自己結成元嬰之後才勉強明白了自己的意,自己的道,這個師弟卻是纔到金丹,就已經有了自己的意,即將踏入明道之境,半個月前這個人還稱讚過自己道心穩固,現在一比,這師弟的道心不知道比自己穩固了多少。
“師弟你怎樣,有沒有受傷?”陳珺可聽不出蕭易的言外之意,她沒有接觸過道修的世界,此時見蕭易臉色蒼白,不禁滿眼擔憂:“我們還是快回客棧去吧,師弟晉升金丹期了,這可要快些去告訴宗主,想必他們也會高興的。”
蕭易笑着點了點頭,一行四人也就如來時一般,緩緩離開了廣場,四周的圍觀人羣見主角都已經走光了,也就一鬨而散,只剩下那個戰敗的萬劍門弟子靜靜坐在那個地方,看着自己破碎的法寶,彷彿成爲了一個雕塑。
晚上,蕭易緩緩睜開眼睛,體表縱橫的劍氣漸漸散去,少年將手中的鐵劍緩緩放到牀上,下了牀。
早上陸澗帶來的葫蘆還放在桌上,蕭易爲自己斟了一杯,一口喝下,感受那如火焰一樣的酒液衝下喉嚨,卻已經沒有了早上那種感覺。蕭易笑了笑,明白現在自己已經開始明瞭自己的道,這酒蘊含着陸澗的道,再喝下去已經沒有了那股淡淡的道意。
自己才結成第一枚劍丹,自己面前就已經擺出了一條寬闊的道路,蕭易清清楚楚記得在自己突破那瞬間的感覺,那一刻他眼前沒有了那個浮在半空中的少年,沒有了那把正凝聚着天地之威的長劍,緊緊看到一片寬闊的天空,胸懷中有着急於發泄的衝動,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堵堵牆壁。
那一刻,蕭易只想破開阻攔自己的牆壁,於是那一劍就那樣自然而然地出手了。
這就是自己的第一個道意麼。。。少年笑了,彷彿對自己很是滿意,體內一枚潔白的劍丹靜靜懸浮着,而在劍丹的下方,一股股劍氣再次凝聚,雖然小,但總有一天等它們再次溢滿,蕭易就能結出第二枚劍丹——一直到第九枚劍丹結出,他就會擁有九種道意,九意合一,就能煉出自身道鼎,到那時候就是自己武道大成的一刻。
蕭易打開房門,輕輕走下了客棧,走到客棧後的院子裡,此時外面的街道依舊有暗暗淡淡的光,大部分修士都已經進入了修煉之中,還有一些依舊在道路上四處走着,看着那些攤子上的法寶術法。
月光清潔,照入這個不大不小的院子裡,院子裡有個小湖,湖中有個小亭,蕭易走到小亭中,將陸澗的葫蘆放到石桌上,靜靜看着湖面,湖水倒映出那正大放銀光的皓月,少年就這樣入了神,在他眼中那湖水彷彿升起了淡淡的霧氣,一眼望去如同看到了過去。
“你會放棄這大好的修煉時間,半夜三更地來到這裡,真是讓我有些吃驚。”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蕭易一驚,一回頭卻看見張淵正笑眯眯地坐在自己對面,手裡拿着一個酒杯,眼睛也是看着那小湖,男人身上帶着幽深的氣息,讓人感覺他明明坐在那裡,卻又好像不在的樣子。
“宗主。”蕭易點了點頭,倒也沒有多少疑惑的表現,張淵修爲高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到自己身邊也是正常,而且從他入宗那天開始這個宗主彷彿就對自己很是照顧的樣子,那是發自內心的善意。
“剛纔在拱門廣場,你做的不錯。”張淵移開了看着湖面的目光,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笑道。
“偶有突破,不足掛齒。”蕭易也笑了,雖然自己不能算是開陽宗的弟子,但這個開陽宗主卻一直都對自己十分友好,不知道是看在蕭風的面子上還是單純的欣賞。
“能這麼快就結出劍丹,實在讓我跟蕭師叔始料未及。”張淵點了點頭,一口喝下杯中的酒:“這次讓你參加千門仙比,本來只是期望你能在仙比中能有所突破,不料這還沒開始,你就已經有如此進步,張某這一生算過不少人的命途,唯有蕭師弟你,常常讓我失算啊,若是壞了我的道心,今後可要尋你賠償的。”
“嗯?”蕭易有些驚異,自己一直在第十山修行,修的道也從來沒有跟人說過,沒想到這個宗主竟然知道,莫非是師傅告訴他的?至於張淵稱呼他爲師弟倒是沒有引起蕭易多少奇怪,張淵稱呼蕭風爲師叔,叫自己一聲師弟也是對的,只是在弟子面前就不能這樣子叫了,有些亂了輩分。
“我與蕭師叔有些淵源,你只需知道,今後無論你如何境遇,開陽宗都是你的後盾。”張淵放下杯子,笑道:
“你的心性很好,那萬劍門的劍子雖然有些傲氣,但也算是給了你一場不小的造化,千門仙比之中,萬劍一門也是專修劍道的宗派,你可以在旁好好參悟,或許還能有不小的收穫。”
蕭易點了點頭。
“你是蕭師叔的弟子,今後的修道之路不會很順利,還望你能從重重劫難中保持本心,修士的世界很殘酷,在千門仙比中你會領略到的,我雖然不能給你多少幫助,但張某會好好看着你的。”***起身,目光轉到蕭易脖子上掛着的玉石上:“你今天對那劍子說的話很好,但願你千年後,能結成道胎,屆時便是你領着張某前去問道。”
“你的敵人,是仙,是妖,是龍,是除人族外的其他族羣,就連這天地,都會成爲你的敵人,這就是道修。”張淵轉過身,四周只剩下他最後的話語,在少年腦海裡經久不散:
“蕭師叔是強者,他贏了一輩子,最終輸在了天地手上,你是他最後的弟子,你的戰場,在第五重天上,好好修煉,若你想撼動它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