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白澤所謂的去一個地方,居然是陪他出席婚禮。
茵茵草坪,白色圓桌,奶色的玫瑰花橋下,是一對年輕幸福的新人,我有些抱怨地對白澤道。
“這不合適,我不想去見你的朋友。”
白澤握住我的手腕向前走。
“別在意,還是生意往來居多,稱朋友有些勉強,家父身體不適,便只好由我代爲出席了。”
他這麼一說,我才略微放了心,畢竟,在我沒有理清我們之間的關係前,並不想融入他的圈子。
新人迎上來見禮的時候,我們彼此都愣了一下,新郎那張並不陌生的臉讓我渾身僵硬。
我記得,就在半個月前,kathy告訴我,他是不一樣的,他們或許快要結婚了。
我於是看了新娘一眼,清秀純淨的姑娘,聽說是某位生物科技公司老總的千金,含蓄溫柔,與那火辣直爽的美人沒有一分相同之處。
真是諷刺。
我低頭冷笑,握住新郎的手。
“恭喜,百年好合,白頭到老。”
餐間,我藉口洗手離席,卻在花園後找到黯然抽菸的寧宸,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你騙了kathy!原來你只是想和她玩玩而已?”
寧宸沒有想象中那種懊惱羞愧,他看我的眼神,甚至是憤怒的。
他甩開我的手站起來。
“你竟然有臉來質問我?如果不是因爲你,我和kathy不會分開!”
我不由愣住。
“因爲我?你瘋了?”
寧宸狠狠地抽了口煙。
“看來你還不知道啊?kathy也真是夠朋友,好,那我來說,有人想把你在海上蜃景做過的事捅出來,所以找到kathy,要她對記者開口,kathy怎麼可能幹這種出賣朋友的事,所以那人惱羞成怒,把她在海上蜃景的照片寄到了我家,那時我本來已經洗清了她的底,騙我父母她是搞文學創作的,結果……呵呵,如果不是kathy,和誰結婚又有什麼區別!”
我腦中轟然,雙脣哆嗦。
“是誰……是誰!”
寧宸嘲諷一笑。
“是誰?無非就是你曾經的那些姐們,你們女人啊!好起來勾肩搭背,一朝反目六親不認,真可怕啊!陸小姐,你最好小心些,白老爺子比起我父母,那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聞言,我膝蓋一軟,不知怎的,腦中瞬間只轉出雪默的影子。
但轉既一想,不可能,若是她告發了我,破壞了我和白澤,那對她又有什麼好處呢?然而想到視頻上陸景商看着我的設計成品那欲言又止的眼神……我猛然搖頭,再擡眼時寧宸已經不知道何時走遠了。
不行,當務之急還是先去看看kathy!
我匆匆離場在外面打了一輛出租車,快到kathy家門口時纔想起給白澤發了條短信。
按下電梯上升按鈕,樓層數字變幻的每一秒都讓我十分煎熬,在忐忑中我敲開了kathy的房門。
然而和我想象中不同,kathy沒有半點哀怨憔悴,相反,在我來之前她竟在做蛋糕。
“你這丫頭真是命好,好巧不巧剛好趕上我的蛋糕出爐,一定是大年三十洗腳了吧?”
她笑着招呼我坐下,取出一隻漂亮的古董紋樣的瓷盤盛給我一塊蛋糕。
“來,嚐嚐姐的手藝。”
這樣若無其事又隻字不提的姿態到底是哪樣?我看着她越發清秀的小臉,那明媚如初的笑容讓我感到越發愧疚,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對不起kathy,
對不起,都是因爲我……”
我撲過去抱住她的脖子,可說了幾句,卻覺得這句道歉越發無力。事到如今,寧宸已經結婚,我還能做什麼呢?
Kathy身體一僵,短暫的黯然後也有些尷尬。
“一微,你……都知道了?那個寧宸,我讓他不要說,還……”
“不,不是寧宸。”我忙道,“是我……我今天無意中出席了他的婚禮……”
“是嗎?”
Kathy點燃了一根菸,可才放到口中幾下立時又嗆得連連咳嗽,我忙給她倒了一杯水,正思索如何開口,Kathy已經一聲輕笑。
“許久沒有抽菸了,現在也不習慣了。也好。”
這句“也好”,有些意味深長,更帶着幾分釋然味道,見我愣住,Kathy已是一臉灑脫、
“一微,這和你沒有半毛錢關係,你不要想太多。”她拿起叉子在蛋糕上重重割下一塊,卻沒有立即品嚐。
“出來混遲早都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些都是事實。就算寧宸幫我洗白身份,順利結婚,可是,將來那麼長,即使現在他的雙親不知道,難保將來某一天也會被揭穿。與其膽戰心驚如履薄冰過日子,不如這樣……”
她輕舒了一口氣。
“其實,我還要感謝告發我的那個人。”
這輕描淡寫的語氣讓我十分意外,見Kathy一臉輕鬆,我還是十分過意不去。
“可是你和寧宸……”
“不合適唄。”沉吟片刻,Kathy笑了笑,“在錯誤的時間遇上了對的人。不過通過這件事我也想通了一些事。”
她遞給我一本書,正是她半個月前出版的書,因爲題材特殊,文筆精妙,情感真摯,才上市兩週已經衝進了各大電扇圖書的銷售榜,成績最好的,還是在李遠銘的網站上的第九名。
“送你了。”
我假意抱怨,“現在才送,我已經從書店購入了!”
“去你的,可是你有姐的親筆簽名嗎?”
呃,這倒沒有,我打開扉頁,頓時大吃一驚。“你怎麼沒有籤筆名?”
陳曉紅三個字在這本充斥着紙醉金迷的後現代讀物上突兀了簡直不是一點,見我一臉古古怪,Kathy笑倒在沙發上。
“這叫反差萌知道不?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對了。”
我奇怪,下一秒又覺得十分吃驚。
“什麼對了,難不成你要曝光自己的真實身份?”
Kathy淡定點頭。
“說真的,我這本廁所讀物能受網友追捧,現在能出版,銷售也不錯完全已經出乎意料。出版商先前就邀請我參加讀者籤售會,可是寧宸反對,現在已經如此了,況且我相信那個人既然能曝光一次,肯定還會有下面的動作。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更何況已經和過去的生活說再見,爲什麼不能活得再坦蕩一點呢?”
有理有據真是讓人難以反駁。
我愣了幾秒,雖然還是覺得有些矛盾,卻又被Kathy熱血的情緒感染。Kathy就是有這種魔力,任何事情在她面前都是浮雲,永遠有一種向前看搞定它的昂揚鬥志。
聯想到自己的一團亂麻,我十分佩服。
“Kathy你好棒,拿得起放得下。”
“有什麼,不過是輸得起罷了、”
聲音中一如既往灑脫隨意,卻讓人聽了有些心疼……
當晚,我給Kathy設計了幾款簽名,我們聊到十一點,就在我打算在她家擠一晚上時,電話響起,我心頭一跳,果然是白澤的電話。
“我已經到了Kathy家樓下,需要我上去接你嗎?”
還來不及詢問他怎麼知道Kathy家地址,眼見Kathy眼神曖昧,我想也沒想便一口拒絕。
“不,不用了——”
最終,在她的戲謔目光中,我落荒而逃。
因爲車鑰匙被白伯父沒收,這幾天用車白澤都是打電話給公司司機,我坐電梯一口氣跑到小區樓下,卻只見白澤雙手插袋獨自一人站在遠處,見我過來,抽出手微笑着朝我走來。
指尖剛接觸,溫度的落差就讓我凍了一下,正要抽開手,想了想又給他捂住。
“怎麼這麼冷?”
白澤乾脆反握着我的手插@入他風衣口袋裡,神色間竟有一抹害羞。
“坐公交車來的……我下錯了站,又不知道怎麼回去,所以走了好久……”
“啊?我沒有聽錯吧?”
這個答案簡直讓人出乎意料,然而想到白澤一臉茫然地在公交站牌間徘徊又覺得好笑又心疼。
“那累不累?要不我們打車回家。”
話剛說完,我就立馬覺得有些不對,剛要改口,白澤卻已經抱着我轉了一個圈,笑容溫暖而又真實。
“好,我們回家。”
Kathy家位於市中心倒是離我現在住的位置挺近,我們在路口等了五分鐘,見每一輛出租車都是滿載呼嘯而過,白澤便建議走路回家。
雖然臨近冬日,不過路上人還很多,特別是小情侶們更是不放過這秀恩愛的機會,被冷空氣一刺激,一個兩個都捱得死緊,就像……
我低頭一看,試着把手從他的口袋裡抽出,無奈這傢伙抓得死緊,就在白澤投來探尋目光時,我生怕他打趣我,立即掌握了話語的主導權。
“其實今天結婚的新郎我認識,竟然是……Kathy的男朋友。”
白澤側目。
“難怪……”
這有些瞭然的態度反而讓奇怪了。“怎麼了?”
他握緊了我的手。
“只聽說他這次結婚很匆忙,而且似乎是家裡安排的,再說,今天的婚禮,新郎和新娘都不開心。”
“是嗎?”
聽到這裡我還是有些不是滋味,儘管Kathy想得透徹,可是再怎麼說這件事也是因我而起。我猶豫了一秒,還是把事情和白澤說了一遍。
白澤久久不言。
“Kathy真讓人驚訝,她的書我也看過,沒想到性情和文字一樣爽利乾淨。”
“是啊,Kathy可是名副其實的高學歷大美女……”說到這裡,我纔想起其實她和雪默都是同一學校的研究生畢業,只是在另一個人高調的光環面前讓人忽略了。
“我們剛剛還開玩笑說,這樣下去難保她會成爲新一季的話題女王,參加真人秀,頻繁出書,就此走上人生巔峰。”
“完全有這個可能啊。”白澤安靜地聽我說話,過馬路的時候,他忽然轉過臉看向我的眼睛,目光溫柔。
“你呢,一微?”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意識到他大概說的是海上蜃景的事,換在從前,我完全無法坦然面對這一切,可是今天因爲Kathy,我反而釋然了。雖說來的目的是要安慰她,沒想到最後被治癒的反而是我。
想到這裡我心裡暖暖的。
“既然Kathy都有這個勇氣,我爲什麼沒有呢?反正這些都是真實發生的,沒什麼好害怕和介意的!”
白澤睫毛微顫,他重了重握手的力道,微笑着又重複了一遍。
“是,沒什麼好害怕和介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