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門口,就撞到了餘蔓欽母女,聽到爸爸的話,餘蔓欽也嚇了一跳,搶過來看了眼,吼道。
“太不負責任了,太不負責任了,景商是A型血啊!這要弄錯了還得了!”
血型錯了?我連忙接過單子。
“我去問問。”
十分鐘後,白澤陪着我回到休息室。
“沒弄錯,醫院單獨給哥驗的血,只有一份血樣,沒可能搞混,上次驗血是什麼時候?會不會之前驗錯了?”
一旁的陸景秋擦了把眼淚,回憶道。
“說起來,哥身體一直很好,上次驗血型的時候,還是小學體檢,那麼多學生,會不會那時候弄混餚了?”
爸爸和餘蔓欽面色乍變,從迷惘到狐疑,再到震驚,爸爸一把搶過單子捏緊。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我和你媽都是AB型,景商怎麼會是O型?”
他陰沉的目光落在餘蔓欽臉上,餘蔓欽馬上歇斯底里地叫喊起來。
“陸致遠,你什麼意思?你以爲我是你?告訴你!我這輩子,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兒子絕對是你的!”
“我的?那你告訴我,我們都是AB型血,怎麼會生出O型的小孩?阿澤,這方面你比我們都懂,你說說看!有這種可能嗎?”
一直沉默的白澤表情有些艱難,半晌纔開口。
“從遺傳學上講,AB血型爲兩個顯性基因,而O型兩個都是隱性基因,所以,父母任何一方爲AB型……都絕無可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
整個休息室死一般沉寂,我只覺一股冷意自背脊蔓延而上,勉強拉住爸爸。
“好了!好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做手術的事定下來,別的我們再慢慢弄清楚!”
爸爸一把推開我,緊緊握住白澤雙臂。
“你是說,景商不是我們的兒子?”
白澤略微猶豫,還是點了點頭。
“還請叔叔阿姨回憶一下,當年生景商的時候,醫院那邊,有沒有同天出生的男孩?或許,我是說或許,也有抱錯的可能……”
爸爸搖搖晃晃坐倒在椅子上,雙手抱頭,餘蔓欽早已捶胸哭倒在陸景秋懷中。
“怎麼會有這種事!我養育了二十七年的心血啊!他將來還要繼承陸家的!老天怎麼會這樣對我!怎麼這樣對我!”
面對亂作一團的陸家人,我走出休息室,來至ICU病房外。
裡頭那個安詳沉睡的男人,總是驕傲地仰着腦袋,對我頤指氣使,也會對我百般打擊出言諷刺,事後又嘴硬心軟,每每趕來爲我保駕護航。
陸景商,陸景商……
我把額頭貼在玻璃上,眼淚一行行滑落。
人心薄涼,一貫如此。
可就算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你也是我在陸家唯一的親人。
一雙手扶住我的肩膀,嘆息着將我攬入懷中,我靠進他胸口,哽咽道。
“如果……我是說如果,陸家不打算管我哥,手術的費用,你能不能先幫忙墊上?我以後……”
白澤手臂一緊,我吃痛,沒能繼續說下去,愣愣地擡頭望他。
白澤雙眉緊皺,似乎生氣了。
“一微,我們已經訂婚了,這種時候你還要說這種見外的話?何況,景商是我的朋友,無論
想什麼辦法,我也一定要治好他。”
安排手術事宜期間,爸爸還抽空找人給昏迷的陸景商做了個親子鑑定,我不知道這種時候,糾結這些事情還有什麼意義,但這似乎對他和餘蔓欽來說很重要。
結果並無懸念,陸景商和他們夫妻之間,確實沒有血緣關係。
幾天後,陸景商從ICU病房被轉出,陸家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冷血無情,病房、設備、用藥安排,一應都是最好的,陸家夫婦一向在金錢上表現得很慷慨。
何況,就算真不是親生,精心養育了那麼多年,多少總有感情吧?
我每天都會去醫院陪陸景商,握着他的手,和他說說話什麼的,醫生說,雖然他此時可能沒有意識,但依舊有認知功能,對聽覺刺激是有反應的,親情療法也有一定效果。
這件事,我不指望由陸家人來做。
自從陸景商昏迷後,華寇的總裁迅速變更成了陸景秋,我去遞交辭職信的時候,她半天沒接,許久後囁嚅開口。
“好好照顧哥……”
我擡頭看她。
“我以爲,以你們二十多年的兄妹情,你至少會對他表現得比我更關心!”
陸景秋有些惱怒地站起來。
“陸一微,你少和我談這些!二十多年的兄妹情?他如果在乎我們的感情,就不會對你一個外人這麼偏心!他對你這麼好,你不應該回報嗎?錢你儘管花,我會全部埋單的!”
我漠然地看她一眼,把辭職信扔在桌上。
“再見。”
餘蔓欽和爸爸也來過幾次,分別來的,失去了維繫感情的繼承者,他們的關係似乎更惡劣了,每次來,都是木然地坐着,偶爾擡手想要撫一撫陸景商的額頭,卻又猶豫地縮了回去。
我在心中冷笑,體貼地道。
“如果累了,就請回吧!這裡有我在。”
抱錯孩子的事其實屢見不鮮,那些家庭同樣承受變故,輾轉掙扎,唯一不變的,就是養父母對孩子的愛,我不知道爲什麼這種簡單的溫情在陸家不能存活,或許因爲,這個家裡唯一的溫情已經躺在這裡,沉睡不醒。
除了白澤父子,林素和雪默也常常過來,我擰毛巾回來的時候,撞見她們偷抹眼淚,心中莫名一縮,默然退後。
患難見真情,陸景商此時無知無覺,還能賺得這許多紅顏淚,也是一種福報吧?
送走探病的客人,病房裡終於只剩下我,我展開一本笑話錦集,正打算念給陸景商聽,電話卻響了,我接起來,是白澤的聲音。
“一微,你還支撐得住嗎?今天公司有股東大會,爸爸讓我主持,一旦結束,我立馬過來。”
我趕緊說。
“你不用過來了,這邊重活都有護工阿姨在做,我就陪着我哥說說話,其實蠻輕鬆的,別擔心,我現在開車很麻溜了,晚上能自己回公寓的。”
白澤開始正式接手白家生意,需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我不想在這個時候給他增加負擔,何況陸景商現在,一動不動,安靜的像個嬰兒,有我一人陪着足矣。
掛掉電話,我給陸景商唸了半天笑話,自己笑得捶牀,他卻依舊無動於衷,我嘆了口氣“哎!你的笑點太高了!”合上書,我把手覆在那修長的手指上,他的手很溫暖。
突
然想起什麼,我扯出衣領裡的項鍊,對他笑道。
“喂,哥,你送的那個,好不好看?”
如果不是被林素看見,我還不知道這項鍊原來是陸景商自己設計的,他曾假裝不經意地拿草圖請林素給些意見,結果被狀況外的女魔頭批得一無是處,臉都綠了,明明華寇就是做珠寶首飾的,他卻偷偷摸摸抱着圖紙跑到對手那裡去定製,現在想來,大概是在害羞吧?
我晃着項鍊,忍不住微笑起來。
瞥見陸景商牀頭的玫瑰有些枯萎了,我便起身連瓶帶花一起拿出去換,等我回來的時候。發現一個穿着西裝的背影正立在陸景商牀前,我起初以爲是他的朋友,正要開口招呼,他卻轉過臉來。
我驀然變色,快步走過去推開他。
“你想幹什麼!離我哥遠點!”
顧愷退了一步,握住我的手臂,臉上是彬彬有禮卻極度無恥的笑容。
“微微,這樣對待前來探病的客人,似乎有些沒禮貌吧?”
我舉起花瓶,冷冷睨着他。
“探病?對一個兩次教訓過你的人麼?如果你是來幸災樂禍的,我不介意用這花瓶砸破你的腦袋!”
顧愷微微一嘆,將手裡的果籃隨意在小方桌上一放,徑自在沙發裡坐下。
“我現在的身份是華氏電子的副總,還沒有時間做這些無聊事,這次來,是想和你談合作的。”
我怒極反笑,慢慢將花瓶放下,抱臂看着他。
“合作?和我嗎?”
顧愷雙手交握,雙眼裡有閃動着野獸般的光芒。
“不要看不起自己,微微,陸景商出局,陸家的家產,就只剩你和陸景秋兩個人分了。我已經想到搞臭陸景秋母女的好主意,能讓陸氏最終成爲你一個人的,而我所要的也不多,25%的股份和公司的實際管理權,怎麼樣?你不會管理公司,而我恰有這個能力,我願意爲你效力,而你,下半生只用住在別墅裡邊享受邊數錢。”
我覺得好笑,便笑起來,笑得幾乎岔氣。
顧愷皺眉。
“你笑什麼?”
我收住笑。
“顧愷啊顧愷!你真當我傻嗎?當初我們在一起時,就是我單方面付出,你如果真的搞倒陸景秋母女,會把勝利果實拱手讓給我?告訴你吧!陸家我唯一在乎的東西,我已經得到了,至於財產什麼的,我根本就不稀罕,更不會傻到給你做嫁衣,當然,如果你有能力對付陸景秋,我還是蠻期待的,畢竟坐山觀虎鬥很有意思!”
顧愷哼了一聲,輕蔑地道。
“陸家唯一在乎的東西?你指的是病牀上那個半死不活的男人?可以啊微微!我早覺得你和陸景商關係不正常,看來他不是陸致遠親生的,倒是正中你下懷啊!但他都這樣了,只怕滿足不了你吧?哦,對了,你還有白澤呢!不知道他和陸景商,究竟誰更讓你滿意?”
我已經氣得渾身顫抖,抄起手邊的水果刀指着他。
“你給我立刻滾出去!”
顧愷舉起雙手站起來,笑盈盈地退出病房。
“OK!我滾!不過我剛纔的建議,你不妨再考慮考慮……”
我握着刀追出去,顧愷早就大步離去,然而門邊站着的人卻讓我莫名慌了神。
“白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