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衛央的親筆書信。
俊雅的字跡,似開在幽靜深處的蘭花,一筆一劃,無盡優雅,偶爾轉折處,隱含着森森鋒芒。
開頭是平常問好的話。
問凌若最近的日常,又簡略說明自己的情況——負責督查此次會試之事,之後又關心了幾句,便引入正題。
說的是周莞顏之事。
衛央動用力量將衛國上下一一探查,搜尋了一切戶籍信息和一切人員流動信息,將黑戶也算在內——得出周莞顏並不是衛國人。
既然不是衛國人,那邊需要去其他國家探查她的身份了,可惜他在別國的勢力,沒有在衛國這樣廣泛,更不能大面積地搜索,因此事情陷入了僵局。
他囑咐凌若時刻注意周莞顏的動靜——而且在信件裡隱隱提出,周莞顏手下有一隊不弱的勢力,對其死忠,他出手幾次即將摸到的線索,全因這些死忠的自殺身亡不得而終。
信件最後,他提起了這次會試之事。
大皇子和二皇子蠢蠢欲動,就連後宮的皇妃也參與進來,有可能會有大事發生,若凌若有人在裡面參與,及早做準備。
讀到這兒,凌若眉毛微蹙。
會試中的大事,還會影響朝局動盪,除了舞弊之事,她再想不起其他。
舞弊?
衛國曆史上的數次舞弊之事,哪次不是以殺掉一批士子結束?這些士子背後的勢力也被一批一批地大清洗死傷無數。
而衛國的朝本,也因此受到極大的動盪。
士子科舉,是立國之本啊。
這大皇子和二皇子,是真耐不住了嗎?要靠這種損陰德的方式來上位?
凌若心裡有了主意,合下信件,吩咐紅緞去整理下這三日她們手下的人有多少參加科舉的,將他們身家信息探查清楚,利用在貢院裡的勢力,排除他們被潑髒水的一切可能性。
紅緞也知道此事事大,蹙眉應下,行到屋門口,被凌若叫住。
“順便去趟魏府。將會試有變之事隱晦提一下,早上那碗茶水有毒之事也告訴魏丞相——周莞顏的敵人越多,我們對付起來才越有利。”
“是!”
傍晚,凌若的韶華院又炸了鍋。
凌若蹙眉看着那過來遞消息的小廝,“當真?相爺和老夫人在自家府門門口遇刺?”
小廝擦了擦額邊的汗漬,心裡一陣恐慌。
他怎麼覺得整個丞相府,就連老爺的氣勢都沒有大小姐大?老爺面前他還能完整的說句話,可在大小姐面前,他覺得全身細胞都被揪起來,從頭到尾似是被打量了個精光!
強壓下心裡的恐慌,小廝急忙將事情一一道來。
原來今日周丞相興起,帶着後院的眷屬欲要去同僚家裡做客,兒子女兒肯定得帶上,老母因爲前些日子昏厥一事,許久沒出門了,便跟在一起同行。
恰好周莞顏也在周老夫人那兒,周丞相雖然厭惡周莞顏清晨之事丟盡了他的人,卻不能駁回周老夫人的意見,只好陰着臉將她也帶上。
沒想到車馬行到府門口,碰到一對衣着破爛的夫婦行乞。
周老夫人心善,便親自拿了銀錢遞給他們,周相這個做兒子的自然要作陪。
可是手裡的銅錢還沒遞出去,那一對夫婦竟然亮出兩把匕首,對着他們的心窩就戳過來!
周丞相多年養尊處優,反應雖快卻躲避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匕首刺過來,驚駭欲絕。
恰在此時,一直跟在周浩南身邊的周天啓衝了過來,以身犯險爲周浩南擋住了必死的一刀,可自己的左臂卻被貫穿了一個大洞,鮮血森森。
而那邊周老夫人處,周莞顏也見勢不妙衝上來,不過她並未以身擋刀,而是一把抓住周老夫人的手臂,將周老夫人從那匕首之下拖開,可惜用力過大,兩人搖搖欲翻,周莞顏便自願做了肉墊,讓周老夫人栽在她身上。
而周莞顏?
則被路上細細密密的小石子給磨得多處擦傷,慘不忍睹。
會友之行當然要擇日了,周浩南命人綁了那對欲咬舌自盡的夫婦,又急忙請了宮裡的御醫,將周莞顏和周天啓安排在老夫人的松柏居。
周莞顏還好,雖然多處擦傷,但全都是小傷,十天半個月傷口便能結痂完好。
而周天啓的情況則有些嚴重——匕首洞穿左臂,血流如注,雖
然沒碰到筋脈和骨頭,但需要幾個月的修養才能恢復如初。
聽完小廝的彙報,凌若臉上看不出喜怒。
“你回去吧,跟相爺說我知道了,現在就整理一下去松柏居探望。”
“是!”
小廝抹了一把冷汗,磕頭告退。
他走後,凌若臉上的冷笑才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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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要苦肉計了?
那一竿子人,果然耐不住了。
耐不住纔好,他們有了下一步,她才能再封斷他們的每一條退路,不是嗎?要不然一個人玩,太沒意思。
松柏居。
屋內周老夫人握着周莞顏的手,一遍又一遍抹淚。
“好孩子啊……你怎麼這麼傻!祖母都一把年紀老骨頭了,摔了碰了也不過是休養幾天的事,可你看看自己,弄這一身傷口,小姑娘家家的,以後該怎麼辦!”
周莞顏面色有些白,在外人看來,是餘驚未消。
她此刻坐在牀側,身上裹滿了大大小小的紗布,見周老夫人關心自己,臉上浮出一抹激動的神色,強撐着笑道:“老夫人別這樣說,您是府裡的長輩,我作爲晚輩怎能眼巴巴看着您受傷?”
“況且,又不是什麼大傷口,都是那御醫太大驚小怪,裹了這麼多紗布,看着滲人些。”
說到這兒,周莞顏低下了頭,光打在她有些發白的側臉上,惹人無限憐惜。
周老夫人看到這兒,竟眼眶一酸。
“傻孩子,姑娘家家的,怎麼能留一身傷疤?你放心,我讓浩南去給你求御賜的膏藥去,等你結了痂抹上,保證一點痕跡都沒有!”
周莞顏一臉感動,眼睛泛着水光。
“祖母待莞顏這樣好……”
“傻孩子。”周老夫人看她一眼,臉上全是看子輩的慈祥之色。
“以後千萬別說這話了,今日之事畢,你便是我的親孫女了,浩南若不給你上宗祠,老身親自帶你過去!這樣的好姑娘,配的上週府二小姐的名號……”
周莞顏眼淚墜下,眼底全是感動。
“祖母……”
她撲進老夫人的懷抱,壓下眼底的精光閃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