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的是，她的這句話並沒有讓我感到震驚。也沒有覺得尷尬。
“小然，你不要整天胡思亂想。”她母親卻在旁邊勸解道。我默默地看着病房的窗外，但暫時還沒有離開的想法，因爲我覺得她畢竟是在病中，自己沒必要去和她計較和吵架。
你知道了也好。我心裡想道。
可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卻聽她在說道：“媽，他如果不是在外面有了女人的話，爲什麼這麼多天了都不回來？哪家的夫妻不吵架啊？可是，有誰像他這樣的？”
原來她仍然僅僅是猜測……我臉上頓時流露出了冷笑的表情。
“秦勉不是那樣的人。小然，你不要疑心太重了。男人有男人的事情，以前我就說過你，不要把自己的男人管得太緊，可是你偏不聽。今天秦勉來看你了，你就不要再小孩子脾氣了好不好？”岳母對她說道，隨即轉身對我說：“我出去一會兒。”
病房裡面只剩下我和她。這一刻，我感受到了自己和她從所未有的隔閡與尷尬。她沒有說話，我自己也是如此，房間裡面靜得可怕。現在，我有些對張萌萌不滿了——幹嘛給她安排一間單人病房呢？
“你好好養病吧。病好了我們再談。”終於地，還是我先說話了。
“……”我看見她嘴脣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我走了。順便去給醫生打打招呼。”我嘆息了一聲，然後準備離開。
然 而，她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定住了自己的雙腿，同時心裡震驚異常！“如果你真的要和我離婚的話，我就去死！”她的聲音很小，但是其中的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帶着兒子一起去死！”我正愣神與震驚中的時候，卻聽她接下來又在說道，聲音依然很小，但她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如同鐵錘般地砸在我的心臟上面一樣！
“小然，你這人！何必呢？不是每一次提出離婚的都是你嗎？上次的事情你自己想一想，究竟是我不對還是你們不對？小然，你不知道，上次我的心真的是被你和你父親給傷透了。我覺得什麼事情你都應該換位思考，你應該把你自己放到我的角度想一下，想一下：假如我是秦勉的話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呢？包括你剛纔說的話。兒子不是你一個人的，是我們倆的。兒子是人，不是什麼雞啊狗的，你有什麼權利帶他和你一起去死？而且，你自己就有權利去死嗎？你死了後你父母怎麼辦？這些，你都想過沒有？”我站住了，緩緩地對她說，隨即便坐了下來，坐到了她母親剛纔所坐的那張椅子上面。我發現，最近好像天氣不大對勁——不然的話，怎麼我身邊的女人們都變得如此的莫名其妙，甚至還有些變態呢？
“我是生氣才說要離婚的。你知道的，我那麼喜歡你。但是你，你是不是一直想要和我離婚？”她的態度忽然變得好了許多，她在小聲地對我說。
“我什麼時候想和你離婚了？你這不是莫名其妙嗎？小然，你這人就是這個樣子，
整天懷疑這、懷疑那的，你累不累啊？”我說。不過，有一句話我說的是實話，我真的並不想和她離婚，至少還沒有完全地做好和她離婚的準備。離婚可能更累，這一點在最近我完全地體會到了。
“那你爲什麼這麼長時間不回家？”她卻在問我。
我哭笑不得，“我敢回家嗎？我回去還不會被你和你父親給吞了？上次你們兩個人好凶！明明是你父親不對……算了，不說了。你休息吧，我去醫生那裡看看，看你的病情怎麼樣了、用藥還有什麼需要沒有？”
“今天晚上你回家去吧。好嗎？”她在說。
“你不是在住院嗎？家裡沒人的啊。”我不解。
“把兒子接回去吧，他整天都在我面前唸叨你。”她說。
“行。”我連聲答應，因爲我覺得自己確實在兒子的事情上做得太差了。而且，剛纔她的那句話讓我直到現在都心有餘悸。不禁在心裡嘆息，我知道，她的“我帶着兒子一起去死！”這句話將成爲我內心深處永遠揮之不去的噩夢，同時也會成爲我的對婚姻產生其它想法的巨大束縛。唯有嘆息。
“下午你不去上班好嗎？陪陪我。”她對我說，聲音裡面帶有一種懇求。
我一怔，心裡再次嘆息，拿出電話給小胡撥打過去，“我下午在附屬醫院，沒什麼急事的話別打攪我。”
“下午沒事，明天上午有個會，市裡面的。莫局長說請你去參加。”小胡說。
“明天上午？”我問道。
“是。我一會兒給您發短信。”他說。
“一般的事情你給我擋一下。”我吩咐道。
“剛纔，您家鄉的那位衛生局長來了。他還問到您呢。他說……”他欲言又止。
“說什麼？”這件事情我覺得自己不好不問。
“他問我，您今天晚上有沒有安排。說要請您吃完飯。”他說道。
“這……”我很爲難了。
想不到的是，小然卻對我說道：“有什麼事情你去忙吧。不要因爲我影響了你的工作。”
我心裡頓時熱乎乎地起來，我發現，她並不是那麼的一無是處。
“你告訴他，晚上我請他吃飯。小胡，麻煩你幫我訂個地方，好一點的。對了，把辦公室楊主任叫上。安排好了後下午五點半讓小陶到醫院來接我。”我隨即吩咐道。我說得比較詳細，主要目的是想在小然面前體現自己的“忙”，還有“無奈”
掛斷了電話，隨即柔聲地對她說道：“我去一下醫生辦公室。然後再回來陪你。”
如果說自己對小然還有很深的感情的話，那絕對是自欺欺人，但是，當我看見病中的她那黃得變形的臉的時候，我頓時心軟了。
她畢竟是與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妻子、我孩子的母親啊。
醫生辦公室。
“診斷清楚了嗎？究竟是什麼問題？”我找到主管醫生後問道。
“診斷很明確。”主
管醫生回答道，“秦局長，您應該知道的，急性黃疸型肝炎的診斷很簡單。不過，你夫人的病情有些嚴重，是‘大三陽’。你看啊，乙肝表面抗原、乙肝e抗原、乙肝核心抗體都是陽性，而且肝功檢測的結果也不大好，你夫人的肝功能損壞比較嚴重。”
“怎麼會這樣？”我喃喃地道。剛纔，在他談及“大三陽”的時候我並不緊張，但是在說到小然肝功能受損的程度的時候我卻忽然地感到了她病情的嚴重了。
乙肝的檢測包括五項指標，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兩對半”： 乙肝表面抗原、乙肝表面抗體、乙肝e抗原、乙肝e抗體、乙肝核心抗體。老百姓又將第一、三、五項陽性稱爲“大三陽”、 將第一、四、五項陽性稱爲“小三陽”。很多人誤以爲“大三陽”就是肝損害很嚴重的意思，其實這是錯誤的。乙肝表面抗原陽性代表的僅僅是提示體內有乙肝病毒存在，現在正被感染；乙肝e抗原陽性代表的卻是乙肝病毒正在體內活躍複製，病毒含量較多，傳染性相對較強；乙肝核心抗體陽性意義不大，只提示曾被乙肝病毒感染過，現在體內也許有病毒，也許沒有。所以綜合起來講，“大三陽”的含意是有肯定的乙肝病毒現症感染，病毒正在活躍複製，病毒數量較多，傳染性相對較強。僅此而已。不過，主管醫生最後給我的肝功檢驗單卻對小然的肝臟損傷的情況很說明問題。我感到緊張的也是因爲這個。
“最好作一下CT。”我說，因爲我是學醫的，總是最開始就會想到最嚴重的後果。
主管醫生卻搖頭道：“那倒不需要。你夫人畢竟好很年輕，我們一般不考慮肝臟裡面有腫塊的問題。而且，你夫人的甲胎蛋白和血清鐵蛋白都不高。”
我頓時放下心來。因爲我知道，甲胎蛋白是診斷原發性肝癌的特異性腫瘤標誌物，具有確立診斷、早期診斷、鑑別診斷的作用。而血清鐵蛋白卻是是原發性肝癌的第二血清學標誌物。所以，目前的情況已經非常的明瞭了：小然所患的就是單純的急性黃疸型乙型肝炎。
不過，這種疾病依然很麻煩。據我所知，任何人，只要患上了這種疾病，那麼血液裡面就會終身帶有乙肝病毒。治療的作用所到底就是不讓肝功受到進一步的損壞。
很多遊醫宣傳的什麼徹底治療乙肝都是騙人的，這絕對不可能。因爲乙肝的治療可是世界性難題。今後誰克服了這個世界性難題的話，絕對會是諾貝爾獎金的得主。乙肝病毒與其他病毒一樣，目前我們人類還沒有什麼有效的藥物可以殺死它們，唯一的辦法就是控制其繁殖的速度。艾滋病毒更是如此。
病毒有一項特別的本領：變異。比如，艾滋病毒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它進入到每一個人體後都會變異成一種新的類型，正因爲如此，根本就找不到一種藥物去控制它的繁殖速度。每一個人身上的它都不一樣，怎麼可能找到統一的治療手段？肝炎病毒也就甲、乙、丙等少數類型都如此頑固，所以就更別說是艾滋病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