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聲叫喚，便讓我全身一震。我此時不想面對他的，總覺得我見到他緊張到不會思考，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寧願選擇逃避。
可是他已經叫了我，我便只能停下。
我轉過身，提着食盒，躬身對姜烜行禮，“奴才見過九皇子！”
“擡起頭來！”
那雙雲靴靠近，就在我眼下。
我只好擡起頭來，看着他，問道，“九皇子有什麼吩咐？”
“昨日之事，你沒有什麼想和本皇子說的？”
我一聽，道，“奴才在華陽宮，不能過來。奴才給九皇子道喜了。”
“道喜？”姜烜冷哼一聲，“你要對本皇子說的話，就是道喜？”
我也不想道喜，可現在還能說什麼。
我道，“奴才若是到時有口，還想討杯喜酒喝。”
“小蕭子！”姜烜低吼一聲，“你以爲本皇子要聽這些？”
我一反應，心想着姜烜是要聽有關嘉琳的事情嗎？現在人來人往不會少，如今在這裡，若是叫旁人看到便不好。
那個宮女的事情已經擺在眼前。皇后和姜允已經盯上了我和姜烜，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我與姜烜之間實在不能再冒險。
我想了一下便道，“嘉琳姑娘她乖巧可人，而且她身世可憐，在這宮中也受了許多苦，跟着九皇子必然”
“小蕭子！”姜烜怒吼一聲，我便不敢再說下去。
“爲了她能夠過得好，你就覺得本皇子應該娶她是嗎？這是你想看到的是嗎？”
我看着他，咬緊了嘴脣。
“本皇子問你，是還是不是？”
“是！”心猛然的抽痛了一下。
事已至此，我想不想看到又有什麼重要？
姜烜捏起我的下巴，道“你當本皇子不知道我吃了什麼？本皇子其實就想看一看你會如何對我。如今，我看清了呵，你寧願將本皇子推給別人，本皇子在你跟前只是個傻子麼？還是你只是想從本皇子這裡獲得什麼好處？”
心好疼，被姜烜這樣說着，心真的好疼。
也許我入宮以來，要做到的就是要保全好自己，然後才能努力往上爬。也許在外人看來，我無論是攀附張碧彤，還是這個九皇子，都只是爲自己考慮。可是對姜烜，我內心十分清楚，我從沒抱着這樣的心思。我與他走得近，從沒想過從他身上得到什麼，那是一種單純的動機，只是好好的在他身邊而已。
罷了，這樣也好。我與姜烜之間本就不可能。我若是太監，姜烜斷不能與我如何。我若被發現是女子，姜烜若是與我一起，便必然會被我連累。我犯得早已是死罪。
“是！”另一個是斬釘截鐵的從我口中說出，我面不改色道，“奴才只是個卑微的奴才，自然是想保全自己，這宮裡頭的太監宮女過得是怎麼樣的生活，九皇子自然也知道。如果有九皇子這個靠山，至少不會有人處處爲難奴才。就算是爲難了奴才，九皇子不是也可以幫着奴才嗎？”
姜烜手上的力度更大，彷彿要將我的下巴捏碎。這樣激怒他也好，他至少會很快將我甩開。
“你小蕭子，你再說一遍！”
我道，“九皇子讓奴才再說一遍，奴才不敢不從。但再說一遍，也還是一個是字！”
“小蕭子，你當真說出了你的真心話。”
就算被捏的很疼，我還是笑了一下，“九皇子難道是以前高看了奴才嗎？”
姜烜定定的盯住我，終於將我的下巴一推，收回了手。隨即突然將我的肩膀一提，直接將我往宮牆上一推，整個身體壓過來，讓我動彈不得。
我三魂六魄都快被嚇出來，這姜烜果真被我激怒，卻不想竟有了這般的舉動。昨日雖說喝了些酒，可那是姜烜進了凌波殿對我所做的一切我還有些印象。那時候在冷宮，不同於現在，這要是被人看到，那我這個壞人就真的白做了。
姜烜，你不能因爲我而不要命！
“九皇子，難道你還想讓別人看到，讓皇后和太子看到嗎？九皇子昨日隱忍願意娶嘉琳姑娘，難道不是爲了保全自己嗎？九皇子如此聰明，難道真的不知道昨日發生的那一切的目的嗎？九皇子明明知道酒中下了藥，可還是喝了，是爲了顧全兄弟情份，也知道自己能夠把持住。九皇子自然是有這個能力來保全自己，可奴才不一樣。奴才方纔就說了，奴才惜命，奴才這條命也還是想保全的。奴才不想死，請九皇子放了奴才！”
也許是我的話點醒了姜烜，也許是我的話又激怒了姜烜，總之姜烜沒有再進一步的行動。
“小蕭子，你當真是沒有心。”姜烜扔下這一句之後，便轉身而去。
我險些踉蹌跌倒在地，好在一隻手撐住了宮牆。
沒有心便沒有心吧？如今這情形，我要如何說？當初我也不想將嘉琳直接推給你，可我如何能走出去。一旦走出去，你我之間的事情便一定會被皇后和姜允坐實，到時候的結局便不是現在這般了。
嘉琳是我一直很同情的姑娘，如今她跟了姜烜。姜烜雖然內斂，不善言談，但至少對嘉琳不會太壞。嘉琳也算是脫離苦海了。
如果這是最好的結局，那讓我當這個壞人又如何？
姜烜，你是九皇子，且我堅信我沒有看錯你，你將來必有出息，我又何故現在出來阻擋你呢？
心神穩定，我便提着食盒回了華陽宮。
院子裡頭，韓緋月坐着，一口一口的吃着桂花糕。
姜辰突然走了過來，一派謙和儒雅的樣子。
“奴才見過六皇子。”
“嗯，起身吧。三嫂，這是在吃桂花糕呢？我老遠就聞到了香味了。”
韓緋月道，“你這鼻子倒是尖。小蕭子，給六皇子送一些過去。”
“嗻！”
我端了一些遞給姜辰，只聽姜辰對我道，“有個叫嘉琳的宮女在宮外找你，你若是見，我就將她引進來。”
嘉琳？我沒想到嘉琳竟然來了華陽宮找我。
我轉頭看了一眼韓緋月，姜辰道，“小蕭子，你不如去找我宮裡的太監去拿一盒茶葉過來，我在這裡陪着三嫂說幾句話。”
韓緋月一聽道，“小蕭子，你去吧。”
“嗻！”
我走到了宮門口，果然看到嘉琳就站在門邊，看到我，立刻喜的跑過來。
“小蕭子。”
“嘉琳姑娘。”
嘉琳一見我，立刻又哭了。
我忙道，“你這哭什麼？不會是喜極而泣了吧？”
嘉琳道，“我不是喜極而泣，我都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好端端的喝喝酒，九皇子就來了，後來怎麼皇上他們也來了？你當時去了哪裡？”
我聽嘉琳這般說，便立刻道，“嘉琳姑娘，以後昨日那事，你莫要再提起。尤其是我的出現，否則會惹來殺身之禍的。”
嘉琳被我一嚇，立刻點點頭。
我又道，“你現在就好好等着去到九皇子的宮裡頭。你想着以後再沒有人如同婭貴人那般欺負你，而且還可以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應該開心纔是。其他的不要去想，也不要提起。九皇子人很好，不會虧待你的。”
嘉琳弱弱的問道，“可是我與九皇子，其實沒見過幾次面。而且我見着他也很害怕，他，好像並不喜歡我。”
我開導她，“嘉琳姑娘，愛以後總會有的。你現在改變你的狀況纔是最重要的。你難道一直想留在婭貴人身邊，過那樣的生活嗎？”
嘉琳搖頭，“我不想，我不想了。我昨天回去，小主就知道了這件事，竟然只是罵了我幾句，沒有打我。”
“這就對了，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她不敢再對你這般了。你到了九皇子那處，好好伺候九皇子，以後再給他添個一兒半女，你日後的生活便不用愁了。嘉琳姑娘，我也送你四個字，知足常樂。這後宮不如別處，倘若太過貪婪，反倒會自掘墳墓。你記住這一點，日後的日子便不會太差。”
嘉琳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我的話，只是對我點頭，“我都記住了。小蕭子，我知道你都是爲我好。你終究是翠微宮裡的人，我以後到了那處，倒是可以和你時常見面了。”
“你去了之後，便是主子了，與我自然還是要保持適當距離的。”
“嗯嗯，我都記住了。聽你這一說，我便好多了。小蕭子，你怎麼樣？後來你去哪裡了？如今頭還疼嗎？”
“我一切都好，你不必掛念我。你早些回去準備準備，是不是這幾日就該去九皇子那處了？”
嘉琳點頭道，“皇上的意思不用舉辦婚禮，我知道我一個宮女不配擁有那些，只要九皇子不嫌棄我就行。今日皇上賞賜了些東西到了悅仙宮，明日我便去九皇子那處了。”
“即便如此，是個側妃也是極好的事情了。”
嘉琳道，“不是個側妃，皇上的旨意是我是個夫人。”
“夫人？”
夫人也該知足了，皇上想來也是極爲在意嘉琳的出身的。
“倘若沒有別的事你就趕緊回去吧。這個節骨眼上，你還是不要到處亂走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小蕭子，以後我再來找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