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媽看到世子爺又嘔出一口黑血,早已經嚇的六神無主,此時忙不迭繞過隔屏走到沈苾芃面前。
“陳媽媽好生照顧世子爺,還有……”她看了一眼被丟在一邊的竹壺,“將這個收起來,有毒!”
“啊?!”陳媽媽猛地用帕子捂住了脣,驚恐地看着竹壺,臉色慘白。
沈苾芃壓低了聲音:“陳媽媽自是明白其中的厲害,好生收着,說不定他日還有用,此外這件事不可聲張出去,切記!”
“哎,老奴明白分寸,”她看了一眼外面依然吵吵嚷嚷的梅紅,皺着眉頭,“姨少奶奶,那位……”
沈苾芃不禁啞然失笑,陳媽媽許是糊塗了,那位新晉的姨少奶奶如何處置怎麼問起她來?不過也好,至少陳媽媽是站在她這邊的。
她看了一眼微閉着雙眸的世子爺,似乎是昏睡了過去,但那口氣也總算順了下來。
“世子爺如今有病在身,陳媽媽派幾個貼心的人守在外面,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待世子爺病好了再說。”
聽沈苾芃如是一說,陳媽媽心驚肉跳的心思終於靈動了起來,剛纔的那個消息實在是太多驚悚,她甚至不敢再想下去。
她將那竹壺用一塊兒錦帕包了起來,放進了暖閣裡面最深處的匣子裡。
沈苾芃看了看外面的炙熱的午陽,再次叮囑道:“陳媽媽世子爺這一次遇到了大坎兒,我們都要小心應付纔是。”
“老奴知曉,”陳媽媽擦了把眼淚,心疼的看着榻上橫臥着的君謇,他可是從小吃着她的奶長大,雖不是親生卻早已經勝似親生。
“還有一定記得我剛纔的話,不準任何人進來。也不要傳府裡的大夫醫治,世子爺的毒症他們根本治不了。”
“那可如何是好?”陳媽媽突然緊緊抓着沈苾芃的胳膊,渾濁的眼睛已然是老淚縱橫。
“先別急,我自有法子,”沈苾芃抿着脣,現如今看來等不到老侯爺的壽辰了,只能想辦法讓我哥哥進府裡一趟,讓他幫忙去尋找歐陽雲闊。人有時候很神奇,她與歐陽公子只見過幾面便會如此這般信賴他,而榻上病懨懨的世子爺與她也是剛剛相逢,卻也將一條命毫無保留的交到她的手裡。
“陳媽媽你想辦法讓我哥哥進府一趟,我讓他尋找能救世子爺之人。此外選上好的千年雪參,每天熬湯吊着世子爺的精神氣,還有不可令他人騷擾。”
陳媽媽忙連連點頭:“老奴拼了性命也不會讓不相干的人進來!”
沈苾芃點了點頭,窗外梅紅的聲音尖銳刺耳,她微微一笑,縱然你也是姨娘又能如何?做人須知道自己的位置,才知道該做些什麼。
“陳媽媽,這裡還拜託你了,我得回去收拾東西了,”沈苾芃彎腰替君謇掖了掖被角。
“姨少奶奶!”陳媽媽突然衝沈苾芃緩緩跪了下來。
“陳媽媽!你這是爲何?”沈苾芃心頭一驚,陳媽媽雖然是奴僕可也是府裡的老人了,對她竟然行此大禮,忙上前扶住。
陳媽媽唏噓不已:“老奴替世子爺謝過姨少奶奶的活命之恩。”
“萬萬不可,”沈苾芃更是心中難過,查出竹壺有毒,到君謇毒發,也僅僅是幾個時辰的事情。只是沒想到安惠夫人會突然替君謇納妾,這讓事情更紛繁了不少。這一次能不能救得了君謇,也還是個未知數,怎麼能受此大禮?
“陳媽媽,世子爺是我的夫君,他的命也是我的命,盡力而爲,但也要七分由命。現下不是兒女情長之時,咬着牙先將眼下度過。”
陳媽媽重重點了點頭,沈苾芃也不能再停留,交代幾句後打開隔間的門走了出去。
梅紅忙要衝進來,卻被沈苾芃身後的陳媽媽攔下。
“陳媽媽你是何意?”她看到沈苾芃風淡雲輕的模樣,心下里的怒火早已經按耐不住,這女人究竟使了什麼手腕兒竟然連陳媽媽也聽命於她。不過陳媽媽畢竟是伺候過老侯爺和先夫人的老人,她也不敢太過責難。
陳媽媽微眯着眼,臉色平淡:“世子爺說他身體不舒服,這幾日要靜養,姨少奶奶還請擔待。”
“你……不行……我要進去看看……”梅紅好不容攀了高枝兒,豈能連正主子都沒見就這樣被轟了出來?關鍵是身邊的那個女人,在裡面可是待了好長的時間,她心中有一股隱隱的不服氣。
“世子爺交代了,他現在不想見任何人。”
“我可是世子爺新擡的姨少奶奶啊!連我也不能見嗎?”梅紅急了,伸手去推陳媽媽的手臂。
陳媽媽心頭一陣厭惡:“紅裳!去請老侯爺來,就說有人不容世子爺清修要害了他的命!!!”
梅紅猛地怔在了那裡,像似被狠狠敲了一記悶棍。陳媽媽這樣的決絕,讓她心中終究是怕了。緩緩退了回去訕訕笑道:“陳媽媽也是個愛說笑的,我也是憂心世子爺,呵呵,既然如此,明日我再來吧。”
沈苾芃聽到了陳媽媽的話,心裡稍稍放輕鬆了些,古籍上記載那姮娥竹的毒性一旦發作雖然萬分兇險。但是有雪參吊着氣息,也能拖延些時日,只是不宜拖延太久。
半月汀別院的門口停着一輛青帳小車,車子上面放置着沈苾芃少的可憐的幾樣東西。潤脣癟着嘴巴不停地抹眼淚,鬱夏冷眼旁觀屬於梅紅丫鬟們的那份張揚。只有環碧彎腰將一些能用得着的東西,一件件收拾着往車上搬,她永遠是最沉默的那一個。
“小姐!”潤春看到沈苾芃後,趕了過來,“小姐,他們……”
“呵呵……沒事,梅亭雖然破舊但是也清淨。”
“只是……小姐,他們連世子爺吩咐專門備給小姐的小廚房也扣了下來……”
沈苾芃颳了刮她的鼻子:“以後我們可以自己做菜啊!也對了自己的口味,豈不更好?”
鬱夏走了過來:“只是苦了小姐!”說罷眼圈微紅,不遠處的環碧垂手立着,滿臉的痛苦愧疚。要不是爲了替她出頭,沈姑娘也不會沾染了梅紅。只是她不會說,只能默默地站在那裡。
粗使婆子們準備妥當,鬱夏扶着沈苾芃坐進了青帳小車,半月汀很大,而梅亭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