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楊老三達成了共識,賽尚阿的心也確實安穩了,有了楊家的糧食,有了楊老三護持桂林,糧食可保前線大軍不亂,楊老三可保賽尚阿的身家安全,這還能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但放心歸放心,賽尚阿還是不會讓楊老三入桂林的,不爲別的,單衝那些舞着大刀的練勇,賽尚阿就不能讓他們進城。
這些人太過兇悍了,那大刀舞的呼呼生風,自進了營地,他耳中的轟鳴聲,就不曾消退過,看那大刀份量絕對不輕,一個時辰一個時辰的揮舞,難怪這楊老三的人能打呢!
賽尚阿年輕的時候,也練過,算是有那麼幾分眼力,這些舞刀的漢子,都是好手,要是自己有這麼一支人馬,何愁發逆不除?
但這事兒也就只能想想而已,綠營兵賽尚阿不去考究,但八旗兵的身子骨可比這些舞刀的漢子強多了,差距就在這裡,人家皮包骨頭,舞起大刀來虎虎生風,自己麾下吃個飯放個屁都嫌累,這樣的廢物,也就能幹造糞的營生了。
爲了拉攏楊老三,賽尚阿在楊猛的營地裡用的午飯,用飯之前,賽尚阿掃了一眼正在吃飯的那些練勇,好嘛!一個個都是大肚漢,別看他們皮包骨頭,可蓋了大肉的飯碗,到了手裡就空了,看了半柱香的功夫,最多的一個吃了七碗飯,賽尚阿突然覺得,許諾糧草好像是個很大的失誤。
在軍營裡用完了飯,楊家的管事們,也把第一筆官產的單子列了出來。從廣西到廣東。三百多處房產。十幾萬畝山林田地,折價也只有三百萬斤糧食,對此賽尚阿不置可否,無非他的腰包已經沉甸甸的了,總要讓楊家回本的。
“楊三哥,我這就回去擬摺子,再發文給兩廣官署,這事兒一個半月。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嗯!那就多謝欽差大人了,您這邊的條子,還有兩廣官署的條子,您還得多費心,畢竟下面的人,可不認咱們楊家,他們只認朝廷的大印。”
“呵呵……小事兒一樁,楊三哥派個人隨我入城,一來一回這條子就有了,我使使勁。看看能不能在朝廷那邊求道旨意,這樣咱們的買賣也好做一些。”
十萬兩金餜子。對賽尚阿來說不算多,金餜子這東西,當然是多多益善了,將楊家列的單子仔仔細細的揣入袖中,賽尚阿回去之後也要折價的,畢竟這是涉及到了自己的收入,這裡面的賬,他可得和楊家算清楚了。
“那我送送欽差大人!”
“好好好!咱們就一道走走……”
併吞官產的路子開了,楊猛自然高興,而爲自己開闢了新財源,解了楊家這個大威脅的賽尚阿更高興,誰曾想壞事兒還能變好事兒,早知道這樣,自己一來廣西的時候,就該聯絡聯絡楊家。
那個時候,廣西的地價還是很高的,鬧了發逆之後,金元寶變夜壺,如今這廣西的官產,還真不值幾個大子兒。
“顏卿,找人刻一顆賽尚阿的欽差大印,單子裡的官產,廣西的各州府都有,一處帶十處、百處,咱們這第一單可不能賠本。
各州府的一些地皮惡霸,也趁機收拾了,就地弄些銀子,賄賂當地的官員,這事兒只要上面有了條子,廣西的官產,就都是咱們的。
兩廣官署那邊的條子有了之後,廣東也照此辦理,有些棘手的人,先不要碰,把條子留好了,等太平軍坐大的時候,咱們再解決他們。”
楊猛單子裡列的都是不怎麼值錢不怎麼起眼的官產,爲的就是配合賽尚阿的奏摺,四色棍這個皇帝雖說傻逼,但他手下的臣工,傻逼卻不多,尤其是涉及到利益的時候。
大清這地界,手裡土地、財富最多的,還是官員和與官員有勾結的大戶,越是富庶的地域越是如此,現在對付他們時機還不怎麼成熟,看來這太平軍還得接茬利用吶!
沒有他們攪亂天下,楊猛的許多事情,都不好做。
“三爺,咱們上來就這麼幹,是不是有些着急了?”
岑毓英也有他的考校,按着楊猛的說法做事兒,是要得罪不少人的,各地的官產,大多掌握在地主大戶和官員手裡,楊家直愣愣的斷人財路,恐怕會有不小的阻力。
“哼!要的就是急火火,咱們要是慢悠悠的話,許多人就蹦不出來,蹦不出來怎麼抄家滅族?
別怕那些肆意叫囂的傻子,咱們只要有了賽尚阿的條子,那就是奉旨辦差,那些不服氣的,給他們扣上勾結長毛的罪名,這事兒賽尚阿想必也不會阻攔。
動那些大人物的時候,記着給賽部堂留些好處,這樣咱們才能戮力同心。”
西南之地,沒什麼八旗子弟,最多的還是漢人士紳地主,這些人在賽尚阿的眼裡,就是奴才之流,再者說了賽尚阿經略廣西,只是暫時的,他的場子在京師和其他富庶的身份,廣西大戶們的死活,賽尚阿是不會關注的。
楊猛打的就是這張牌,與賽尚阿聯手,打壓廣西的那些士紳大戶,這些人都是楊家潛在的對手,尤其是那些有官有錢有地的士紳大戶,現如今廣西大戶們的手裡,沒什麼土地了,但他們對土地的訴求依然存在,等到了太平年月,他們就會想方設法從楊家手裡搶地。
與其日後麻煩,楊猛選擇了先發制人,在這些人還沒有成爲自己對手的時候,大批量的剿滅他們,到時候剩下大貓小貓三兩隻,就是無風無浪的太平世道了。
楊猛和岑毓英在謀算,賽尚阿同樣也在謀算,以官產換糧食,這話雖說不錯。但報到朝廷成不成。賽尚阿也要和幕僚們商議一下的。
從林則徐到賽尚阿。從去年到今年,太平軍攪亂的時間雖說不長,但朝廷的花費卻委實不小,幾百萬兩銀子打了水漂,發逆卻越鬧越離譜,起初發逆還是流寇,現在都搶佔縣城了,再打多久誰也沒數兒。但朝廷快沒錢了,大多數人都是有數兒的。
道光帝給咸豐帝留下的本就是個爛攤子,各地災荒需要賑濟,各地的匪患需剿滅,這些都是花大錢的營生。
咸豐帝即位之後,這年號也與世道相沖,頭一年就廣西就鬧了發逆,先期派來的幹員能吏,全死了,剩了一幫子廢物在廣西勞民傷財。
維持大軍的糧餉。不僅是賽尚阿要關心的,也是朝廷的大老爺們需要關心的。一旦發逆起了勢,朝廷有人無錢,這仗根本就沒法打。
賽尚阿的一衆幕僚,也認爲以官產換糧食,是個一本萬利的營生,官產是廣西的官產,是朝廷的官產,如今朝廷拿不出幾個大子兒,餉銀也是時斷時續,加上楊猛派人連奪了賽尚阿兩批餉銀,現在賽大欽差的腰包可是乾淨的很。
沒錢沒糧,軍隊就要鬧事,鬧事這還是小的,就怕沒了糧餉,帶兵的將領們縱兵爲禍,發逆本就難對付,一旦出了兵禍,這發逆的實力只會越來越強。
有些事兒,許多人都看的明白,但看的明白歸看的明白,想做明白了不容易,楊家出的這個主意,對賽尚阿來說,與救命稻草也不差分毫。
有了糧食,賽尚阿就能抓住軍心,有了糧食就有了剿滅發逆的希望,贊同是肯定的,但給朝廷上摺子這事兒,卻要謹慎一些了。
官產,與賽尚阿沒多大關係,但與朝廷的關係就大了,雖說官產的收益,大多被各地的官紳給貪墨了,但官產這玩意兒,依舊是朝廷的家底子。
用官產換糧食,聽着合情合理,但做起來可不容易,這對新帝來說,就是敗家,就是變賣老祖宗的家產,這事兒不能明說,明說之後,新帝的顏面不好受,但事情總要做的,賽尚阿和一衆幕僚,商議了半天,弄出了一個用官產獎勵義商的噱頭。
廣西的商家贈予大軍糧草,朝廷用官產來賞賜這些義商,雖說還是在做買賣,但說法就光明正大了,這樣也能顯示新帝的天恩浩蕩不是?
明着搶,賽尚阿幹了,個直接被楊老三抽了個天旋地轉,朝廷的大人物不是不想這麼幹,那是不敢,發逆如今鬧得正凶,現在正是收攏民心的時候,若是對外作戰,什麼贈予賞賜的,屁都沒有,直接開條子就是了。
但現在卻是不能用這個法子,一旦朝廷做的過分了,難免這些大戶們會資助太平軍,內外之別,許多人都分的清楚。
賽尚阿的摺子到了京師,也不是沒人反對,明眼人到處都是,但朝廷也有朝廷的苦衷,發逆四處流竄的時候,朝廷還能四平八穩,但太平軍佔了永安性質就不一樣了。
現在是什麼時候,正是朝廷八面漏風的時候,出了一支能攻城拔寨的叛逆,許多人都知道亂世、末世來了。
朝廷可不是滿清的朝廷,這朝廷是讀書人的朝廷,朝廷倒了受害遭災的不止是滿人,更多的卻是漢人士紳,涉及到了自身的利益,無論是滿臣還是漢員,都有了同仇敵愾之心,官產是朝廷的,利益是自己的,這事兒該如何抉擇,很明白!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處置官產,涉及到的利益同樣不少,但朝廷大員和地方官員,還是有區別的,朝廷大員的利益雖說在地方,但廣西這地界,也屬於邊荒,沒多少大員的利益在這邊,兩廣地方官員們的利益,就被朝廷的大員們給自動的忽略了。
爲了方便賽尚阿辦事兒,也爲了剿滅發逆,朝廷給了賽尚阿一道處理官產的諭令,同時也給了賽尚阿一道,處理地方二三品大員的口諭。
朝廷與地方,也不是一團和氣,若在平時,朝廷拿着有些地方大員也是無計可施的,但廣西不同,賽尚阿手握十萬大軍的兵權,掃一掃地方官員的實力,也是朝廷的打算。
奏摺與聖諭前後都是八百里加急,軍務要緊,這一官產換糧的事兒,只用了半月時間,就定了下來,兩廣官署,對此也沒什麼聲響,如今正是三瞪眼的時候,就是心裡氣兒不順,現在也不是發難的時候。
這個時候,詬病賽尚阿,就跟勾結髮逆沒多大區別,官員們都精明很,沒幾個人對此事提出異議,那些有異議的,只能被忽略,或是被下獄了。
有了正理八經的聖諭,賽尚阿也樂壞了,沒想到京師的那幫人這麼給面子,有了這道聖諭,那就是金銀滾滾來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