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會晤,楊猛說的東西不多,只有做戲而已,讓駱秉章和胡林翼到九江,主要是告訴兩人,自己對摺子的重視,至於官員們要說什麼,全憑他們自己的體悟,說錯了話,那就別做人了。
這段時間駱秉章與胡林翼,完全成了楊猛的手下,除了協調支流的工程之外,兩人還要將各自轄區的水渠路線,依着西山的設計圖,重新校正一遍。
西山初步的設計,有些潦草,許多地方畫條線可過不去,繞遠、穿山這些都會增加工程的成本和難度,而楊猛對於水渠工程的要求,就是簡單再簡單,寧可繞遠也不穿山搭橋,畢竟這些東西,差不多都是臨時的水利設施,最多二三十年的使用週期,爲了水渠,花上一兩年的功夫穿山,得不償失!
兩人與楊猛的手下比照圖紙的時候,就是曾滌生見證楊猛器量的時候,現在福澤兩湖,之後福澤江南,這固河修渠的大工程,對曾滌生來說,也有不小的吸引力。
主導,他怕是沒那個本事,但協助,就不是什麼難事兒了。
見了楊師的大手筆,曾滌生的真是服了,治國平天下不外如是,一旦河道工程竣工,楊部堂可就是真正的聲震華夏了。
駱胡二人還在帶着屬官交接圖紙,曾滌生卻找到了楊猛。
“部堂,滌生不擅軍務,可否在河道工程之中出些氣力呢?”
“嗯!想法不錯,但如今早了一些,兩湖你是趕不上了。但還有一個兩江。這段時間。就是積攢軍功的時候,等你坐上了兩江之位,老子少不得要拿煩你的。
你看這河道工程,半年的時間要想成事,知道老子的依靠是什麼嗎?”
讓曾滌生倡洋務,楊猛無時無刻不在慢慢的侵蝕他,有些東西,只有親眼見證了。纔會去支持,曾滌生所學,與洋務不搭界,現在唯一搭界的就是軍械了。
但軍械所涉及的領域畢竟有限,真正的洋務是不限於此的,曾滌生想要在河道工程之中建功立業,這是大好事兒,楊猛順手就把河道工程,也歸入了洋務之流。
“難道是洋務?”
聽了部堂的話,曾滌生略一思索。也就得出了答案。
“正是!此次河道工程,要想快速而牢固。洋灰是必不可少的,湖北有不少製造洋灰的材料,老子就在湖北建了幾個洋灰廠。
別小看了洋灰,這東西不僅能修河道,而且還能修炮臺,這洋務涉及的東西太多,有些還是需要你慢慢體悟的。”
曾滌生的問題不少,但楊猛卻沒時間給他一一解答,如今這河道工程纔是大事兒,天下等着看他楊猛笑話的人多了,這次要趁着斷流的機會,正正反反給他們幾個大耳光。
現在楊猛的敵人,可以算是遍天下的,軍機、朝臣、地方臣工,恨不得扒他皮拆他骨的人,絕對少不了,藉着這次長江斷流,楊猛要立下無敵之勢,對於那些敢在這個時候出來蹦躂的人,也要往死裡折磨,不用等到河道工程竣工,楊猛就要讓天下的臣工,想到自己的名字,雙腿打顫。
“滌生告退!”
見部堂沒什麼興趣,曾滌生也不好繼續糾纏,說實話,楊猛給的那些書籍,多半他是看不懂的,洋灰他也在書裡見過,但洋灰能用於治水,他卻是不知道的。
看來許多東西,都要好好的體悟一番了,這洋務裡的學問,看來值得他曾滌生用些功夫了。
駱秉章、胡林翼走後,曾滌生也乘船回江西了,大江斷流,不是截流而是分流,難度不算太大,築兩條堤壩,就算是完事兒了。
幾十萬人聚集在荊州,面對兩米多深的長江,想要臨時築壩斷流,也就是一兩天的事情,最多十天的功夫,河道的裡殘留的江水,也會被引入一個個人工湖之中,那個時候,就該是論戰的時候了。
駱秉章、胡林翼回了屬地,第一步就是蓄勢,用摺子蓄勢,找幾個可靠的官員,上幾道歌功頌德的摺子,對兩人來說再簡單不過了。
這幾份摺子就是前奏,上了楊部堂的這條船,想要下來,除非河道工程竣工,不然中途下船,只有溺亡這一個結果。
這段時間朝廷上下,也不是歌舞昇平的,林吉李的北伐軍,糧食漸漸的不足了,爲了求生,三人一次次的衝擊勝保的南方大營。
但三人的時運不好,黃河改道,大水一路到天津周邊,到處都是一片泥濘,雖說三人手下的兵員,歷經磨難,越來越精銳了,但泥濘之中,攻守雙方的優劣是截然不同的,勝保的南方大營,以逸待勞,而林吉李的人馬在泥濘之中,很難有速度,沒了速度,就難以逃脫,一旦出了靜海,再次被困,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林吉李三人的攻勢雖說兇猛,但佯攻依舊是主要的戰法,想要破圍,起碼要等到地面封凍之後,但糧食卻是個大問題,困守靜海年餘,三人和手下的太平軍,幾乎都到了極限。
而江寧、鎮江,的江南江北兩大營,局勢也相當的不妙,石達開回兵天京之後,第一路派出的就是攻打蘇浙的陳玉成部,陳玉成一動,向榮和託明阿都要跟着動,維持局勢最好,但絕不能讓長毛賊突入蘇浙等地。
但兩人的兵力終歸有限,兩大營的人馬合在一起不過六萬餘,想要圍堵三萬人的陳玉成部,很難!
軍機那邊的告急文書不少,但所有官員的心思,卻沒落在戰事之上,楊老三在兩湖的大動作,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
河道弊案,楊老三處理的太過離譜了,派遣大軍到官員的原籍抄家抓人。鬧出了一幕幕的慘劇。這對百姓來說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但對大清的廣大官員來說,這卻是切膚之痛。
雖說恨不得楊老三死在九江,但這位想必是不怕詛咒的,依舊在九江玩的風生水起,斷長江干流的摺子,已經陸續的到了朝廷,到了朝廷的摺子,也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截斷長江千里航道。這是亙古未有之事,對此多半官員,都是不看好楊老三的,許多人蔘劾的摺子已經寫好了,只等着那邊處置不力的時候,上摺子了。
這次楊猛觸及了太多官員的利益,許多小團體,也在朝野形成,他們現在只等着落井下石的機會了。
四色棍也有些不看好楊三哥,畢竟斷流大江。是亙古未有之事,做不成是正常的。做成了就是奇蹟,相對於奇蹟,四色棍和一衆軍機,還是相信常理的。
四色棍這些日子,在上書房所議之事,大多是如何爲楊三哥開脫罪責,參劾楊三哥的摺子,軍機已然壓了幾十份了,朝野之中的大勢已現,那就是天下羣臣,針對楊三哥。
這樣的大勢,對四色棍來說也是難以阻擋的,本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楊三哥那邊卻是不讓人省心,瞧最近兩湖的摺子,怕是要大張旗鼓的做事兒了。
一旦楊三哥敗了,只怕天下羣臣口中之話,就是楊老三奸佞,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了。
如今這局面,就是個僵局,楊三哥一人獨對天下羣臣的僵局,身爲皇帝的四色棍,和執掌天下事的軍機,現在也只能做個看客,待到結局的時候,支持勝利的一方。
楊三哥那邊停不得,而天下羣臣的悠悠之口堵不上,這樣一個天大的僵局,可比長毛賊棘手多了!
分流的日子定好了,楊猛依舊坐鎮九江不動,分流的大任他交給了官文和駱秉章、胡林翼三人,對此,楊猛是有十足信心的,三天!最多三天,長江干流的水位就會急速的下降,一旦上游無水了,九江這邊的堤壩,也要動工了。
築壩分流,用的也是最快的法子,沉船塞江,一艘艘裝滿了土石的江船,組成了兩道浮橋,另外四座浮橋,是爲民夫們築壩準備的,兩天之內築起臨時的堤壩,一月之內加固完畢,就是楊猛的命令。
現在荊州附近的幾十萬壯丁,等的就是湖廣總督官文的命令,只要命令一下,直接就鑿船築壩!
“吉時已到!鑿船分流!”
官文手裡的三角龍旗一揮,數百兩湖的官員,也跟着他撕心裂肺的喊了起來,數千老水手,得了命令之後,灌了幾口老酒,紛紛的跳入冰冷的江水之中,分流開始!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近千條江船慢慢的沉入水中,幾十萬民夫在六道浮橋之上擺起了一字長蛇陣,一筐筐的土石,慢慢的塞住了長江主航道。
由於水流的原因,荊州下游的江水變得渾濁無比,這可不是個好現象,雖說土石連帶着竹筐一起被投到江裡,但沉船的空隙之間,水流極爲湍急,許多竹筐投入江裡之後,不大的時間,就浮了上來,這是被衝散了啊!
從清晨到深夜,浮橋上的民夫,足足忙活了一整天,終是築起了兩道兩裡多長,三丈寬一丈高的兩條大水壩!
“成了!”
三人之中最緊張的莫過於駱秉章了,他可不想把自己一世英名喪在這長江之上,清晨初到江邊的時候,他是一臉的愁容,現在如今得了手下的稟報,駱秉章覺得自己一下就年輕了十餘歲。
“還的看支流那邊的狀況呢!”
年輕力壯的胡林翼,可沒有駱秉章那麼多的興奮勁兒,截江之事,如今只是開始,一旦支流崩潰,這兩道水壩,還得炸掉。
“預計支流的江水,幾日能到九江啊?”
瞪了一眼不說吉利話的胡林翼,駱秉章有些心驚膽戰的問道。
“最多三日,三日之後,支流無事,纔是真正的大功告成!”
望着夜色之中,燈火通明的兩條巨龍,胡林翼也握緊了雙拳,如今這局勢,由不得支流崩潰吶!
“爺,前方已經斷流了!”
“嗯!支流的狀況如何?”
夜已深沉,但九江府衙卻還是燈火通明、人頭攢動,沿支流的電報局,每一份電報,也是讓楊猛提心吊膽的物件,一旦支流崩潰,那麻煩纔剛剛開始。
“水位漲勢不明顯,據西山那邊的分析,自荊州到洞庭湖,當無大患,只要嶽州一帶的運河不潰,那此事就做成了。”
“成了?纔剛剛開始呢!”
斷流成功,楊猛算是有十足的把握,這河道工程,終不是面子工程,真正讓人憂心的卻是引水、開掘河道和築壩!
三天的時間,先是荊州的長江大壩,後是嶽州附近的洞庭湖大壩,略帶渾濁的鄱陽湖水,順着湖口進入長江下游,楊猛的心纔算真正的安穩了。
據沿途所報,水位最高的支流,也不過剛剛觸及新築的壩體,看來,這臨時的支流,還是有很大的富餘量的。
“哼哼!這事兒成了,老子倒要看看,有多少王八蛋不知死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