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正德所說的,全部在葉初九的意料之中。
昨天的事情還好說,今天早晨在人民醫院發生的一切他是怎麼也逃不過去的。
說通緝,有點誇張,無非就是青市公安局轄內所發的通緝令,這點事還上不了省公安廳裡邊。
像葉初九這樣的人,把腰一彎,把嘴一咧,十個有八個會把他當成一個剛從農村進城的傻小子,完全不會把他往通緝犯這三個字上聯繫。他並不擔心自己會被人發現,就算髮現了他也能跑。他現在只害怕有人會找葉芷盈的麻煩,在這個時候要是再出點什麼事,他很害怕葉芷盈會挺不住。
上午九點,李龍被送進了火葬場的追悼大廳裡。
來的人很多,但是真正悼念李龍的,只有他的親人和僅剩不足十個的小弟。剩下的,太多是穿着花哨的混混,不難想象,要是葉正德不在現場的話,這些穿紅戴綠的傢伙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中午十二點,追悼會結束,李龍被送進了火化爐,一個小時之後,在寥寥無幾的人的陪同下,葉芷盈端着李龍的骨灰盒上了喪車。
從人羣進入火葬場再到他們離開,林兵都是在那裡不停的磕頭,腦袋上的紗布,早已經成了黑紅色。
像這種不是兄弟但更勝兄弟的感情,葉初九很理解,所以沒有去攔他,只是一味的蹲在角落裡抽着煙。
下午五點鐘,李龍徹底入了土。
到五點半的時候,李龍的墓前就只剩下了葉芷盈和馬超以及那十個小弟了。
確定沒有人在公墓裡邊蹲點之後,葉初九三人才出現在了衆人的身前。
“龍哥!”林兵一看到李龍的墓,情緒就徹底的失控,跪在地上嚎啕起來。
身後的羣人,被林兵的情緒所感染,紛紛抹起了眼淚。
葉初九接過馬超遞過來的香,分給了葉驚林一柱後,便是跪倒在了李龍的墓前。
弟兄倆什麼也沒說,恭敬地磕了三個響頭後就把香插在了香爐裡。
“小姨,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葉初九看着面無血色的葉芷盈說道。
葉芷盈精神恍惚地看着遠方,有氣無力地說道:“初九,我想家了。”
葉初九知道,葉芷盈嘴中的家指的是哪。
並不是她和李龍在佳園小區的家,而是當年在青市最著名的半山別墅區的家。
雖然葉初九沒有那個家的記憶,但是通過姥姥的講述,他也是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在姥爺沒有出事之前,那是一個多麼和睦、多麼溫馨的家。
葉建國死後,毀掉的不光是他自己,所有的葉家人都被毀了。葉正德成了王家的上門女婿,葉芷盈成了黑道老大的女人,這對曾經是青市第一名門的葉家來說,無疑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嗡嗡……”
“嗡嗡……”
一干小弟們的電話,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就響了起來。
所有人看到來電號碼後,均是神情凝重地拿着電話走到了一旁。
不一會的功夫,一個個的就鐵青着臉走了回來。
有人想要上前對葉芷盈說些什麼,被葉初九一眼給瞪了回去。
不用他們說,葉初九猜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初九,你和驚林回楊家村去吧。”葉芷盈平靜地說道。
葉初九皺了皺眉,認真地說道:“小姨,你知道姥姥是什麼脾氣。小姨夫的事情,她還不知道。要是她知道了的話,肯定會瘋掉。姥姥常說‘別人不待見咱們葉家的人,咱們自己得待見。要是這時候還不抱成團的話,那更讓人家笑話’。小姨夫的事,姥姥早晚會知道。如果今天我們就這麼走了,這輩子我和驚林都別想再看到她一個好臉。我知道,你是怕我們出事,但是……”
“犯我家人者死!”葉驚林替葉初九說出了但是後面的話。
簡簡單單的六個字,讓在場的人無一不感到震撼。
葉芷盈淚眼婆娑地看着葉初九和葉驚林,舉起顫抖的雙手摸着他們的臉,哽咽地說道:“初九,驚林,我知道,我知道你們的心思。可咱們葉家……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葉初九遞給了葉芷盈一個放心地眼神,輕聲說道:“小姨,放心,我們不會出事。不過,要是你非得趕我們走,那我們可真就會出事了。”
“可是,你已經被公安局內部通緝了。”葉芷盈擔心地說道。
葉初九不以爲然地聳了聳肩膀,道:“小姨,放心好了,你外甥不是什麼人都能抓住的。別忘了,我可是舅姥爺一手培養出來。他可是把當年夜探軍營的本事全部都交給了我。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這些日子,你就好好在家歇着,其它的事,都不用管。”
血流滿面的林兵站了起來,搖搖欲墜地說道:“是啊嫂子,您回去好好歇着吧,其它的事交給我們!”
“驚林,你陪小姨回去。在我聯繫你之前,你就在小姨家呆着行了。”
“明白了,小姨,咱們走吧。”
葉驚林上前扶起葉芷盈,葉芷盈知道自己拗不過葉初九,只能是擔心地囑咐道:“初九,你別亂來,實在不行,就去找你大舅,讓他送你回楊家村。”
葉初九輕聲說道:“小姨,放心吧,我沒事。林兵,安排兩個人,開車送小姨和驚林回家。”
“你們四個,跟着嫂子一起回去。就守在嫂子家外面,什麼時候打電話,你們什麼時候再撤。”林兵指着四人說道。
“知道了。嫂子,走吧。”四人恭敬地給葉芷盈讓開了一條路,葉驚林扶着葉芷盈慢慢走出了公墓。
隨着葉芷盈的漸行漸遠,葉初九的臉色也是慢慢陰沉了下來。
從口袋裡邊掏出煙來,扔給了林兵和馬超各一根後,便是有些抱歉地看着其他人說道:“不好意思,只剩三根菸來,回頭再給兄弟們補上。”
一個小弟很是恭敬的把火送到了葉初九眼前,幫他點完煙後,便是又退了回去。
葉初九將煙斜叨在嘴裡,一言不發地轉身看着那個還沒有刻字的墓碑,直到他嘴裡邊的煙都已經燃盡,風將那長長的菸灰吹散在了空中,他才用嗓子眼發出了讓人神經一緊的聲音。“想給我小姨夫報仇的,留下。”
“唰……”
包括馬超在內的所有人,彷彿是受過專業訓練一樣,在同一時間內就向前邁了一步。
葉初九扭頭看着這羣神情凝重的傢伙,平靜地說道:“我叫葉初九,今年二十三,楊家村人。”
“我叫馬超,今年二十五,黑龍江人!”
“我叫林兵,今年二十八,內蒙人!”
“我叫孫小奎,今年二十,石家
莊人!”
“我叫……”
八個人,依次的報出了自己的名字、年紀、家鄉,沒有一個人的眼神裡邊有猶豫,更沒有一個人的眼神裡邊有緊張,所有人的眼中有的只是一種興奮,莫名的興奮。
葉初九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客氣的話,留到事辦完了再說吧。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幫我小姨解決所有的後患,從現在開始,所有人都按照我的吩咐去行動,誰要是怕死或者敢擅自行動,別怪我到時候見死不救!”
“九哥,你說吧,到底要兄弟們怎麼辦。你放心,今天站在這裡的兄弟,絕對沒有一個是怕死的。只要能給龍哥報仇,你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做!”林兵態度堅決地說道。
“你們六個,現在回到場子裡邊去,一有什麼消息,馬上電話通知我們。記住,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要輕舉妄動,只要給我們通報消息就好了,明白了嗎?”葉初九神情凝重地看着六人說道。
“明白了!”以孫小奎爲首的六人認真地點了點頭。
“走吧。”葉初九擺了擺手,六人這才快步離開。
六人走遠後,林兵有些好奇地走上前來,不解地問道:“九哥,你怎麼讓他們走了?”
葉初九瞥了林兵一眼,輕聲說道:“林兵,你這人很不錯,重義氣、不怕死。可惜,就是沒腦子。”
“我這人確實不愛動腦子。”林兵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你不是不愛動,是沒腦子。”葉初九毫不客氣地說道。
馬超走到林兵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說道:“兵哥,沒腦子沒事,按照初九的做就行了。初九想的,你跟我這種智商根本想不到。”
馬超這個不怎麼香的馬屁,並沒有引起葉初九的好感,但是葉初九的心中也已經徹底承認了這個東北漢子,畢竟在這個時候還敢站在自己身邊,不得不說他算個爺們。
“天快黑了,咱們也該找個地歇歇了。”看着漸漸暗下來的天空,葉初九的眼睛裡邊流露出了一股讓馬超和林兵都看不透的眼神,有些狡黠也有些陰戾,不過,兩人都覺着他的眼神裡玩昧的意思更多一些。
金碧輝煌,曾幾何時在市南區也算是鶴立雞羣的大酒店。
饒是在高樓臨立的現在,它的規模和檔次也是足以令不少人望而卻步的。
這個曾經黑白兩道都要敬畏三分的地方,在李龍下葬後不到十二小時的時間裡,如同那過街老鼠一般,誰都敢來打上一打、鬧上一鬧。
小姐早已經跳到了別的場子,員工也已經走了七七八八,那些平日裡跟着李龍耀武揚威的小弟,也都是轉跟了其他的老大,就連那些供貨商也是明目張膽的派人到酒店裡搶奪設備、電器來抵債。
總而言之,這一晚上,李龍花了十多年打造的金碧輝煌就被人毀了個徹底。
“九哥,咱們動手吧!”電話都已經接沒電的林兵,焦急地叫了起來。
“急什麼。”葉初九不以爲然地說道。
“九哥,再這麼弄下去,怕是到時候金碧輝煌連塊磚都不剩了,那可是龍哥畢生的心血啊!”林兵欲哭無淚地說道。
葉初九神情慵懶地從牀上坐起來,不急不慢地說道:“怕什麼,到時候,他們怎麼拿走的,讓他們怎麼送回去就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