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震東醒了又暈,張林暈了又醒。
倒不是他們的身體有多麼痛苦,而是他們的心理實在無法承受這一切。
王軍和徐強早已經累虛脫了,從馬震東那一屁股的戰果就能看出來,這兩傢伙這活幹得有多麼賣力。
“錄下來了嗎?”葉初九漫不經心地問道。
蘇澤乾嚥了口唾沫,緊張地說道:“九哥,全錄下來了,要不您看看?”
葉初九瞥了蘇澤一眼,憤憤地叫道:“這麼噁心的事你讓我看?你嫌我不夠噁心是不?陽哥,你檢查檢查!”
陳陽一把奪過了蘇澤手中的手機,掃了一眼後,就一言不發的將手機扔到了葉初九面前。
葉初九尷尬地咧了咧嘴,道:“哥,你見多識廣,這新鮮玩意我不會用嘛!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最看不得這種噁心的事情了。”
陳陽白了葉初九一眼,沒好氣地叫道:“少來,你一手操辦的事情你還嫌惡心?”
葉初九笑而不語地看向了地上那四個裸男,馬震東和張林怕是一時半會醒不過來了,剛剛他倆反抗的時候,沒少挨王軍和徐強的拳頭。
王軍和徐強,如同張林的那玩意一樣,像被霜打過的茄子一樣,蔫不啦唧的、神情木納地坐在地上直勾勾地望着地面。兩個人似乎已經不在乎葉初九會如何處理他們了一樣,只想着能夠趕快結束這一切,最起碼能讓他們趕快洗洗手。
“兩位,有何感想?”葉初九似笑非笑地看着兩人。
徐強擡起了那張木納的臉,呆呆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葉初九撇了撇嘴,道:“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是什麼人!自己說吧,把最後這點兒事辦完了,咱們就該幹嘛幹嘛去了。”
葉初九這句話,不光讓王軍、徐強、蘇澤三人愣在了原地,就連陳陽也是一頭霧水。
“別裝了,你們覺着,我會相信某某某的侄子出門都會帶保鏢嗎?”葉初九冷笑着說道。
一絲不掛的三人,直被葉初九這一聲冷笑弄的汗毛直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保鏢成了一個人身份的象徵,甭管是有錢的還是有勢的,出門都會弄個三五個保鏢。一般人的保鏢,都是軍人出身。如果誰的保鏢是特種軍人出身,那他就肯定不一般了。
一開始還不知道應該如何來收拾這五個惡少的葉初九,在看到他們的保鏢是就有了主意。要把他們控制住,牢牢的控制住,無論是哄還是騙,都要讓這五個在欺負人這門課上連門都沒入的傢伙收到帳下。
葉初九沒有辦法去與那些高官、富商接觸,不過他卻可以接觸這些傢伙的兒子、侄子甚至是孫子。
這種攀權附貴的事,楊家村的葉初九是不屑於做的。
可現在,他不是在楊家村,在這外表是鋼筋水泥內在是勾心鬥角的花花世界裡,葉初九必須得學會這些。
最重要的是,他要給姥爺報仇。憑他?拿毛報仇!
找仇雪幫忙,這不是他的風格,況且仇雪也不一定會幫。
葉初九隻能靠自己,也只會靠自己。
就像小時候和楊孽下的“殺”棋一樣,他只能勇往直前,必須將
敵人最後一個棋子都吃掉。不然,他就會輸!
葉初九皺了皺眉,冷笑着說道:“怎麼,不想說?”
蘇澤慌張地搖了搖頭,緊張地說道:“九少,您別生氣,我們真沒騙您。是這麼回兒事,我、王軍、徐強三個人的家裡邊確實有那麼點實力,不過這和我們的關係真心不大,誰讓我們哥仨兒爹媽死得都早呢。好在家裡邊有個疼我們的爺爺奶奶,老人怕我們出事,再加上這些當兵的退了之後又沒地可去,這才把他們留在了我們身邊。”
“說實話,要不是馬震東和張林,我們仨兒也不至於成了今天這樣。馬震東到了省城之後,沒什麼朋友,這才通過張林認識了我們仨。九少,說了也不怕您笑話,我們仨一聽有個冤大頭讓我們混吃混喝,我們連想都沒想就跟他混在一塊了。”
“馬震東他爹是個人物,家裡人老說,搞不好再過幾年,他爹能進公安部。至於張林,他爹媽也就是那麼回事,不過他有個好姐,他姐是京城沈家的兒媳婦,他姐又特疼他,所以這才讓他有了紈絝的資本。至於我們,完全就是……哎,裝的!”
葉初九早就料到了這些傢伙的背景不會像保鏢說的那麼簡單,不過打死他也是想不到這些傢伙的背景竟然會這麼不簡單啊。“次奧了,我一直以爲騙吃騙喝這種事只有我這種窮小子才能幹出來,沒想到你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孩子也是這德行啊?”
徐強一臉苦笑着說道:“九哥,不怕您笑話,我們除了能打着家裡的旗號騙點吃喝之外,啥也撈不着。真正能撈着東西的事,家裡也不會讓我們幹。我們的叔叔伯伯們自己個兒又不是沒兒子,這罵名我們背了,好名自然是他們的,要不我們的爺爺奶奶日後怎麼肯讓他們當家作主?他們爲什麼那麼放縱我們,我們心裡邊都跟明鏡兒似的,可咱沒辦法,誰叫咱人窮志短呢。”
“九哥,東山重工在全國都是數一數二的!要不是我爹死得早,那他媽的將來就是我的。可現在,我只能靠領着和普通工人一樣的工資當生活費而已!別人覺着這羣王八蛋是心疼我們、愛護我們,可實際上他們是在把我們往火坑裡推!九哥,說實話,今兒這一切我們不怪,我們只怪那些笑裡藏刀的王八蛋!”王軍咬牙切齒地罵了起來。看得出來,他是真心恨自己那些叔叔伯伯。
葉初九皺了皺眉,若有所思地說道:“要是照你們這麼說的話,你們對我的用處並不是特別大啊!”
一句話,再次讓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九哥,話不是這麼說啊。”
“是啊九哥,大事我們辦不了,可這小事是一點問題沒有啊!”
“九哥,只要是您讓辦的事,不管大事小事,我們肯定會給您辦妥嘍!”
誤會了葉初九意思的三個傢伙,爭先恐後地向葉初九表着衷心,從他們那恐懼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來,他們是真心害怕了。
好死不如賴活着,很多人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是真正能夠理解到其中的酸甜苦辣的卻是寥寥無幾。而這句話,則一直都是他們仨的生活現狀。
他們已經習慣了去低頭,更習慣了去求饒,甚至已經習慣了任人欺凌。對他們來說,只要能活着,他們就已經知足了。
葉初九有些震驚,也有些不敢相信,如果不是他們親口所說的話,擱誰和葉初九說這事,葉初九都不會信。整理了一下思緒,葉初九輕笑着說道:“你們誤會了,我並沒有要弄死你們的意思。我只是,覺着你們挺了不起的!”
“了不起?”三人一臉茫然地看着葉初九,明明是嘲諷意味十足的三個字,卻讓他們在葉初九的臉上看到了一種他們從沒有見到過的真誠。
葉初九點了根菸,聲音有些低沉地說:“我一直覺着我活的苦,沒想到你們比我還苦。不,你們不僅僅是苦,而是慘!你們的處境,我不用想都知道。你們就是三片綠葉,將你們叔伯兄弟那幾朵鮮花給襯托起來。實話實說,要是我的話,我肯定不會心甘情願的當這個綠葉。你們明知道當這個綠葉會是什麼下場,可你們還是當了,這一點讓我特佩服,所以我說你們了不起,你們三人很好的詮釋了什麼叫好死不如賴活着!”
葉初九說的不是場面話,也不是爲了收買人心而說的好話,因爲從這三個傢伙的身上,葉初九看到了自己。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葉初九與他們三的處境十分相似。
外表看上去,似乎風光無限,但實際上呢?只不過是被別人利用的棋子而已。
就如同那將帥身邊的士一樣,平常看着緊挨大神,但實際上呢,大多數時候都是被拿來替大神擋災消難的。
刀將給的炎幫第一長老這個名號,確實夠風光,江湖人物哪個不羨慕?可實際上呢,炎幫還有一個王聖呢。搞不好人家王聖現在已經着手計劃着自己弄死自己了。
仇雪給的非職業軍人這一殊榮絕對夠拉風,可實際上呢?關於這一點,葉初九還沒有想明白,所以他也不能枉下定論,總而言之,這天上掉下來的絕對不會是餡餅!
王軍愣住了,徐強呆住了,蘇澤傻住了,三人的眼神漸漸開始複雜起來。有恐懼、有忐忑、有懷疑不過更多的是感動,那種心頭莫名一暖的感動。
葉初九猛囁了一口煙,面帶自嘲地說道:“別這麼看我,我只是實話實說。我和你們一樣,被人拉到檯面上來,專門替人擋災消難。本來我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你們仨倒是給了我個辦法。”
“我有個被人冤死的姥爺,有個守着希望小學等死的姥姥,還有個在當兵的弟弟。我之所以今天能夠坐在這裡,完全就是爲了幫我姥爺報仇,能夠讓我姥姥進城享福,更重要的是爲了能讓我弟弟踏踏實實地當他的兵。好死不如賴活着這話不假,不過這再賴,咱也不能窩囊!”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葉初九,今年二十三。跟着我不一定能讓你們飛黃騰達,但是你們絕對不會再活的這麼窩囊!”
咬牙切齒,青筋暴跳。
葉初九短短的幾句話,不光讓蘇澤、王軍、徐強三人心頭一震,更是將他體內蟄伏了二十三年的血性激醒。
深山,老林,青石,殘局。
黑瘦的小孩臉上露出了與之年紀不符的凝重,似是要將棋盤上的那三顆棋子吃掉一般。
正在抽着旱菸槍的佝僂老人若有所思地看着遠方,喃喃自語道:“主席,您老人家說的對啊。這數風流人物,還得看今朝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