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
陳木和蕭韻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謝婉瑩,這個大器晚成的歌唱明星忽然哭了起來,眼淚大顆大顆往下落,一發不可收拾。
直到她用鑰匙打開房門,把陳木和蕭韻請進去,又給他們拿來兩罐冰啤酒的時候,還沒止住眼淚。
她窩進沙發裡,膝蓋上放着抽紙,手裡握着一瓶啤酒,喝一口,抹一把眼淚。
“他當年……答應……會親自回來找我的……嗚嗚……”
“我等了那麼久,一個人努力了那麼久……”
“好不容易等來了……卻不是他……他一定是出事了……嗚嗚……他是不是死了?”
陳木這下聽明白了,謝婉瑩是看來取奇命的不是當初送她奇命的姜行雲而是陳木,以爲姜行雲已經死了。
“師父沒死。”陳木說。
“你騙人!他要是沒死,肯定會回來找我的,當初我們拉鉤了的。”謝婉瑩豎起小拇指,彷彿又回想起了當初和姜行雲拉鉤時的畫面。
陳木抓了抓腦袋,看這樣子師父是個渣男?跟人家約定好了卻忘記了。
但也不對啊。
“不好意思,問一句,你當初遇見到我師父的時候,多大?”陳木問。
“十歲啊。”
“十歲……”
這應該不屬於渣男的範疇,充其量算作哄小孩。
說來也驚奇,姜行雲竟然會將【曲高和寡】這樣的奇命放在一個十歲的小孩身上。
小孩可塑性強,但也同時意味着很容易被外部環境影響,性格氣質什麼的都有可能在成長過程中發生變化,將奇命寄養在小孩身上是不太穩定的。
比方說【信牢】這樣的奇命,需要宿主具有強大的自信才能發揮作用並使其成長,選擇性格堅毅自信的成年人自然是最好的。
而一個孩子,就有可能在成長過程中因爲種種挫折而變得畏首畏尾,不僅無法使【信牢】成長,甚至會不斷削弱它的力量直到徹底消失。
不是說成年人就不會出岔子,只是相對而言,成年人更加穩定。
姜行雲當年把【曲高和寡】送給僅有十歲的謝婉瑩,想必她身上有某種值得信賴的特質。
陳木暫時還沒發現。
他說了好幾遍師父沒死,謝婉瑩也不相信,眼淚不停,直到他將手機拿出來撥通了師父的電話。
聽到姜行雲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過來,謝婉瑩才猛地止住眼淚,搶過手機,語氣幽怨。
姜行雲顯然也沒料到自己當年隨口的一個承諾會讓謝婉瑩銘記至今,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十歲小女孩長成了成熟的女人,大叔也變成了老頭子。
但她對姜行雲的感情似乎並沒有隨着時間消退,反而愈發濃烈,那當然不是愛情,而是一種類似親情的東西,彷彿姜行雲是外出打工的老父親,把謝婉瑩一個人丟在了老家。
一去不回。
謝婉瑩沒說兩句話又哭起來,陳木起身迴避,拉着蕭韻來到陽臺上。
“真沒想到啊,謝小玉謝老闆,私底下竟然是這樣的人。”蕭韻感嘆道,“還挺可愛的。”
“謝老闆?”
“粉絲們給她取的外號,因爲她很大方,經常慈善捐款,也經常在網上給粉絲們發紅包,寄禮物,曾經有個得了白血病的女孩很喜歡她的歌,她知道後親自跑過去把那女孩帶到國外去治病……大家都說,一般都是粉絲爲偶像花錢,就謝小玉是她爲粉絲花錢,所以親切地稱呼她謝老闆。”蕭韻道。
謝小玉出道其實很早,十幾歲的時候就是一名專業的歌手了,早年時也有兩首成名曲。
但那是華語流行音樂圈風頭最盛的時候,神仙打架的年代,謝小玉沒能闖出名頭,一直不溫不火,後來更是沒多少人知道了。
直到去年的一個名叫《我真是歌手》的歌唱綜藝,謝小玉作爲老歌手登臺演唱,一曲原創的《百年孤獨》技驚四座,震撼全網。
人們因爲那首歌重新認識她,這才知道她有多厲害——
全能型歌唱家,國家一級演員,華夏音樂學院歌劇系教授,伯克利音樂學院客座教授……
一言以蔽之,在這默默無聞的十幾年時間裡,她在音樂領域拿到了所有能拿到的幾乎最高的榮譽,在專業性上面做到了極致。
除了音樂之外,她的長相也是極美的,年輕時候的照片貼出來,迷倒一衆網友,人們紛紛說“她明明可以靠顏值,卻要靠才華”。
華語音樂圈裡竟然還有這樣一個人物,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驚喜。
就像是挖到了一個寶藏,網友們迅速愛上了她,短短半年的時間裡,她在圍脖上的粉絲數量從幾百個上漲到幾百萬,她的歌聲傳遍大街小巷,印着她頭像的專輯海報甚至出現在紐約時代廣場的大屏幕上。
這麼一說陳木也想起來了,他在渝城老街裡的老年活動中心的牆上,就看到過謝小玉的海報。
去年……
看來命格就是在那時候進化的。
【曲高和寡】,進化成了【游魚出聽】,積壓了這麼久的能量一下子爆發出來,謝婉瑩瞬間爆火,也就不奇怪了。
火了之後,成爲大明星了,她卻還住在這個老舊的小區,老舊的房子,想來,就是一直等着師父回來。
可惜等到的是我。
陳木想到這裡,不禁啞然失笑。
“你的師父,是個很厲害的人麼?”蕭韻忽然問。
“算是吧。”陳木道。
“那……”
“但他的厲害,你家裡人可能不會承認。”陳木摸了摸鼻子。
“你說什麼呢,我不是這個意思。”
陳木誤會了。
他以爲蕭韻的意思是指,早知道陳木有這麼厲害的師父,把這份背景告訴蕭長河,說不定他會同意兩人的事情。
但實際上,蕭韻是想說……
“那,他那麼厲害的人,會不會不喜歡我?會不會覺得我太平庸了?”
蕭韻一臉“馬上要見家長”的緊張感。
見陳木一臉認真地在思考,蕭韻噗地笑出來:
“我開玩笑的。”
對蕭韻來說這一整天都是緊繃的,就像是拉滿的弓弦,稍不注意就會斷掉。
此時和陳木站在陽臺上,腳邊放着開得很好的盆栽花草,夜風微涼,月色正好,背後的屋子裡有個哭哭啼啼但很可愛的歌手,那根弦終於得到了片刻的鬆緩。
她輕輕地將腦袋靠在陳木的肩膀上,陳木的肩膀微微一抖,但沒有將身子挪開。
……
“喂——”
謝婉瑩終於打完了電話,走到陽臺門口,正要說話,陳木對她做了個小聲點的手勢。
蕭韻靠在他身上,竟是睡着了。
“來不及鋪牀了,你們先去我的房間睡吧。”謝婉瑩小聲地幫陳木指路。
陳木輕輕將蕭韻抱起,走過客廳的時候。
門響了。
“砰砰砰。”